年光与物随流水，世事如花落晓风。
临近年关，宋茉也开始收拾衣物准备回家过年，最近陈嘉澍总是给宋茉做完晚饭又出门，单位似乎很忙，有时候宋茉都睡下了，在半梦半醒之间听到开门声，不放心的摸黑出去看，发现陈嘉澍总是一脸疲倦的躺在沙发上，她也问过最近是不是太忙了，陈嘉澍只告诉她医院最近加班，别的没有细说。
今天也是，宋茉下午就要回老家，想着知会他一声，便打了电话，但是陈嘉澍那边一直无人接听，宋茉倒也没多想，只当是在手术台上，便发了微信，收拾行囊坐上了回家的长途车。
外婆家距离市中心乘车需要两个半小时，如果开私家车一个小时便到了，也不算太远。宋茉刚下车就听见小镇里传来噼里啪啦的炮仗声，伴随着几个孩童的嬉笑声，家家户户张灯结彩，道路两旁的树木也穿上了彩灯的新衣，好不亮堂。
外婆家坐落小镇的东南方向，是个三层自建房，当时这里还是一片空地，外婆和外公两个人自己设计成现在的样子，刚进门便是一排排鹅卵石道路，道路的左侧是一片清澈的池塘，上面浮着粉透的荷花，外公特意找人买的昂贵冬种，只因为外婆喜爱荷花，鱼儿自由穿梭在荷叶下，池塘右侧则是长满葡萄藤的凉亭，现在已被大雪覆盖住，春天的景色更为迷人。池塘外便是外公找人做的竹编小桌和四个竹凳，与池塘的美色交相呼应。右侧用篱笆为了一圈空地，里面是外婆养的家禽，鸡鸭齐全，为了让家禽能够度过寒冷的冬天，外公已经用保温材料将鸡棚围了一圈。
宋茉推开大门，便看到外婆正在煮茶，她乖乖地喊了一声，外婆抬头看着她，眼中的惊喜藏不住，“小茉莉来了，快来。”外婆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向她，接过手里的行囊，“你妈还说你下午才能到，没想到这么早就来了。”
“今天起得早就直接过来啦，阿公呢？”宋茉环顾四周都没看到外公的影子。
“你阿公说你爱吃镇上的炸团子，早早就去买了。”外婆笑着握着她的手，“小茉莉呀。阿婆可是好久没看到你，你说你这么大个人，怎么不想着总会来看看阿婆。”
宋茉看着外婆红着的眼角赶紧哄着说，“阿婆我在大公司上班，领导总让我加班，太忙了。”
“累不累呀，我也听你妈说你在大企业上班，赶不上咱们这里呢，不行不干了，阿婆养着你。”
宋茉笑着道，“阿婆的退休金要自己留着花，可以和阿公出去旅游，我不累呢，以后我多回来看您。”说罢回握了一下外婆的手。
只听外婆一直在说好好好，也不知道外婆对自己住院的时候知道多少，段景萍应该没告诉她，她便闭口不谈。
段景萍也从厨房出来，手里还端着一盘子葡萄，看着宋茉欣慰笑道，“回来了？刚才在厨房听见你声音，想着让你和外婆说说话，我就没来迎你。来，尝尝这个葡萄，我早上去赶集买的。”
宋茉赶紧接了过来，“确实很甜。”咬了一口葡萄，嘴里爆汁。
段景萍摸了摸宋茉的发梢，“小时候你最喜欢吃葡萄了，可那时候家里条件不好，我去市场问老板要了一个葡萄粒给你吃，当时你吃的可开心了。”
宋茉拉着段景萍的双手，不语，手上长满了时间的皱纹。
段景萍反握回宋茉的手，掖了掖她发前的碎发，“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宋茉假装没看到段景萍微红的眼角，装作吃葡萄的样子，压下心中的酸楚。
傍晚，外公也回来了，看到宋茉也是一阵寒暄，随后跟着舅舅舅妈，外公和外婆是跟着大舅一家生活的，其他两个舅舅都在小镇的另一处房子，距离也不算远，不过明天才能回来过年，今天饭桌上只有大舅、大舅妈几人。
吃完饭后，外公拉着宋茉到书房谈话，宋茉乖巧地坐在红木椅子上，外公坐在对面，手上拿着一张银行卡，香炉里还熏着淡淡的檀香，见外公迟久不说话，宋茉先打破了尴尬，“阿公？”
外公回过神来，“你现在已成年，我们现在是两个成年人的对话。”
宋茉点头，“阿公，怎么了？”
“小萍跟我讲了，你自杀的事情。”
屋内顿时陷入一片寂静，良久，宋茉动了动嘴唇，“阿公，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外公摇摇头，“是我段家对不起你。”宋茉抬眸，又听见对面人说，“小萍是我的女儿，你是她的女儿，我爱我的女儿，我也疼爱你。我前几日才得知这些年你在外面打拼的不易，说到底也是我这个老头子当年同意小萍和你爹结婚，都怪我。”
宋茉急道，“不怪你，阿公，真的不怪你。”
外公摆了摆手，示意她继续听他说，“小茉莉，这么些年你辛苦了，你妈是个倔脾气，不是你大舅跟我讲这些事情，我根本不知道你和你妈吃了那么多苦。宋常武已经没了，我也不想说他的不是，但以后你们娘俩有任何问题，能第一时间告诉阿公吗？”
宋茉紧绷着身体逐渐放松，点点头，“好。”
“我们小茉莉长大了，再也不是追着阿公后面说要吃鸡腿的小孩了，”外公笑道，“这么些年，你能还上你爹欠的那些钱，你真的很厉害，小茉莉，你很坚强，很努力，但这些事情都是老一辈欠下来的债，不要再让它在心里生根发芽，忘了这些痛苦，可以吗？”
宋茉抿紧嘴唇，没有开口。
“阿公老了，就想看到你结婚生子，做个普通的夫妻，共度余生。”说罢，外公把银行卡推给宋茉，“你妈是家里唯一的女孩，也是最小的那个，从小我就对你妈多加偏爱，结果让她变成这种不抗事的性格，这个卡里存款和你打给你妈的钱，是一样的数额，现在我把她交给你。”
宋茉错愕，连忙推回银行卡，“阿公，我不能收。”
外公道，“这个钱，是我个人给你的，感谢你照顾我的女儿，感谢你为了保护她这么些年的努力和坚持，本身应该是我保护我的女儿，为她偿还这些，可我老了，不中用了，这些钱你听阿公的，你留下。阿公只能留给你们这么多了，上面还有三个舅舅，不能太偏心了。”外公冲着宋茉眨眨眼，宋茉还要推脱，外公佯装生气，“快收下，一会儿让你舅舅发现又要说我偏心了。”
宋茉心惊胆战的收下银行卡，并道谢，想着走之前给段景萍，让她再还给外公。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便都散了，夜深了，该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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