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到了医院，几名护士抬来担架将林音放上去推送至腺体科。
离陌踟蹰着，最终还是没有跟上去，在一墙之隔的门外候着。
直到此刻，她悬着的心才落地。
下意识想捏衣服纾解自己的紧张，却发现自己穿的是无袖连衣裙。
好烦。
离陌秀眉微蹙，原本环抱在胸前的手垂下，无力的依靠在墙边。
医院的冷气开的很足，离陌本就畏寒，不一会没有衣物包裹着的手臂就已发凉。
顾之谦沉默地站在距离离陌一拳处，将距离感把持的很好，时刻注意着离陌的情况。
忍忍就好了，离陌低下头盯着地板发呆。
却在这时候被一股温暖的热气裹挟着，是顾之谦又把外套给她了。纯黑的、不带任何气味的、携着女人温暖体温的夹克衫。
离陌红唇微张，又不知道能说些什么。
谢谢吗？可她已经说过太多次了。
顾之谦侧着头，望着她。
离陌从女人的瞳孔里看到了自己。
明明顾之谦依旧是面无表情的模样，离陌却不知道为何在那双漆黑的墨眸里看出了几分无奈。
熟悉的充满磁性的声音传来，因为刻意压低了音量愈发的迷人动听。
真是疯了。
“穿上吧，我体质比你好。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某人高中在图书馆看书，26度的空调都嫌冷，回去的时候还感冒了。”
骤然提起往事，离陌感到几分羞赧，紧拽着顾之谦外套的边缘没有说话。
这么小的事顾之谦怎么记到现在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
屋内一名戴着口罩的医生走了出来。
“哪位是患者的家属？”
“我！我是。”
离陌快步走到了医生面前。
“她…她怎么样了？”
“患者的情况没你们电话里说的这么严重，比我们预想的好很多。虽然是易感期，这个时候腺体最是凸出敏感，但Alpha大部分的力都用在了腺体外围，偏差了几毫米。”
医生顿了一下又道。
“没有生命危险是好事，但她腺体的各机能需要醒来才能知晓了，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心理阴影致使信息素滞留发散不出。以前医院有这样的案例。”
“患者小小年纪做出伤害腺体的行为，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家属应该多多关心先住院一周观察吧，等会去一楼缴费。”
“谢谢医生，我会的。”
离陌听完医生一大串的话，太阳穴突突地跳，腰后的扭伤也开始隐隐作痛。
不过已经不重要了。
现在最重要的林音的腺体。
离陌手攥着顾之谦的夹克衫摩擦起来。
林音如果真出了事怎么办？又怎么和林家人交代？坦白还是隐瞒？
林音可是林阿姨唯一的孩子。
离陌想到了每次见林阿姨的时候，那个温柔且坚强的Omega，永远都是笑盈盈的看着她们这些小辈。
无力感涌上心头。她突然觉得好累，仿佛所有的精力和体力都被消耗殆尽，榨的一滴不剩。
大概，人在遇到挫折时总会重温旧梦吧，离陌不自觉地追忆起在渔村和朋友奔跑于海边，天真无忧的童年时光。
那个瘦小的身躯牵着她的手问：“百百，你长大想干什么啊？我想当大明星，那样就可以赚很多很多的钱！”
她当时是怎么回答的？
离陌有些茫然，像拢了一层纱，雾蒙蒙地她也看不清了。
一道突兀的尖细女声打断了离陌的回忆。
“茉莉？不对，不对，离陌？”
熟悉的外号，高中同学只要和她玩的来的几乎都会叫她茉莉。
离陌抬眸，果真是坐在最后排的于禾。
她现在可没心情叙旧，况且她和于禾只能算点头之交，淡淡道：“是我。”
倒是于禾陡然遇到高中同学，很是兴奋，滔滔不绝的讲着话，也没管离陌有没有回复。
“唉？你怎么来医院了，是出什么事了吗？我和我老婆就在楼□□检，下面的厕所满了我就来上面，没想到能和你碰上，你说这是不是缘分？”
“你都不知道吧？我已经结婚三年了，我家那位对我可好了，哎～，对了，你是单身吗？”
离陌刚想回话，顾之谦的身影就从人群中穿来，鹤立鸡群，很是亮眼。
这时离陌才发觉，刚刚顾之谦消失了。
或许顾之谦在古代适合当刺客，离陌头脑不清醒的在心底开了个冷笑话。
于禾发现了离陌的目光顺着看去，看到了顾之谦一愣。
看到顾之谦朝她们这里走来，脸上的错愕更是隐藏不住。
顾之谦只是对着于禾点了点头，就同离陌说道：“我已经缴完费了。”
离陌还没来的及感谢，于禾就惊叫出声。
两个人同步扭头看她。
“啊！”
手指哆嗦着，视线来回在离陌和顾之谦两人身上巡视。
于禾看着门前写着“腺体科”的三个大字欲言又止。
人们通常在十七岁可以预测未来的性别，十八岁正式分化。
而顾之谦转走的那年是高二的暑假，刚好十七岁，因此她并不知道顾之谦的性别。
离陌她知道是Beta，虽然很震惊，分化前所有人都以为她会是Omega，十七岁的测试也说她是Omega，但事实如此已经改不了。
加上顾之谦人高长的又冷峻，一股A味扑面而来。
于是于禾想也没想就先入为主的认为来看腺体科的是顾之谦了。
再看看离陌身上并不怎么合身的黑色夹克衫，在顾之谦身上倒是刚好，于禾顿时呼吸一滞，眼里星光闪烁。
天啊，她磕的cp竟然是真的！
“你们在备孕？”
一句话击沉了二人。
顾之谦眼神复杂的看向于禾，离陌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就脸色爆红。
于禾却觉得自己已经窥探了真相，侃侃而谈。
“不用害羞，人之常情嘛，我懂我懂！我和我女朋友也是AB恋知道多艰苦，不过我们想着过几年在要孩子的。”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A过了25就是60了是真不假啊，我家那位平时比我还娇。没想到学委竟然也，咳咳…”
于禾脸上的揶揄之色看的离陌都忍不住想笑，她是没发现顾之谦的脸快黑成锅灰了吗。
顾之谦看于禾终于停下嘴，刚要解释。于禾却接了个电话匆匆走了，说她老婆等着急了。
顾之谦：……
离陌轻笑出声。
她没怎么在意这件事，被误会就误会吧，她和顾之谦被认为是情侣又不是一次两次了。
就是不知道在这些人眼里，要是知道自己和她这位“女朋友”连个联系方式都没有，还是最近刚联络上的会作何反应了。
说到联系方式离陌才想起来，顾之谦高中那会好像还没手机呢，走的急连地址都没留一个，只说转到了J城，就没有消息了。
“顾之谦。”
“嗯？”
顾之谦听到小茉莉的声音立马回应，却见到了此生最难以忘怀的一幕。
离陌微卷的长发尽数散落在胸前，眼周因为哭过留下绯红还未消褪，漂亮的桃花眼眸中含情凝睇。
白炽灯下女人雪白的肌肤晶莹剔透毫无瑕疵，圣洁的犹如神女。杏脸桃腮、玉质天成，唇边噙着一抹笑，春风满面。
更别提女人现在穿的是修身的无袖连衣裙，勾勒出优雅、挺拔的弧度，将女人姣好的身材尽显。
侧劲处的红斑和牙印还留有淡淡的印记，因为有头发挡住，只有站在女人正前方才能窥见一点，反而令人引起无限遐想。
玉洁冰清般的面容，却因为劲边的靡丽为女人增添几分魅惑。
顾之谦不明显的喉结动了动，默默将女人身上自己的衣服搂紧，弯腰为离陌拉上拉链。
“什么事？”
离陌没在意顾之谦的动作，在她整理好衣服后道：“快加我好友！”
小茉莉变回来了。
顾之谦很是愉悦，将功劳归在了于禾身上，决定大发慈悲的不去和她计较。
“遵命。”
顾之谦也笑着，拿起手机露出了二维码。
她其实早就知道小茉莉的联系方式，一直存在通讯录，不过她从没有打扰过。
一是，她不确定小茉莉会不会同意。
二是，时间久远她怕小茉莉已经换号了。
顺利加上好友后她才发现，小茉莉从来没有变过。
离陌给顾之谦转了十万元，留作缴费的费用，剩下的感谢顾之谦的帮助。
顾之谦没有扭捏，收款后罕见的开起了玩笑，“富婆，求包养。”
“我可养不起。”
离陌看着顾之谦平时冷淡的神情化开，笑靥如花勾人的模样，心脏砰砰直跳。
怎么会有人这么好看。
暧昧的气氛倏地被打断。
“林音的家属呢，拿上单子，可以将她推去住院部了。”
“在这里！好的。”
————
林音足足躺了四个小时。
离陌看着她脸色苍白憔悴的模样，心里发虚。
自己算间接伤害了她吗？或者没尽到照顾她的责任？要是她真产下心理阴影了怎么办？
独立的病房内很宽大，毕竟林音是一名网红，刚来到这个医院时就有人频频看她，好在没怎么见到偷拍的。
偌大的空间内显得很是寂静。
离陌有些后悔让顾之谦回去帮她拿几件换洗衣服的决定了，至少身边还有人陪她。
“陌陌姐…”
细若蚊蝇的呢喃声响起，离陌还以为自己幻听了。
直到又是一声陌姐姐，才把她拉回现实。
“小音你醒了？”
林音努力地想睁开双眼，却发现自己眼皮沉重的可怕，最多只能开一个缝隙。
又感到到腺体之上被包裹着什么冰凉的东西，和周遭的建筑，林音才知道自己这是在医院。
听到女人清冷的音色，因为她带上了几分焦灼，林音有些内疚。
“对不起，陌陌。”
离陌沉浸在林音醒来的喜悦中，一时没发现称呼的错误。
“没关系，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以后不能做傻事了。”
可我对不起的不是这个，林音抿唇。
“那个…”
离陌想到接下来要说的事有些燥得慌。
“你腺体还好吗？就是…你感觉能正常用吗？信息素有滞留的感觉吗？”
一口气说完之后离陌脸上的红晕才消褪。
林音声音中透露出些许无奈，“陌陌姐，我刚醒，至少要等我几天吧。”
叮铃铃。
离陌的手机铃声响起，她拿起来一看，是林淇。
离陌还以为她知道了林音的事，点开接通键等着好友骂她，却发现她浑然未觉的说着别的事情。
“我的天呢！离陌你看热搜了吗？节目组找的三个小花，两个都塌了！什么鬼运气啊？新找的一个模特据说国外来的，你猜叫啥？”
“什么？”离陌夹着手机准备给林音倒杯水。
“祁闵。”
一次性杯子刚接了半杯水就洒落在地，溅出的水花浸湿了离陌从家里穿来的棉拖。
离陌开了免提，林音听的一清二楚，听到这个名字也是立马就瞪大了双眼，看向离陌。
“可能同名吧。”
半响之后，离陌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No，我特意看了，不是同名。”
林淇的声音打破了最后的幻想。
“她…回来了？”
离陌重新拿了个一次性杯子，继续接水。
“对，离陌你硬气点！是她不告而别这么些年，你一定要在恋综上找个漂亮嘉宾在她面前甜蜜互动知道吗！要是没有钟意的我让我妹配合你，听说她去照顾你了，她现在在你旁边吧？”
离陌嗯了一声算作回应，是照顾，不过她还没享受几个小时呢，就反过来照顾她了。
林淇也没在意离陌的态度，猜测这个人听到祁闵的名字肯定也乱了，她一开始也被吓了一跳。
“我知道你肯定没看规则，再给你讲一遍吧。”
“节目下周五准时开播，之后的四周每个嘉宾都要在周五、周六、周天三天去节目组准备的别墅住。也就是说，你要和她要同住一个屋檐下！这几天应该会有工作人员联系你，记得接听。”
“好。”
“离陌…你也不要太伤心了，哎呀，我明天去看你吧？”
“不用，我很好。”
林音被窝里的手陡然青筋暴起，紧拽着床单似要将它抓破。
祁闵回来了，她为什么要回来。
林音咬着牙，想起来离陌和祁闵恋爱的日子，她和离陌相差了八岁，当时还只有十一、二岁，却也能看清离陌对她的感情。
那双桃花眼本就充满情愫，看向恋人的目光更是温柔至极。
宛若和外人隔着一层屏障，怎么插都插不进去，她们的眼中只有彼此。
凑到一块时，人们总会觉得她们是天生一对。
为什么偏偏要这个时候回来。离陌都准备放下她了！
她精心布置的，让堂姐帮忙哄骗离陌进入的综艺，原本就应该是她们二人的定情之作！横插一个前女友算什么？算她钱多？
林音恨透了这个女人，她独自霸占了离陌青春最炽热的几年。
十九岁到二十一岁，相识一年，恋爱两年，短短三年却让离陌牵肠挂肚单身到现在。还不够吗？回来要干什么？
没关系，她已经长大了，祁闵不过是抛弃过离陌的坏女人而已，没关系。
林音安慰着自己，心里却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不知道又聊了些什么，林淇终于挂断了电话。
离陌将水送到林音嘴边，林音小口喝着，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女人的神色。
“饿了吗？要不要点外卖？”
离陌看起来很正常，语气平淡、神色自如。可，这恰恰是不寻常的地方。
“陌陌姐…我不饿。”
离陌看着林音局促的模样，哑然失笑。
“怎么了？你也认为我还在爱她？”
“没有！”林音的声音猛然升高，怕离陌不信任她，虽然她内心就是这么想的。
“那就好。”
离陌抬起自己的左手晃了晃，“看到没？”
“什么？”林音不解地盯着她的手。
“戒指。”
“我早就放下她了。”
离陌这样告诉自己。
如葱的中指上，干净的没有留下一丝痕迹，抹去了她们的曾经。
咔塔一声，门开了。
离陌回首望去，是顾之谦回来了。
含笑揽过她手里提着的东西放到陪护床上，拉着她坐下。
“林音，快对她说谢谢。”
“谢谢顾姐姐，谢谢陌陌姐。是我给你们添麻烦了。顾姐姐以后我们加个v吧？”
“可以。”
离陌对林音乖巧的神色很满意，顾之谦却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直觉告诉她，面前这个觊觎离陌的少女应该要有什么事同她讲。
而且，是关于离陌的事。
有什么能让林音这个嫉妒心比天高的小孩来找上情敌商量？
顾之谦联想到回来第一次见离陌的时候她手上深红色的指痕，心里有个大概。
可惜林音现在的手机还在离陌的家里，她并没有带过来。
“嘶…”
离陌揉了揉腰，不小心轻哼出声。
整个下午忙前忙后的她腰上的伤倒是更严重了，比昨天还疼。
顾之谦和林音都向她看来。
“陌姐姐…”
顾之谦将林音的话打断。
“我把药膏带来了，给你贴上？”
“好。”
离陌嘴比脑子快，同意了顾之谦的请求，快和她走到卫生间时才发现自己穿的是裙子。上药的时候岂不是要撩到胸口？
回身抬头看向顾之谦，斟酌着开口。
“我还是自己来吧？”
顾之谦皱了皱眉头，“我是医生，我贴的比你好，而且伤在后腰自己贴不方便。”
“行吧。”
答应的事也没有反悔的道理，离陌和顾之谦来到了卫生间关上了门。
林音咬紧了牙关，幽怨的看向阻隔视线的那堵门，她要是现在能下床还轮得到她？
狭小的卫生间内挤了两个人不免有些拥挤。
离陌手一只手扶住洗手台，一只手将连衣裙撩上去。
看见镜子里自己衣衫不整后面还站个人的模样，总感觉有些莫名的色气，像两个人在卫生间干坏事。
索性扭过头去不看，催促着顾之谦，“快点。”
“好。”
顾之谦的声音比平常沙哑了几分，但不显得粗粝，反而有种特殊的魅力。
离陌听着耳边如情人般的低语，难免有些羞涩，脸涨得通红。
顾之谦将药膏撕开，贴在离陌的腰上。
她的手很冷，离陌不禁微颤了一下。
啪啪啪。
几道巴掌声在卫生间里格外响亮，不疼不，但很羞耻。
离陌难以置信的看向顾之谦，不敢相信她竟然会拍自己的腰。
顾之谦则神色认真地说道：“皮肤敏感的人贴药膏可能会感到不适，轻轻拍打可以缓解。况且，拍打时产生的压力可以促进血液循环，帮助药物更好的渗透到皮肤中。”
离陌赶快将裙子放下嗯了一声，这些话很有道理，她勉强信了，但还是觉得不好意思。
因为刚刚顾之谦拍她时，令她颤抖了一下，自己不小心、主动的，将挺翘的臀部送到了顾之谦的另一只手上。
冰凉的触感透过柔软的白色棉料传来时，她就立刻收臀远离了，祈祷着顾之谦不要发现。
离陌害羞地低头敛眸，刻意避开她，却没发现镜中的顾之谦在磨搓着指尖，眼眸晦暗，好似极力隐忍什么。
顾之谦一直都知道离陌很好摸，克制很久才没有起歪心思，拍药膏确实如她所说的一样，不是为了单纯的肢体接触找的借口。
但她没想到小茉莉能敏感到轻轻一碰就发抖，把自己羊入虎口。
她不是圣人，也不是柳下惠，忍耐到现在都是出于对离陌的尊重。
任何亲密行为都应该放在确认关系之后，这一点，永远不变。
收敛情绪后，二人夷然自若地走了出来。
林音的第六感却告诉她有猫腻，所以，她故意眼含泪水的向离陌撒娇。
“陌姐姐我的腺体好痛。”
离陌果然被林音牵动，“怎么了需要叫医生吗？”
“不需要，可能是药物起作用了吧。”
离陌担忧地望着她。
“真不需要？”
“真的！”
“倒是顾姐姐这么晚了还不走吗？忙一天应该很累吧。”
离陌顺着林音说道：“小音说的对，不过你休息一会再走吧，外套等我有空回家洗了再还你。”
“好。”
顾之谦蹙眉，睨了林音一眼，对这种小把戏十分不屑。
想和离陌独处？哪有这么好的事。知道了病房号，接下来的几天她烦不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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