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瞰闻终于抬起头,目光深邃地看向柯言:“气数飘摇,如风中残烛。龙蛇起陆,杀机暗藏。西南方位,煞气与异香交织,乃是今日风暴之眼。至于最终走向…”他顿了顿,手指在罗盘某个方位重重一点,发出细微的铿锵之声,“…变数太多,尤在那几个‘天外来客’身上。你我不过是顺应天命,略尽人事罢了。”
“天外来客……”柯言突然想起来几日前他和妻子在菜园浇菜时夜观星象的那一幕。
“今天我夜观星象,看到东方有七颗星星在迅速的向我们这个方向移动。”柯言的妻子说道。
“哦,是什么星位?”柯言放下了手里的农具,慢慢问道。
“其中有六颗星是一起前行,还有一颗星则是离他们稍远一点,不过速度也不慢。”柯言的妻子眯着眼,望着天边的星星说道。
“老婆子,这预示着什么?”
“看来雨莞城要因为这七颗星星的来临而改变。不过,具体变成什么样子,这就不清楚了。”
回忆终了,柯言和吴瞰闻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他们虽是竞争对手,但面对可能倾覆整个雨莞城的巨大危机,某种程度的默契已然达成。
另一边,岳恩长老艰难地挪到余复承身边坐下,看着他依旧苍白的脸色和紧握的双拳,叹了口气,声音沙哑却带着安抚的力量:“三当家,放宽心。百烈那孩子,这几天我看着机灵着呐,又有胡泽平那莽小子护着,吉人自有天相。既然吴大师推断他们在凝香阁,有庄聂和赫红莲在,安全应是无虞。你说对吗,陛下?”
余复承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没有抬头,目光空洞地望着地面斑驳的光影,岳恩的这声“陛下”仿佛穿透了时光,回到了十五年前那个血与火的夜晚。
冲天而起的火光,震耳欲聋的喊杀声,昔日繁华的宫城沦为炼狱。他,雨莞国最后的君主雨庆文,抱着刚刚出生、尚在襁褓中的幼子,在几名忠心侍卫的拼死护卫下,仓皇逃出王宫。身后是紧追不舍的雨莞国叛军和大唐帝国的铁骑。就在他走投无路,欲横剑自刎,以求保全最后尊严之际,一道身影如同神兵天降。那是时任七宿门朱雀堂堂主的高遥星,他率着少数堂中精锐,恰好途经附近,见状出手相助,击退了追兵。
“陛下,留得青山在!”高遥星看着他怀中婴儿,又看了看他决绝的眼神,沉声道,“此子身负王室血脉,亦是希望!若信得过高某,便将他交予我!我高遥星对天起誓,必视如己出,护他周全!”
看着怀中稚子无知无觉的睡颜,雨庆文最终动摇了。他将孩子和一封血书交给高遥星,深深一拜,然后转身,毅然冲向追兵来的方向,意图引开敌人。
他并未死成。重伤昏迷的他,被人在乱葬岗中发现并救起。救他的人,正是当时还是雨莞国四大高手之一华枫舞的家臣与老师——岳恩。
岳恩认出了他,深知若他被他的亲弟弟,叛乱的始作俑者,新任城主雨庆武抓获,必将受尽屈辱而死。 “殿下…不,复承,从今往后,你便是余复承。余生为光复雨莞国而继承。”岳恩为他戴上精心制作的人皮面具,掩盖了那张与雨庆武有几分相似的真容,“活下去,为了死去的臣民,也为了你自己。”
从此,世上再无雨庆文,只有忍辱负重、苟活于阴影之中的复国队三当家——余复承。
回忆终了,余复承缓缓抬起头,眼中已是一片赤红,但目光却变得异常坚定。他看向岳恩,这个如师如父、给了他第二次生命和活下去意义的老人,声音沙哑却充满了力量:“岳长老,谢谢你…谢谢你当年救了我。也谢谢你…这些年一直保守着这个秘密,甚至枫舞也…”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十五年的压抑全部吐出:“您说得对,烈儿会没事的。我们都会没事的。复国大业…无论前路多么艰难,我们也一定要走下去!为了那些死去的人,也为了…让这片土地,重新找回它应有的名字!”
他的话语在破庙中回荡,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和历经磨难后愈发璀璨的希望。这番饱含血泪与决心的誓言,如同在沉寂的死水中投入了一块巨石,在破庙内每一个复国队员的心中激起了巨大的波澜。
原本因伤痛而萎靡不振的伤员们,挣扎着抬起了头,看向他们那位平日里总是沉稳内敛、甚至有些忧郁的三当家。他们或许不完全理解那话语中深藏的十五年国仇家恨,但却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股从灵魂深处迸发出来的、不容置疑的信念与力量。一种难以言喻的悲壮与激昂在空气中弥漫。
裴头领猛地用钢鞭顿地,发出沉闷的响声,他虎目含泪,声音洪亮却带着哽咽:“三当家!说得好!他娘的,老子这条命早就卖给复国队了!管他什么墨夜巡查组,只要您和首领一声令下,老子第一个冲上去!兄弟们,是不是?!”
“是!”
“复国!复国!”
“跟狗娘养的拼了!”
几个伤势较轻的年轻队员激动地喊出了声,更多人则是用力握紧了手中的兵刃,或因激动而牵动伤口闷哼出声,但眼神中都重新燃起了火焰。就连角落里一位断了一条腿、一直沉默不语的汉子,也用拳头狠狠砸了一下地面,低吼道:“算我一个!”
一时间,这破败的土地庙内,竟有种同仇敌忾、视死如归的惨烈气势在凝聚。岳恩长老看着这一幕,老怀欣慰,他知道,三当家这番话,比任何灵丹妙药都更能提振士气。
然而,在这片群情激昂之中,有一个人却显得格外安静。
吴瞰闻不知何时已收起了他的鎏金罗盘,双手拢在袖中,靠在墙边,那双仿佛能洞悉世情的眼睛,正静静地、带着一丝了然与复杂的神色,注视着情绪尚未完全平复的余复承。
他脑海中飞速闪过几个片段:
之前在复国队据点,当自己无意间提及高百烈此子天赋异禀、似是故人之后时,余复承立刻以询问粮仓大火细节为由,生硬地转移了话题,眼神中有瞬间的慌乱。
方才,当推断高百烈可能在凝香阁时,余复承那远超寻常的、几乎失态的激动与担忧。
现在,这番蕴含着“国仇家恨”“活下去的意义”等沉重字眼的誓言。
再加上十五年前那场众所周知的国家倾覆、王室血脉下落不明的旧事……
吴瞰闻作为雨莞城主的首席占卜师,虽然服务于现任城主雨庆武,但他博闻强识,对前朝旧事、各方势力秘辛的了解,远非常人可比。他本就对余复承的真实身份有所猜测,只是碍于复国队内部事务和自身立场,从未点破。
此刻,将这些线索串联起来,一个惊人的推测在他心中逐渐清晰、成形。
“高百烈……高家四子,名义上是高遥星之子高慈溪与楚颖的‘龙凤胎’之一,但出生时间恰好是雨莞国破、王室血脉失踪之时……余复承对他异乎寻常的关切,那分明是父亲对骨肉才有的情感……再加上这番‘活下去的意义’……”
吴瞰闻的目光微微闪烁,心中已然有了**分的确定:“余复承,恐怕就是十五年前那位下落不明的前朝皇帝雨庆文!而高百烈,就是他那托付给高家的王子!”
这个发现让他心中震动不已。他深深看了一眼余复承,又仿佛无意般扫过岳恩长老那带着担忧和了然的复杂眼神,最终,他将这一切思绪都压在了心底,脸上恢复了一贯的淡然。
他知道,这个秘密牵扯太大,一旦泄露,不仅高百烈性命难保,整个复国队乃至北关城堡的高家,都可能面临灭顶之灾。眼下,还不是揭开这一切的时候。
他只是轻轻叹了口气,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低语道:“造化弄人,命运之线,终究还是缠绕在了一起……这盘棋,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破庙内,士气得到鼓舞的队员们开始更加积极地处理伤势,小声讨论着接下来的行动。而知晓内情或猜到内情的几人,则各怀心思,在这短暂的平静中,等待着最终风暴的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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