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城的八月上旬,临近最热的日子,今城一中除了高三,就只有高二一班有人。
阳光擦过写着一班的牌子,溜到后门,又透过玻璃照在窗边伏案写字的少年身上。
秋枫。字迹透着潇洒随性。
字的“缔造者”看着书上自己的大名,满意地偷偷点了点头。
这些高二年级要学的书实际上早就发下来了,现在才写名字,纯粹是想追求一份莫名其妙的仪式感。满足这份仪式感的秋枫正想吧书丢回抽屉,身边的椅子上出现了一只抓着椅背的手,白皙,骨节分明,完美符合长辈说的“像笔杆子的手”。
“请问这里有人坐吗?”清朗的声音自上方响起。
高一的时候大家都是平行班,高二才开始设实验班,但可能是秋枫他们班实力实在不行,现在这整个一班居然没一个他认识的,从而导致没人跟秋枫坐一起。
听见声音,秋枫边应声说没有边抬头,心里暗想:通知三点至四点间来,还真有人踩点,免不得只能和我坐咯。
抬起头,他觉得他真是赚了。
一个很漂亮的男生,不似女生的美,又比一般男生更精致,摄影爱好者的最爱。
他站着的位置刚好被太阳直直地照着,下午四点的太阳没有正午的刺眼,却沾了夕阳的暖调,顺手把漂亮的少年印到秋枫的眼里。
秋枫一时间被迷得挪不开眼,直到那个的男生低头嗯了一声,轻轻拉开椅子准备坐下,脸颊上的酒窝若隐若现。
待人坐下,他立马带着灿烂的笑容伸出了手:“你好,我叫秋枫,以前八班的。”
刚坐下的男生包还没来得及放下,脑子顿了顿,伸出手回握了一下:“叶洞庭,原来一班的。”
两人极其有默契的触手即分。
叶洞庭握完转头开始卸下书包掏东西,秋枫则在思索这个既陌生又熟悉的名字。
没用几秒,他就想起来了。高一下第二次月考,也就是期末考前的最后一次考试,当时同班的损友拉着他看一中的红榜,然后惊奇地发现了一件事:数理化三科的第一全是一个人,叶洞庭。损友啧啧称奇:“这是个理科天才啊!”秋枫不经意往英语那一栏看去,然后酸不拉几地开口:“人家还是鸟语天才呢。”说完这句话,转身进办公室听英语老师批评他那差0.5分及格的英语。
这一天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要不是其他科的老师拦着,他觉得气得高跟鞋都要脱下来了的英语老师能把他秘密解决掉,从而提高至少一分的班级英语平均分。
那天之后,他暗暗发誓要用英语震惊全世界,但可能是因为发誓的时候就不真诚,用的四根手指,期末考也只考了个一百出头,可以说是压线进的一班这个实验班。
回忆完这份不算纠葛的纠葛,秋枫手上转着笔,想找点话题和鸟语天才聊聊天,结果一个老师踩着高跟鞋拿着几张A四纸,带着不怒自威的气质,一步一个让人不敢吱声地进来了。
她走上讲台,不轻不重地拍了两下桌,见彻底安静后开始自我介绍:“大家好,我是你们未来两年的班主任,方紫襟。”
其实她就算不说,在座的大部分也认识她。
几乎固定的实验班班主任,唯一不是的那两年生孩子去了,似乎也就只有那一届逃离了她的“魔爪”,但也没完全。
她在怀胎三月时穿着细跟高跟鞋在讲台上开火车one by one,五月时踩着粗高跟亲自抓到住宿男生半夜偷偷在宿舍里边嬉闹边干啃泡面,七月时终于换上平底鞋,撑着腰巡逻每一件考场,直到八月份大了经不住老公和校方软磨硬泡回家躺了,只是偶尔会丢出一套自创题目的试卷给学生。
生完之后又穿上了钟爱的细高跟,叉着腰在走廊上以班主任身份教训犯了错的男生,至于女生,她们对方紫襟的孺慕之情令她们都不想或不敢犯错,在办公室玩已经学会走路的人类幼崽。
当然,以上属于民间传闻,真实性有待考察,但有一点无需考察的是她英语特级教师的身份,这也是最令秋枫心慌的一点。
她,是英语特级教师,他,是英语特级学渣,他逃她追,他插翅难飞。
方紫襟当然不知道秋枫心里的弯弯绕绕,她从几张A四纸里精准找出名单,脸上挂起笑脸。
“初次见面,想来各位同学之间都比较陌生。”
要自我介绍了吗?秋枫瞥了眼旁边叶洞庭微微收紧的手,在心里希望她别搞这样的事。
方紫襟看着底下那一群就差把“不要”写脸上的少男少女,心下了然。
这一批孩子应该挺好管的,至少不会像在宿舍煮泡面那一届。
没错,那几个男生并没有在干啃,只是带锅这件事罪加一等,她就只上报了啃泡面这件事。
想到此,她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我想大家恐怕都会害羞,那不妨这样吧,我们就点个名,我念到你们的名字座号后站起来让大家人认认就好了。”
底下青涩的面孔纷纷露出松一口气的表情,然后齐齐地表示赞同。
看得方紫襟母爱都有点渗出。
但被她吸了回去,然后开始点名。
“一号,云舒。”
这秋枫老熟人了,经常去她家买蛋糕,也就有段时间没见,没想到当时被他嘲笑意外被剪得十分丑陋的头发长了这么多,成了帅死一众人的狼尾。
“二号,景雨。”
秋枫顺着人起身的动作看了过去,是个清冷感的女生,莫名觉得跟云舒像同道中人,但三观告诉他随意揣测别人不好,还是默默收回了视线。
一直到二十个女生念完,终于到了剩下人数接近两倍的男生。
一中的传统之一就是排座号的时候女生在前男生在后,这么多年都没有改变过,秋枫觉得可能是怕理科班的一些女生有心理压力。
他想的事情一向很准,但他没想到他的临时同桌是第一个。
“二十一号,叶洞庭。”
叶洞庭泰然自若地站了起来,气质如清冽的湖水。
这跟刚刚和他不好意思地打招呼的腼腆美少年是一个人?
秋枫无语地想,合着只有人多的场合才不会害羞吗?
在心里吐槽到一半,秋枫就习惯性地发起呆,直到被叶洞庭一肘给肘清醒,才发现下一个就到他了。
“四十三号,秋枫。”
“到!”他噌地一下站起来,没想到距离和亮度没算好,椅子顺势被带倒,引起一阵窸窸窣窣的笑声。
秋枫略显尴尬地挠了挠头,低头发现叶洞庭也在笑,这次酒窝清晰可见。
他真的有酒窝,还不浅,应该挺爱笑的......
意识到自己注意力又被吸引走,秋枫连忙回神抬头,正对上方紫襟含笑的目光。
不像是被逗笑的,更像是被气笑的。
他的心沉了沉,脑子已经在思考该如何应对开学第一天就被班主任骂得狗血淋头,结果方紫襟轻飘飘一句“坐下吧”就没事了。
她人还挺好的嘞,民间传闻果然可信度一般。秋枫暗自庆幸。
这份庆幸在方紫襟特意给他定制了八套英语试卷后消失得荡然无存。
得到了赦免,椅子被秋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扶起来,生怕被别人看到又笑一通,那他这剩下两年会丢的脸今天就能丢掉一大半。
稳当坐下后他状似不经意地往叶洞庭那看了一眼。
装严肃呢,可惜微眯的眼睛和浅浅的酒窝暴露了他的笑意。
秋枫迅速抬头瞄了一眼还在点名的方紫襟,又环顾四周,多多少少有在开小差的,放下忐忑不安的心,随后一肘就肘上叶洞庭,同时掏了张便签,趁对方还在发懵,飒飒写了行字推过去。
【叶兄弟,咱下次早点叫人行吗】
多少存了点故意的叶洞庭不好意思了,拿过便签,在上面愤愤地写了个“哦”。
秋枫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怎么是个想当石头的沙包。
他思考了一下,还是觉得要问清楚。
【干啥故意这么晚叫我,哦不对,肘我】“肘”字被画了好多个圈。
叶洞庭犹豫了一会,最终还是写了原因。
【抱歉,你刚刚的眼神认我以为你讨厌我】
看着这小孩子气的发言,被误会的秋枫一时间语塞了。
恶意跟喜欢一样总是莫名其妙的,无论成年或未成年,无论漂亮还是不漂亮。
他想:我怎么可能讨厌你,喜欢还来不及......额,这,不太对啊。
想了半天都觉得自己像在哄一个应该已经十七了的“小屁孩”,所以最后只把那前半句写了上去,毕竟那后半段歧义比较大,又觉得有点单调,还没啥说服力,秋枫顺手就画了个三毛发誓图,这次举的是三根手指。
叶洞庭低头看字,秋枫侧头看叶洞庭。这干干净净的脸蛋和衣服,微微的脸颊肉,幼稚的语气,还有这有点社恐又有点记仇却很大良心的性子,一看就是被家人爱得很好的小孩。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真羡慕啊。
他们在角落里用便签聊天,自以为偷偷摸摸,实则讲台上的方紫襟看得一清二楚。
她在脑子里回忆刚刚扫了一眼的成绩单,班级第一和班级第四十三,英语第一和英语倒四,语文第十一和语文第一,数物化生第一和数物化生第五。
真是一个很好的固定搭配。
文能相互“扶贫”,理能互相“争锋”,看起来彼此间气氛也很融洽,没有哪个组合能比这俩的捆绑更好了!
思及此,她当机立断在心里决定以后无论怎么换位置都不能拆散他俩,同时嘴上开始嘱咐事情。
对自己未来命运毫不知情的秋枫正在软磨硬泡求叶洞庭和他下五子棋,间隙间听到了一点点方紫襟的话,但没放在心上。
现在的他感到很郁闷,刚刚叶洞庭明明是很幼稚的一个人儿啊,看起来非常好骗的样子,怎么现在跟他玩把五子棋打发时间都拒绝。
正郁闷着,就听见教师里响起电话铃声,是首他没听过的英文歌,但感觉挺高级的,他抬头一看,果然是方紫襟,眼角余光瞥到叶洞庭诧异的眼神和遇到知己的表情,在心底叹气。
难怪不玩五子棋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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