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Travel On the Road（1）
夏日的早晨，阳光跳过云层直接洒落下来，公路两旁都是一望无垠的草地，这里的地势很少有起伏，即使有，也只是低矮的山丘。也许是光照太厉害的关系，草地的颜色并不是耀眼的深绿，而是一种，略显干涸的浅绿。即便如此，空气里还是有一股浓浓的属于青草的味道。
如果在维基百科的搜查栏里输入「大洋路」三个字，它会给你这样一段解释：
「The Great Ocean Road，是澳大利亚维多利亚省的一条行车公路，全长约276公里，建于悬崖峭壁中间，起点自托尔坎（Torquay），终点于亚伦斯福特（Allansford）。大洋路始建于1920年，在1932年竣工，澳洲政府借此纪念第一次世界大战中牺牲的人。」
窗外的草原上零星地站着一些正在吃草的牛羊，那副画面令人联想到Windows系统的默认墙纸。
车辆驰骋在宽阔的道路，凉爽的海风不断从车窗的缝隙灌入车厢。南半球的夏季虽然炎热，对于临海城市而言却是另一种情境。远处的道路没有尽头，四周尽是一望无垠的浅绿。
国内的工作刚结束，黄瑶就计划了这次旅行。旅程第一站的目的地在一座小镇。
洛恩小镇被夹在Loutit湾和奥特韦山脉两丛林之间，整个镇上的人口大约只有1200人，每年来这里的游客却是这个数字的一千倍。这里是探索大洋路的最佳地点之一，旅游高峰季节，路边停车场里经常停满了来自各地的车，人们对小镇餐馆的招牌炸鱼条更是赞不绝口。
待抵达晚上休憩的住所，安顿好行李后，二人在房间内用了简单的早餐。旅途奔波，航班刚落地的时候，黄瑶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有些昏昏沉沉，初来乍到，周遭被南半球温热的空气包裹，此刻困意却一扫而空，只留下对这次异国他乡旅途的无限期盼。
阳光已由橘黄色变成了金黄色。整个奥特韦山脉地区都被统一划入了「奥特韦国家森林公园」的范畴，这里大致可以分为两个部分，即雨林和草原牧场，另外还有很小的一部分峡谷区域，由于雾气较重，所以很少有人因为观光进入。
雨林之上是灿烂的阳光，但茂盛的密林之下，却是一片朦胧的灰白色。
林间布满高大的树木，宽阔的绿叶遮天蔽日。丛林深处一片寂静，这里的空气非常湿润，俯首倾听还有偶尔略过细不可闻的鸟鸣。
两人走进山谷，在树林的边缘处有一个类似于盆地的地方。黄瑶提出想搭帐篷，唐小虎踩了踩脚下的泥土，又来回走了几步，最后说：「就这儿吧。」
这个决定看上去并非那么正确，其实后来回想，黄瑶自己也不清楚当时为什么会发出这种提议，就是想到带了搭帐篷的工具，忽然就有些跃跃欲试。
不过搭帐篷自然没有她什么事。唐小虎自告奋勇地把登山包里的器材都拿了过去，然后身体力行地承包了一切。黄瑶从背包里拿出压缩饼干和水，还有几条塑封的肉干。对于这种活动她也是第一次尝试，黄瑶蹲坐在草地上，双手拖住下颌，饶有兴致充满新奇地看着虎叔用工具敲打着钉子，一边说：「我还是第一次尝试在这样的环境下露营。」
「瑶瑶，要不你去附近找一些能用的木柴，这里还挺冷的。」唐小虎头也不抬地说，手上的工作却没停。
「这里，好像不能生火吧？」不知怎的黄瑶忽然想起那些山林大火的新闻。唐小虎放下手里的工具看着她，然后从包里掏出几片暖宝宝。
「这里地势下沉，空气湿润，不会引发火灾。」唐小虎不知从哪拿出一个铁桶，「放这里面就没事了。」
黄瑶抱着几根木柴回来的时候，帐篷已经搭好了。她走过去，虽说还是白天，而且气温不低，但即使穿着防风长袖外套和长裤，还是有点冷。两人生了火，坐在温暖的火焰旁边，用折叠刀把食物外面的塑封切开，然后分成小块。火苗在风中左右摇摆着，树枝在燃烧的时候偶尔发出一些噼噼啪啪的声音，远处的鸟叫声回荡在山谷里，像是提醒人们山是属于它们的——它们一辈子生活在这里，而人类，只是这里的过客。这里蕴藏不同于闹市区喧嚣的静谧。「山光悦鸟性，潭影空人心。」黄瑶总觉得两个人就坐在这怪安静的，但又想不出聊什么。
「我带了几本书。」黄瑶从背包里拿出几本并不厚重的译制版读物，唐小虎随手接过其中两本掂了下分量，说道：
「瑶瑶，你刚才一直就背着这几本书在爬山？」「是啊，不过也不是很沉。」「回去的时候你放我包里，我来拿。」
「不用了吧，你不是还要背工具吗那个很重的。」黄瑶咀嚼着饼干，口齿不清地说道。
「路程挺远的，我怕你等会累。」
两人在帐篷里躺下，拉链合上，并不狭隘的空间成了一处静谧的住所。只有树木的沙沙作响和时不时的鸟鸣透过渺远的林间传来。
黄瑶沉默地看着帐篷的顶部，过了一会儿，她换了个姿势侧躺着，发现旁边的唐小虎在闭目养神。「虎叔。」「嗯？」「我以为你睡着了。」黄瑶说道，「前面出门的时候我看天气好像没有早上刚来时那么好。」
似乎是为了印证她说的话，静悄悄的外面响起几下并不清晰的雷声，像是蒙了一层塑料布，隔着大气层传过来。紧接着一阵轰隆隆的巨响过后，唐小虎睁开了眼睛。「好像真的打雷了。」「我也听到了。」
「会下大雨吗？」黄瑶有些担忧地问。
「可能。」唐小虎躺着，像是在聆听大自然赋予人类的乐曲，「所以我们现在是……？」他征询瑶瑶的意见。
「如果等会真的下暴雨的话，我们出去也是被雨淋湿，在这还算有个庇护的地方。阵雨应该很快会停，现在还早晚些再回去也不迟。」
她转头看着他。这真是一个奇妙的场景，他们并排躺着，在这小小的帐篷里，外面的世界正在经历着一种可怕的酝酿过程，也许没多久他们就会被包围在风雨中。然而现在，不管怎么说现在什么都还没发生，他们只是就这么安静地躺在一起。
又一声巨响划过他们的头顶，仿佛一团云愤怒地滚了过去，令人愕然。
唐小虎伸出一条手臂枕在黄瑶的后颈，把她往自己的方向拉近一些，抱在怀里。
黄瑶忽然想到小时候自己每次害怕雷声，父亲就会这样搂着安慰她。
「瑶瑶。」「嗯？」黄瑶在唐小虎怀里闭上眼睛，他身上有好闻的味道。「说实话，有的时候，我很怕你以后会恨我。」「为什么？」黄瑶睁开眼有些讶然地看着唐小虎，似乎并不理解为何他会提出这种假设。
「不会的。」她听到自己的声音从胸腔传来，无比坚定地回答道，「永远不会的。」
在阵阵雷声之中，却并没有迎来一场暴风雨。黄瑶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是唐小虎叫醒她的，她睁开眼睛，发现他就在她眼前。
阿波罗湾是整条大洋路上风景最美的小镇。被称为「大洋路」的B100公路全程双向都是单车道，每隔几百米会有慢车让道的区域，沿途也有许多供游客停车瞭望海景的停车点。上午的时候，一路上有许多把车停在路边欣赏海景的游客，到了下午或许是因为下雨的关系，停车瞭望的车几近绝迹，天色渐暗，大部分旅客都忙着寻找晚上落脚的地方，整条公路上一片寂静，除了雨声、海浪声、以及偶尔擦肩而过的车辆引擎声之外，再也听不到其他声音。
从沿海的峡谷由上至下望去，海又变成了另外一种样子，颜色介于深蓝与浅蓝之间，仿佛与天空融为一体。
穿过雨林，一直向坎贝尔港扎去，这是整条大洋路上被行人摄入镜头次数最多的一段旅程，下一个目的地是著名的「十二使徒」（Twelve Apostl es），这是维多利亚州，甚至整个澳大利亚最著名的岩石群，就伫立在最南端的海岸线上。所谓的「十二使徒」，就是十二座伫立在澳大利亚最南端海岸线上的巨型岩石，随着时间的推移，如今从观景台望去，这十二座岩石只剩下了六座，但尽管如此，还是无损于其伟岸磅礴的气势，这是整条大洋路上最让人心潮澎湃的地方。
沿着小镇的主路向坎贝尔港最激动人心的海湾走去，这个海湾如同是南海岸线上一道小小的凹槽，整个小镇包围着它，所以当午夜时分，白天的喧闹全部停止的时候，伴随着坎贝尔港的只有海浪拍岸的动人音律。
这里曾是著名的「沉船海岸」，由奥特韦角到瓦南布尔，长达几个世纪的时间里，无数的船只在这一带海域沉没。文明的悲歌与自然的浪漫在此处交织碰撞，编成值得纪念的罗曼蒂克序曲。如今这里是全世界潜水探险者的胜地，海底不知道藏着多少秘密。这天晚上皎洁的月光，如同黑夜里的一颗发光的夜明珠，照耀在屋顶上，道路上和始终起伏的海面上。
夜晚的沙滩上远比白天要宁静，乌蓝的海水轻触沙滩，如情人的手，一次次贴近，一次次犹疑，月光在海的远处落下层层叠叠的阴影。
黄瑶沿着海岸线漫无目的地向前走，建筑物的灯火被渺远地抛在身后。她在沙滩上坐下，浪花冲上岸边拍打着脚背，她不在意被潮水冲湿的沙粒沾染衣裤，就这么静坐在布满沙砾的海滩。她把防雨的连帽外套铺在沙滩上，捡起被海浪推上来的一块尖锐的小石块，随手在平整的沙地上胡乱地划。
海岸上十分干净，没有脏乱的杂物。黄瑶扔了手里的石块，伸手玩着潮水褪去后湿漉漉的沙子，似乎一点也不介意手指沾满沙粒变得脏兮兮的。
黄瑶抬手拂过被风吹乱的发丝，手上残留的沙粒沾到了脸颊。身后有脚步声渐近，黄瑶回过头，看到唐小虎站在身后，高挑的身形在她脸上垂下一片阴影。唐小虎把自己的外套给黄瑶披上，然后递给她一瓶水：「落日后海边的温度还是有些凉快的。」他无奈地看着她被垫在地上的外套，失声笑道：「瑶瑶，你这样外套不够换洗的。」「那就穿你的。」黄瑶莞尔一笑，唐小虎替她擦拭脸上的沙粒，也在她身旁坐下。
黄瑶想抬手整理凌乱的发丝，却想到手上沾满海水与沙砾，瞬间她闪过一个念头，手悄然绕到身边人的背后，而对方浑然不知。
等到湿凉粗粝的触感从皮肤传来已经为时已晚，冰凉带着湿意的沙子顺着领口撒落在衣服内的肌肤上，给人一种奇异又带着痒的触觉。唐小虎反应迅速，反手就捉住了黄瑶。她有些错愕，看着唐小虎扯动衣服的前襟试图将那些细小的异物抖落的动作和一向一板一眼的他那副狼狈的样子，黄瑶忍俊不禁，幸灾乐祸地咯咯直笑。笑了一会儿，她才发现对方一直紧抿着唇，眉头微皱，才意识到自己的玩笑可能过了火，于是贴过去一脸促狭地看着他，故作可怜兮兮地问：「生气了，要不你也把沙子洒到我身上消消气。」
她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唐小虎在她身子靠近之后出其不意地用另一只手制住她，黄瑶的双臂瞬间就被反捆在了背后。他笑着说道：「这可是你说的，待会可不许哭。」他将沙子抓在手里，刚将她毛衣的领子拉开，黄瑶已经吓得闭上眼睛哇哇大叫：「啊啊救命……虎叔，我错了，我知道错了！」
「哪有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道理。」唐小虎单手按住黄瑶正在胡乱挣扎的两只手，慢条斯理地说，「你不知道沙子沾在身上痒得怪难受的吗，也该给你尝尝这个滋味。」他腾开一只手，离开了她的衣领，却另辟蹊径飞快地从她上衣的下摆探了进去，黄瑶又是哭又是笑地立刻将身子蜷了起来，他的手有些冰凉，和着粗糙的沙砾轻而缓慢地游走在她光滑的肌肤上，让她体会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异样感觉，好像有点难受，但是又不希望他立刻停下来。她的笑闹求饶慢慢化作了自己也听不懂的低声嘟嚷，沾满沙粒的脸红得像珊瑚一样。
唐小虎低头吻下去，两人滚在沙地上，背下是柔软起伏的沙堆，她在情迷意乱中不经意睁开眼，看到了久违的广阔天空。
不过唐小虎似乎并不打算就这么放开她，黄瑶吃力地用手抵在他胸前，不解风情地说：「虎叔，我嘴里有沙子。」唐小虎停了一会儿，撑伏在她身上也笑出声来：「好像我也是。」
两人笑作一团，最后黄瑶从沙滩上坐起身，认真地捂着肚子一本正经地说道：「吃到沙子我才发现真的很饿。」
唐小虎站了起来，随手指了拍衣裤，然后一把将她拉了起来：「回去洗好澡就去吃饭。」
他们下榻的酒店就在附近离海滩不远，唐小虎拦腰抱起她走进大厅，直奔房间冲水。
洗过澡，换完里外衣物，两人来到酒店餐厅的大堂，这间酒店做海鲜一向很有口碑。黄瑶点了白灼的斑节虾，一条小的石斑鱼和奇大无比的带子螺，并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但都是附近新鲜捞上来的海产。黄瑶坐在靠窗的座位里，透过落地窗一尘不染的玻璃，可以看到退潮后的海滩，晚餐也因此变得别有一番风味。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洗过热水澡的缘故，她的皮肤从脸到锁骨都有一种近乎透明的嫣红，一双大眼睛却特别地亮，就连扑闪的睫毛也是灵动的。唐小虎换了一身休闲的打扮，崭新的风格却驾驭自如，在外人眼里一贯的冷漠与沉稳被锋芒毕露的气质和样貌取而代之，只有黄瑶知道面对最亲近之人时他是如何的温暖。两人坐在那里，并不是不吸引其他人目光的。黄瑶注意到后假装有意无意的提起：
「虎叔你今天这套很帅嘛，都吸引其他小姑娘的眼神了。」唐小虎笑了，打趣道：
「怎么，原来我们家瑶瑶也会吃醋吗？」黄瑶抿了抿嘴，看着服务员走过来，将瓷盘装着的斑节虾和调料端上桌。「上菜了。看着很新鲜。」
唐小虎低头帮黄瑶剥着虾壳，发现她好奇地环顾大厅一周之后，就双手支着下巴，定定地看着他，碗里好几只剥好的虾一动都没动。
「怎么不吃？刚才不是还嚷着饿得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唐小虎停下手中的动作笑着问，「总看着我，瑶瑶，难道比起海鲜，我更能满足你的食欲？」
「俗话说得好，有情饮水饱。」黄瑶笑着拿起筷子夹起一只虾。「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有时候我总会回想起以前小时候的事情。虎叔，要不等过了春节后，你陪我回京海吧。听说那边过年会开庙会，我也很久没去逛过了。」
唐小虎用餐巾将双手擦拭干净，他单手按在黄瑶的手背上，坚定地回答道：「好。」
她愿意给自己一个机会接纳过去，重新开始，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黄瑶眨着漂亮的眼睛娇憨地笑，她清澈的瞳眸里亮晶晶的似有星辰大海，眼底清晰地倒映着唐小虎深刻的轮廓。唐小虎拿起一只虾递到黄瑶的嘴边，她很开心的接过。
「好啦虎叔，你已经剥了很多啦，你也吃别光顾着我啊。」她点了点桌上琳琅满目的餐品，示意道，「菜挺多的浪费了怪可惜的。」唐小虎定定地看着黄瑶殷红的嘴唇和粉扑扑的脸颊，不知道是不是灯光的缘故，他总感觉今晚的她特别不一样，在光线的闪耀下熠熠生辉。
「确实。」他抿了抿嘴唇，「该换我吃了。」【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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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Travel on the Roa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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