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支配体的存在后,陆小川总算明白了避难所内一年一度的“健康体检”是怎么回事。
按照梁竹的说法,支配体在外形上与普通人类没有任何差别,他们可以自由控制自己的异能,一些支配体在能力觉醒前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体内存在Y03病毒,因此,只有血液检查才能将他们从幸存者群体里区分出来。
“我听说有些支配体是在末日发生后的几周甚至几个月后才发生变异的,在那个时间点,他们中有不少人都已进入附近的避难所,加上末日发生后的半年内,Z市空气中的末日病毒尚未消散,一些避难所居民受伤后不注意消毒防护,也可能感染成支配体,38号避难所好像就检验出过一个......”
返回集合点的路上,听尧子悦说到这儿,陆小川立马插上了话。
“他叫什么名字?”他问。
尧子悦却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在陆小川的印象里,C区人力班确实发生过一起离奇失踪事件。
失踪者是一位热心肠的中年大哥,他工作勤恳,性格豁达,常常将盒饭里的排骨让给其他年轻人,他最常说的一句话是:“这样不愁吃喝的日子真好”,去年,他在一次工地事故中被砸伤了右腿,两周后,健康检查结束的第三天,他突然就消失了。
大哥失踪后,同院的C区弟兄向街道巡警求助,得到的解释却是:他翻墙逃出了避难所。
然而,包括陆小川在内的一众人力班成员都清楚,那位失踪的大哥有多么热爱避难所里的生活,他们不接受巡警给出的解释,却也无力探查真相,只能用那句传颂至今的新世界箴言安慰自己——“能活着,就已经很好了。”
想到这儿,陆小川追问:“如果有避难所居民被判定为支配体,他们会被怎样处理?”
尧子悦再次摇了摇头。
一旁的林乐声见陆小川兴致颇丰,只能坦言道:“除了枢纽避难所,有关支配体的情报在剩余避难所均被列为一级机密,在38号避难所内,也只有所长和通讯部对他们有一些了解,而枢纽避难所之所以下令封锁有关支配体和黎明会的全部信息,就是为了防止幸存者产生恐慌......
“毕竟,幸存者中有不少都可能是支配体在旧世界中的家人、朋友,一旦知晓支配体的存在,他们或许会选择逃离或对抗,进而在避难所内引发骚乱。”
尧子悦接着他说:“但你也看到了,废土上到处都是黎明会的招募涂鸦,外联队很难不注意到这些,所以楼队去问过所长,得到的信息也只有只言片语,说联合军团正在全力寻找黎明会的基地,研发针对支配体的强力武器,至于避难所内筛选出来的支配体会被送至何处,如何处理,这些事恐怕连所长都不清楚。”
当晚,陆小川带着墙外新鲜的空气和对新世界的诸多好奇回到了那间熟悉的十五平宿舍,而后对着天花板发了一整晚的呆,纠结究竟要不要搬去B区。
对于C区大部分居民而言,这样的机会都是求之不得的。
搬去B区,不仅能享受到50平米的单人开间,独立卫浴,还能在落地窗前欣赏到半年前陆小川亲手开掘的那片人工湖。
或许是从小生长在小渔村的缘故,陆小川一直盼望着能住在一处睁眼就能看见海洋的地方,就算没有海,一座直径一公里的人工湖也是可以接受的。
他唯一顾虑的是,相比争吵与电钻声不绝的C区,B区的夜晚实在太过安静,他很可能无法安睡,并且,他毕竟是外联队的插班生,入队渠道不算公平正当,很难心安理得地抛弃两年来朝夕相处的工友,独自去享受队内福利。
但到了第二天,工友和队员们的热心却没给他纠结的余地。
第二天清早,四号院201宿舍的房门便被敲响了。
邻屋的陶野睡眼惺忪地打开门,一众C区居民便蜂拥着挤进陆小川的房间,争相恐后瓜分起他屋内寥寥无几的生活用品。
陆小川担心大家在抢夺中受伤,只得扯起嗓门维持秩序,让他们按照进屋顺序在门外排起长队,依次报出自己最想要的东西,由他亲自按需分配。
三号院的刘大娘拿走了他仅剩的一卷厕纸;隔壁的李大哥跟他交情颇深,因此有幸得到了那只生锈的唐老鸭保温杯;一楼姓梁的小姑娘满意地抱走了陆小川从居民交易市场用20枚幸运币买来的碎花棉被;七号院总和他借弹珠的男孩刚刚考上科研部学院,陆小川于是自作主张,将唯一没被他涂过鸦的笔记本送了出去;至于不久前才谈上恋爱的陶野,为了向他表示祝福,陆小川贡献出了那只在避难所内千金难求、马上就要过期的小雨伞。
回想起来,那只小雨伞还是两年前屠杀发生后,陆小川背着楼依然在路过的超市里顺手拿的,毕竟那些天她的行为着实叫人捉摸不透,陆小川担心自己会忍不住诱惑。
杯子、餐具、篮球、弹珠、漫画、牙刷、甚至内裤。
C区居民们来者不拒,并且,为了表达谢意,他们集体送上了那只写有陆小川大名的“C区之星”易拉宝,希望陆小川在搬入B区后能够不忘来路,常回家看看。
居民们走后,陆小川望着空空如也的宿舍,明白自己的选择已经不多了。
临走前,他搬来梯子,为三号院门前的那盏路灯更换了灯泡。
在一众居民的喝彩与掌声中,陆小川一手提着易拉宝,一手拿着电风扇和一袋衣物离开了C区,挥着手转过身时,已然热泪盈眶。
正如林乐声所说,即使不愿承认,那座污水横流、叫骂与争吵声不绝的C区大院也早已被他当成了末日后的新家,也多亏了这些吵闹的邻居,才叫他得以克服丧友的伤痛、捱过一个又一个漫长而寂寞的夜晚。
但那只电风扇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赠予他人的。
毕竟,今后每个辗转难眠的夜里,他都要靠它来助眠。
临近B区,陆小川远远便瞧见了等在门口的四名外联正式队员。
作为乔迁礼物,梁竹怀里抱着两盆绿植,田丰拿来了一箱避难所内难得一见的方便面,尧子悦兴致高雅,送上了陆小川在旧世界都没用过的香薰蜡烛,林乐声的礼物最是贵重,他竟然拿来了一只音响!
接下来的几天,陆小川对那只音响爱不释手,如果早知道会收到这东西,他就不必费力搬来电风扇了。
“就这些吗?”
乔迁这日,陆小川走近后,梁竹看着他手中的行李张大了嘴。
“就这些。”陆小川流着汗笑道:“剩下都被抢了。”
好在分配给陆小川的4号楼7层单人公寓一早配置好了基本的生活用品,水、卫生纸、床单被罩、速食罐头等一应俱全,摆上易拉宝和队员们送上的乔迁礼物,陆小川满意地站在那扇光洁明亮的落地窗前,对着碧色人工湖抻了一个懒腰。
他打开音响,循环播放起林乐声U盘里的旧世界金曲,枕着午后的阳光舒舒服服睡了一觉。
第二天便是一年一度的健康体检。
抵达现场后陆小川才知道,相比只能在烈日下暴晒的C区居民,B区居民在排队时可以享受到帆布凉棚下的塑料板凳,这让他很难想象到A区居民体检时的待遇。
后来尧子悦解答了他的疑惑,她说A区居民并不需要出门,医疗组会在指定时间上门,毕竟那些人日理万机,是避难所真正的“英雄”。
相比之下,更让陆小川震撼的则是外联队员的薪酬。
放在往日,他辛苦搬砖一整天也只能赚到30枚幸运币,但外联队一次出勤就能收获五百。
看着阔绰到前所未有的账户,陆小川不知该如何消费,只能在体检结束后购置了一大箱水和速冻青菜饺子,给C区老乡送了过去。
因为数量不够,他又不得不去一号院额外购置了两箱。
一番消费下来,陆小川发现他没给自己留下理发的钱。
看来,只能等到下次任务了。
乔迁新居后的第三天,梁竹敲响了陆小川的门,她说队员们在隔壁楼顶为他举办了乔迁派对,啤酒烤肉应有尽有,还有他意想不到的“好东西”。
不过,陆小川很快就会明白,所谓的“乔迁派对”只是外联队日常团建的一个由头,诸如此类的团建每周都会举办一次,参与者是除了楼依然以外的外联队全员。
林乐声入队的这一年,哪怕伤亡时有发生,幸存者派对也从未间断。
乘坐电梯抵达3号楼顶露台时,尧子悦已在营帐附近挂上彩灯,卡式炉上方升起袅袅炊烟,令人陶醉的爵士乐声漫溢在四周。
蓝调时分,天色纯净温柔,晚风徐徐掠过时,陆小川站在露台入口的落地玻璃前,突然有些走不动路。
许多年后,他依然清晰地记得当时的场景。
海滨、烟火、圣诞节、倒映在海面上的银河,以及报道日上与楼依然的初遇.....
他远远地站在那里,跳跃的思绪逐渐将那些美好的事物连接起来,他担心自己的涉入会撕碎这场美梦,他想用双眼、用身上的每一个毛孔将这一刻永久封存,铭记住当时空气的温度、与湿度。
许多年后,站在Y市海港的边缘,看着阔步朝自己走来的楼依然,陆小川耳边仿佛又响起了那晚的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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