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邦机密信件是一次性信件，传导之后，在打开信件阅读时间一分钟，一分钟后自动销毁。
虽然联邦内部的智能腕表也是做过处理的，用的是联邦内部网，但是为了防止内部泄密，连信件都做了双重处理。
百布齐在点开那个信件之前，先取下了眼镜。
祀一看到百布齐脸上的神情变化。
直到这个医生身体后仰，躺倒在地。
祀一冲了过去：“你……没事吧？”
百布齐睁大眼睛，仿佛是盯着头顶的星空，他脸上的神情恍惚又迷茫，是悲伤的，也是复杂了……
祀一的手贴上百布齐的脸颊，发现他的脸颊冰冷的可怕。
直到百布齐淡道：“我没事，去包里拿一杯热水给我。”
祀一迅速地打开百布齐的背包，将水瓶调高温度。
他扶着百布齐坐起，将水瓶拧开递了过去。
百布齐喝了水，脸颊的温度渐渐恢复正常。
百布齐知道少年还在等他的答案，可是有些事情，是联邦的机密他不好说。
可是他也不想让他感到失望，至少这个少年如此真诚。
“圣第迩，你为什么这么想知道ASR的样本答案。”百布齐语气平常，他试着讲话不那么冲。
祀一看着篝火，想了想：“可能因为我的DNA也在进行样本检测。”
百布齐：“我知道你很聪明，可是我还是要告诉你，你不是。”
祀一转眼盯住他：“那他是吗？ARS他是吗？”
百布齐吸了一口气，没有说话，可是这一次他没有像昨天那样一走了之。他喝了一口热水，晃了晃瓶子，眼神茫然不知所措。
他只是不懂，该从何说起。
其实从进入审判小组起，研究这个领域快四年了，以他的性格，这件事早就要将他逼疯了。
他一直都清楚，对于审判小组其他人来说，机密就是机密，不可能对任何人说。
而他不同。
这就是当初审判小组录用他，他自己都觉得意外的原因。
祀一：“可是你为什么确定我不是，我的dna结果还没有出来。”
“皮肤。”
祀一睁大眼睛盯住他。
百布齐继续道：“你会皮肤脱落吗？全身像蛇皮一样换上一遍？”
祀一摇头。
“那不就得了，所以一开始我就知道你不可能是，顾野他不懂，但我研究这个领域四年。”百布齐说着将水瓶放进包里，只觉得说出来以后，心里轻松了许多。
“所以刚见到ARS，我就知道这个人，他极有可能是……”说到这里，百布齐的目光有些黯淡。
祀一：“整个世界，有多少这样的人？”
“从发现至今只有五个，ARS是第五个。”
祀一：“……那他们的dna都改变了？”
百布齐点头：“是都改变了。”
大概，人类最畏惧的就是dna改变，一切改变dna的事，对人类来说都是恐怖故事。
几分钟的沉默。
四周能听到风声，木头燃烧的噼啪声，甚至呼吸声。
“联邦怎么处置前面四个人的。”祀一突然问。
百布齐凝着他，他总是能问出关键问题。
百布齐也不排斥告诉他，与他的每一次谈话，都能让他心脏的负荷减轻不少。
“有三个自杀了，剩下一个不清楚。”
“……”祀一抿着唇，别开脸看向篝火，好半天也没有再问下一个问题。
他不知道是不是这种dna改变一定会自杀，又为什么选择自杀，他现在更在意的是ARS为什么那么看他，还有那股莫名的悲伤暗涌的情绪。
他看向天空中火星的方向，看了许久。
祀一：“联邦知道ARS为什么进入极地考核吗。”
百布齐：“他的资料显示是来自全球智能控制系统，三年特种兵训练经验，谁知道他的资料是真是假。”
好半天百布齐才听祀一说道：“我有一种感觉，他进这次考核，只是不想我被杀了……”
“……”百布齐的唇角扯了几下，像看怪物一样盯着他的侧脸。
祀一转过头看向他：“如果他说的是真的，一组那个人是雇佣军团的人，如果他的目标真是我。”
百布齐突然皱眉，确实有两次紧跟着ARS，发现他都在二组附近区域，但是他还是不愿相信这个可能。
百布齐凑过来，慎重地问：“你们两个认识？”
“不认识。”
“切！那他凭什么帮你啊！你真以为你粉丝遍布全天下啊！你才火了没几天吧！”
“……”祀一觉得百布齐说的有道理。
【……吱吱呲呲……紧急通知……】
耳机里传来审核官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百布齐：“坏了，信号不好，听不清。”
两人也没继续呆着，灭火处理后，背好包离开了。
“还是听不到。”两人跑了好久，百布齐喘着气说，“还是先回第二阶段初始地。”
两人次日中午才抵达第二阶段初始地。
此时方知因为第一组【0131】被枪-杀了。
颈部编码贴感应不到人体脉搏跳动，就会触发紧急审核。
基地的飞行器找到了【0131】的位置，军士将【0131】的尸体抬走后，审核官发动了紧急通知。
第二阶段四个人被紧急召回，黎川本来就在初始地附近打转，是最先回初始地的，已经被飞行器带回基地。
祀一和百布齐是这日中午抵达初始地的，与黎川相隔一天被飞行器载回了基地。
而ARS始终没回来。
紧急搜查之后，确定了ARS的编码被贴在了废弃区一具机械人的颈部。
只要机械人的芯片没有被拆就能模仿人类的心脏搏动频率。
于是基地派出了二十架飞行器搜寻ARS的踪影。
听到这里，百布齐听明白了，他看向祀一，小声道：“ARS既然可以将编码贴片撕下来，为什么不将【0131】的也撕下来贴在机械人的颈部，这样他可以争取到更多逃走的时间。”
“他应该是第二阶段开始前就将贴片拆解，贴在了机械人颈部。”
说到这里，祀一突然想，坏了，他的贴片早就撕下来了，大概因为审核官没有通过贴片搜寻他，才没有注意到。
百布齐扶额：“不愧是全球智能控制系统出来的，他应该早就破译了这个军方编码贴片。”
审核官：“现在证据指向是ARS杀人，极地考核暂时终止。”
会议室内安静无比。
“为什么终止？”祀一问道。
审核官：“圣第迩，我知道你很在乎这一次考核，但是现在死的不是其他人，是联邦军校校长的侄子。”
什么？
“可……”
仿佛知道祀一想说什么，百布齐立刻伸手捂住祀一的嘴，在他耳边说道：“小崽子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想死就给我闭嘴！！”
“……”
百布齐当然记得ARS昨天说过的话，【0131】是雇佣军团的人，以ARS对智能系统的掌控能力，他相信他有能力想查到这些信息。
而且百布齐也想到一点，一组的重伤率高的离谱，他没有和另外四个人一起活动，而另外四个人除了【0131】其他三个人全都重伤。
ARS说匿名信是一组组员写的，而基地收到这封匿名信后并没有动作，说明基地默许了。
短短一瞬间的思索，百布齐没想到，这一次，他竟然会相信ARS。
缓了一会儿，百布齐才松开手。
祀一喘着粗气，此时审核官看过来，先是看祀一，又看向百布齐。
“百布医生，听说您是带着任务进来的，您的任务是监视ARS。”
百布齐镇定自若，他点头，又整理了一下领带，说：“是任务，但是其他为联邦机密，恕我不能告知。”
审核官点头：“明白了，那ARS在失踪前多久在您的视线范围内。”
“昨天，不对，应该是前天下午左右，之后就消失了，对了，有件奇怪的事。”
“什么事？”审核官警惕地看过来。
“我们走过一个区域，那里的景象会变……唔唔唔……”
这次换作祀一捂住百布齐的嘴巴了。
祀一想，方才他说雇佣军团的事顶多小命不保，这次百布齐说第一系统残骸的事，指不定全人类玩完。
“他说的是机械床。”祀一淡声道，“我们在路上遇到了一辆机械床，已经解决了。”
审核官皱眉，记录下这一点。
“景象变化又是怎么回事？”审核官问。
祀一：“是感觉，因为机械毒素有致幻作用，人类吸入毒素就会产生幻觉。”
百布齐挣脱开祀一的控制：“我就是想说致幻的事！你个小崽子故意的吧！”
对着祀一吼完了，他转而看向审核官：“极地深处区域腐烂废弃的毕星人机械产生致幻毒素，进入的人会被迷惑，我和（ARS）……我和圣第迩因为发现了这一点就事先服用了药剂，但最后还是没有完全消化掉这些致幻毒素，导致双双落入河中，差点死在河里……然而我们醒来却是在岸边，走了好久才看到河流。”
祀一恍然，原来百布齐与ARS是这么遇上河流的。
审核官皱眉：“你们是被河水冲到了岸边？”
祀一不想继续这个问题：“是的。”
百布齐想说他是从河里爬上来的，但是醒来不见河流啊！
还记得落水的时候，那河流仿佛是从天而降。
算了，大概是他昏头了。
百布齐揉了揉额头。
一直坐在一旁的黎川，见他们说完了，突然开口问道：“审核官，既然第二阶段考核终止了，那接下来我们？”
祀一也看向审核官。
审核官看了看时间：“还有半个小时，杰克中校等联邦军校的安排。”
会议室里，审核官离开了。
百布齐看向愁眉苦脸的黎川，还有一脸沉闷的祀一。
百布齐：“喂，你们两个，别死气沉沉的，搞得我很不舒服。”
黎川看向百布齐，勉强维持优雅笑了笑，他似乎是害怕摄像头，坐过来后，才低声说道：“百布医生，我只是在想，ARS并不是坏人，第一阶段第三个任务他在那么努力的救组员，可是我不敢说。”
死的人是联邦军校校长，联邦主席团成员的侄子。
这等家世背景，黎川一个字不敢说。
百布齐叹道：“我明白你的感受。”
黎川想，不，百布家族的人并不能共情他们这种普通人。
但他还是感激百布医生能听他说上这么一句。
半个小时后。
基地接到军校通知，给其他三位参与极地考核成员授予上尉军衔。
三人换上联邦军装后，军士上前将上尉的勋章胸章徽章交给他们。
杰克中校亲自为他们佩戴。
杰克中校给祀一戴好胸章后，笑看着他许久，直到祀一的目光从胸章上挪开看向这位中年大叔。
“长官？”
“圣第迩，你真的想加入联邦吗？”杰克中校笑问道。
虽然他们的声音不大，但百布齐、黎川还有审核官及身后的军士们都看了过来。
祀一耿直的摇头。
并不想。
百布齐一听护崽似的笑着道：“长官，他说着玩的的，他巴不得早点成为联邦少校呢！”
他说完一巴掌拍在祀一的脊背上，叫他不老实！
杰克中校并没有看百布齐，而是继续问道：“那你觉得太空，或者说星际国际与联邦的区别在哪里。”
百布齐的笑容凝固在了嘴边，他看向杰克中校，他认真的吗？这个问题是能回答的？
祀一微睁大眼睛，抿了抿唇。
若问区别。
区别就是太空坚决抵御毕星人，太空是人类抵御毕星人的最前沿。
而地表……
联邦大学联邦军校，充斥着人类可以与毕星人和平相处的言论。
看看那些黑-帮逃生综艺，人类在毕星人眼里只是宠物，如果能和平相处，就没有奴吉克文明的悲歌了。
这就是太空与地表的区别。
长期处在高压环境的太空人，分分秒秒面对威胁。
可是他不能说，这里站着的人，说不定就有毕星人的拥护者。
如果被发到网上去，他能被冲成筛子，被骂得直接退网。
杰克中校静观少年脸上的变化，也看到少年漆黑的眼眸如有暗流涌动，他应该坚毅果敢的，可是他也渐渐学会了一些圆融，知道了地表人类的进退有度。
杰克中校忽然伸出双手为他整理胸章。
隔着军装，祀一突然感觉到胸口仿佛被什么东西戳了一下，他还来不及细想，就听到那中年大叔说了一句：“这个耳坠很漂亮。”
祀一愣了一下，感觉背部又被拍了一下，还是那熟悉的感觉，紧跟着就听到百布齐的声音：“我们这小子的审美还是不错的！”
杰克中校这才看向百布齐：“百布医生和圣第迩是朋友吗？”
百布齐大笑道：“是啦，我们是好朋友。”
祀一嘴角扯了扯：“……”
百布齐开心就好。
“年轻时的友谊能走很久很久。”杰克中校说着，目光又回到了祀一脸上，仿佛是在跃过他看向其他地方。
在祀一的目光中，杰克中校转身离开了。
祀一突然想，想将这个光头中年大叔叫住，可是他发现并没有什么想说的。
他尴尬的缩回脚，并没有叫住他，直到看着中年的背影消失在会议室门口。
审核官看向他们：“三位上尉是留在基地还是……”
百布齐：“叫一架飞行器来我们要回联邦。”
审核官又看向祀一和黎川。
百布齐：“不用看圣第迩了，他和我一起。”
祀一：“……”
黎川笑道：“我们一起。”
飞行器远离基地，直到基地变成一个句点那么小，祀一才收回目光，只觉得心里空空落落。
说不上来。
他的手抚摸上胸前的上尉胸章。
直到很久才感觉到了一点异样。
胸章底下卡着一个东西，难怪杰克中校给他整理胸章的时候会感觉被什么东西戳了一下。
原来如此……
是什么东西，他心里很好奇。
他看了看坐在一旁的百布齐和黎川。
算了，等他回十方街的公寓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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