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什么呢,个个聚精会神的?”赵尺规跳窗而入,随手抽了条毛巾擦净身上污血,挤在李斯炽和毕万里中间,揽着两人一阵鄙夷,“豁,真够应景得嗨,外面丧尸横行你们在这看丧尸片!我瞧着这丧尸也不行啊,没外面那些吓人,外边不现成的表演嘛,直接爬窗户边上看呗!”
话是这么说,但还是拿了椅子坐下,毕万里嫌弃他一眼,赵尺规不为所动反而戳他,“哎,跟我讲讲前面什么剧情!”
李斯炽右侧肩膀被赵尺规挂住,滚烫的体温却令他全身僵冷肢体不自然。在短暂的生活履历中,李斯炽很少被外人触碰甚至近距离靠近,好在后一步赶来的万空替他解了围。
拿出仍手榴弹的力气把赵尺规的爪子抛开,万空贴在距离李斯炽半厘米不到的地方,上身半弯,眼中神色熠熠,嘴角半提的弧度巧妙消弭了李斯炽心中紧张:“跟我来一下阳台好吗?”
李斯炽知道他什么意思,下意识点点头,起身时不经意撇到他被衣物捆绑的胳膊,脑中微动,忙道:“等我一下!”
掏出橱柜里半数绷带与药品,先分了部分与池方觅。算是他疏忽,要不是池方觅脱了皮夹问自己要衣服,李斯炽都忘了对方身上还有伤。嘱咐毕万里帮忙,这才拿着剩余在众人注视下与万空一前一后进了阳台。
“哎,我说,你叔跟李斯炽干什么呢?动不动就背着人说悄悄话?他以前没这坏毛病啊?”赵尺规接着戳。
被他捅咕得受不了的人腾得站一身,咬牙切齿作势往阳台冲,被池方觅一句话拉住:“先帮我处理了伤口再去!”
赵尺规没皮没脸笑道:“哈哈哈急了!你叔还能跟你明抢咋着!”
“是不是抢还有待商榷呢!”矜持着笑得开怀的池方觅与赵尺规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深知肚明尽在不言中。
...
万空脱了作训服配合面前之人清理伤口,因身高差距导致的压迫依旧消弭在低头偏颊与轻声温语中,一双祛了残凶的眼睛肆无忌惮扫量李斯炽聚精会神的面庞,后者毫无察觉。
“另一个电脑是张缊带来的?”
李斯炽点头应下,将电脑所属人与刚刚发生之事捡了重点说出来。
真相大白后两人间有短暂的沉寂。
李斯炽收拾垃圾时,被一连串叹息热扫在耳廓,滚烫麻密感激得他终于察觉到两人间距离不太正当,下意识后腿,却被紧随其后的话音定住动作。
“杨维智,他死在自己的罪孽之下。隔阂与沉默,便是引诱他杀死另外三人的罪魁祸首!”万空眼中有一幽冥晦暗之光,几乎将天地法则洞察于中。
如同观音托举净瓶降下甘露,万空润泽的声线一寸寸安抚李斯炽心中的烦乱。
“自百年前华国融入世界文化交融的必然趋势后,我们本土传统文化似乎遭到了不公平的漠视,似乎忘了矛盾体系中并非仅仅二分对立,主次分明,还有着动静催生,阴阳互含。黑暗中掩藏有光明汇集,而光明中,亦生有黑暗在挣扎破晨。一个顺势无为的个人尚且在不知不觉中跳脱着过去自我带来的困顿,更别说同处一间宿舍里意见相左又缺乏沟通的杨维智与陆雨二人,他们二人的隔阂与尚在柳志林的沉默,共同铺就了如今的死亡绝境!”
李斯炽明白他什么意思,品鉴着他如寒山高松般迥劲的眉眼,将压在心底庞然巨物一言吐露:“表白墙上第一则帖子,是催化剂,更是催命符!”
万空提唇勾笑,赞同于二人的心通意合,他音嗓阳刚浑厚,却如清泉缓缓道来,沁人心脾,“杨维智将心事外露,尚且不谈他有没有意识到自己表述有误。单看外人一言两语便和中他品性那自尊自傲又不愿舍弃钱财的本性,便知他用谣言作为谢礼不足为奇,因为这是他能做的,对自己矛盾的心理最大的弥补。”
“而陆雨,这个人一开始就不如另外两位舍友真情实意,自然率先不满意杨维智受了恩惠还肆意诋毁,将杨维智的真面目披露后,其他人也就放弃了言语中的宽善仁和。行为上虽依旧用钱财帮忙,但这无异于火上浇油,让一边接受冷漠语言一边收下红包的杨维智更觉委屈痛苦,如此两相推演,才酿成了如今结局。”
609的悲剧非一朝一夕一人所为,而是长年累月两相冲突所致,各有不该,各有不愿。万空意思与自己相符,但言行上似乎谴责杨维智更多,李斯炽略一迟钝,将杨维智可怜之处一言道出:“杨维智...最初应该是不甘于命运的。”
万空慈悲回他:“命运予他贫困,他用贫困做借口杀人。李斯炽,你们学校的谣言传至何种地步我大概猜的出,它是一股很强大的力量,足以毁掉你们所有人认知真相的能力,你们自觉陆雨言辞羞辱不妥,可杨维智所犯过错更不该,如果丧尸没有爆发,你猜他还会不会抛杀三位舍友!那是三条人命,三个家庭!”
李斯炽垂头,落入沉思。
是,他们这群海大的学生,已经先入为主接受了陆雨霸凌的假象,而真相大白后,又总想为杨维智这个弱者找借口。可事实永远残酷,杨维智如何贫困都不是他杀害三人的理由,他的罪行是不容辩驳的!
万空一只手不知何时按在李斯炽肩膀处,敷在赵尺规刚刚碰过的地方,热源如温泉,如蛛丝蚕丝点点渗入,语重心长:“单向语言可毁灭很多东西,尤其在这末世,若只见听一人半面解释便坚信事实如此,这就是谬误,会害了旁人,更会失去自我判断力,成为这人目的的走狗。了解全貌前保持中立以形成自己的判断,无论是末世,还是日常,都是极为重要但缺失的。”
灵魂遭受洗涤的李斯炽抬头笃定:“我明白了。”
“我见识浅薄,这件事如果由赵尺规来说,他肯定有许多道理启发你。”
李斯炽颇为震惊:“赵...哥?”他原本想巡着万空一起喊全名,话刚出口便觉得不妥连忙改了。
倒让万空起了兴致,麦色面孔镶嵌的上调眼型被笑意拉扯下来,又凑近几分调笑道:“我和他同为军人,认识上我早他几分,咱们之间更为熟练,你喊他哥,不如以后也喊我哥吧,万校听着怪生份的!”
“...啊?!这不好吧?”
见李斯炽一连迟钝不知言语,甚至红了耳根目瞪口呆,万空轻轻释出几声薄笑,面颊朝前递进二分,几乎要与李斯炽脸贴脸了,视线轻而易举伸进他眼底,不忍心再逗他,“开个玩笑,缓缓气氛。赵尺规只小了我两岁,辈分也不大,你叫他哥也不亏。别看他五大三粗的,在军营里混了十年是有了。可家里爷爷那辈出了个儒学大家,他自小在家中受中式传统教育,和你所学专业契合颇多,你要是有兴趣可以多问问他,你要是愿意,我也可以帮你引荐赵老先生。”
“如果可以的话,谢谢您。”李斯炽偏头看着被丧尸片吓得捂眼睛的男人,咂摸道,“真看不出来。”
偏离了对视轨迹,李斯炽也就没有看到,万空眼中反转的深意与小心试探,只听所吐之言像捧了一汪暖日春水至李斯炽心中:“所以,你会随我离开吗?”
李斯炽愣住:“离开?去哪?”
他看着万空把卫星电话递到面前,语中暗含慰籍与担心:“你...你别太担心,虽然种种迹象表明,你母亲并不在家里,在其他地方天眼也没有发现她的踪迹。”
从得知李斯炽经历了丧尸起始爆发后,万空就向指挥报告了这一情况,通过对李斯炽与李升人迹关系调查,根据李斯炽家中水电用度来看,他的母亲自丧尸爆发后就不见踪影。
李斯炽慌忙接过手机拨通家中电话,万空趁着电话未被接通,将手放在他背部连声安抚,“但琅琊比我们这里安全许多,那里一早便有军队驻守防护,没准她去了朋友亲戚家,如今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
一阵忙音后,李斯炽脸上铺了一层焦急的皮骨,让他看起来劳累不堪,身子往前后退几步错过万空的抚慰,转身面迎午间毒日咬着牙关打了一遍又一遍。
...没有人接听!怎么会!
李斯炽原本以为普通手机打不通是源于基站闭源,如今看了,除网络崩线无法发信息是真,拨打电话的权利并没有被剥夺!是母亲那边出了意外!
怎么办?出了什么事?明明告诉母亲出事后呆在家中不要乱跑,究竟出了什么事?让她没能回家?
不行!这样不行!我...怎么办?!回去吗?
接连四五个电话下去,李斯炽已急得密汗遍身匝坠,几乎浸透了万空送给他的那件防护背心!
李斯炽脸上的惊慌无从掩藏,全部落入万空眼底,让他胸腔塞了一池苦水般一同慌不择路:“你先别急!我可以带你去琅琊!”
面前之人终于停下拨打动作,转身望向他,连同渴望与希翼一同送来:“你...可以吗?你可以送我去琅琊?所以我们离开这里,为了去琅琊吗?”
“是的...有一位与李升供职于同一家研究机构的生物学专家,我们怀疑他参与了丧尸病毒的研究,而他最后一次露面是在琅琊,我们需要得到他的帮助,上面采取饱和式救援,找到他,这是我的新任务。”
再次听见李升的名字李斯炽有些迟钝,突然毕万里不爽的声音炸在耳旁:“你要离开为什么不当着我们所有人都面说,只与李斯炽说是什么意思?用得着靠那么近嘛!”
万空只无言看了他一眼,另有一人听明意思,夺取发言权。
王厂三两步跨过来,他个头不高体量不算宽,看起来像个被削扁了的长土豆,一个圆脑袋下便是大肚子,站在完了旁边得抬头仰视他。
此人说一言跨一步,万空听一言退一步:“你要离开?去哪里?避难所?为什么只跟他说,是不是只想带他走?就因为他与丧尸爆发有关?不行!我也要走!反正你们军人迟早得救我们出去,你既然要走,不如现在就把我带走!”
另有一身肌肉的赵以光从另一侧一言一靠近,语气软烂许多,“我也要离开这个鬼地方,军人叔叔,带我走!我才不要呆在这里!刚刚那老鹰差点把我眼珠子钓走!可怕死了!”
万空规避两人触碰,从两人搭的人性拱桥下钻出包围,刚前进一小步,后面二人立刻跟上,尤其是赵以光,那手眼见抱住他腰,万空睁大眼匆匆防过,失了些风度才来到赵尺规身边。关合电脑拍他肩膀示意他来说,非常自觉地拿了桌上的牛奶润喉。
电影正达高超,张尺规看得心无旁骛,突然被万空一拍打,吓得人一晃惨叫一声,眼珠子差点掉出来。非常非常不满得冲着万空一阵呲牙咧嘴,才兴致缺缺开口。
“我们在海大的任务结束了,十号零点,也就是十三小时后,我们会随着第一批派送物资的人员离开这里。在座的各位可以选择跟我们一起走,也可以留下来接受物资等待后续部队救援,他们有更为专业的技巧医疗与武器,也会更了解丧尸习性与躲避方法。而与我们一齐走,需要先攀岩绳索到顶楼,再跨过六米间隔到隔壁楼,那里更适合直升飞机停留,当然,这期间会有各种丧尸变异种攻击,我们二人只有刀,只能尽全力保证安全。”
赵以光与王厂连连点头:“可以可以可以!”
张缊应和:“我跟你们离开。”
阳台上守着个毕万里,毕万里守着个李斯炽,毕万里盯着李斯炽看了足有两分钟,脸膀子气成□□了:“你怎么给他包扎伤口不给我包扎,我手到现在还疼呢!”
李斯炽抽回自己被握住的手腕,心中有烦心事,面上难免浅薄不少:“他之前在厕所帮我上过药。”
毕万里感受空荡荡的触觉,越想越气:“我...下次我帮你上药!还有!凭什么他那大糙手能摸你背,我这小嫩肤拉你一下都不行?”
李斯炽觉得此人有神经病,他自己的身体自己还不能做主了?!什么世道!但他还是辩解,因为在场七个人至少有六个人看他俩视线不对劲:“我刚刚借了万校的卫星电话打电话给我母亲,没人接听,我母亲...他是在安慰我。”
毕万里哑火了,实在没想到是这么回事,他能感受到李斯炽语气中的悲凉,悲到他骨子里一阵骂娘:完了完了,他说了什么!他在闹什么!他这么一出跟万空一比,在李斯炽心中肯定大打折扣!额...为什么要跟万空比?
“我不离开。”
变折出在刘星星身上,这个自王琦死后便守在自己床周围没有离开半步的男孩,他身边围绕那层躲避怯弱仿佛随着王琦一同死去,此刻眼中满是坚毅与疏离。
刘星星的突然出声终于让众人想起他的存在,可仅仅挤出一秒时间去诧异他这么个人为什么不随着大部队离开,不过也能理解,毕竟爬上楼不一定出什么变故,呆在宿舍至少安全。
但实际上众人还陷于他对王琦那番毫无道义本性的狂吠中不能变观。
随后众人陷入即将获救的狂欢中,王厂与赵以光大言不惭说着逃离后要吹多少瓶酒睡一天一夜。身后追着小尾巴的李斯炽进入室内路过池方觅的时候,不经意听见许枫桥真情告白。
许枫桥一连娇羞,语气维诺:“followme,你走不走啊?我跟着你选。”前面那串英文是池方觅的粉丝爱称,谐音来的。
池方觅坐姿有度仪态板正,随口答了个字。
许枫桥: “followme我从十八岁就喜欢你了,我也是跟着你来的这栋宿舍,我的宿舍在对面!我是自愿追随你的!咱们逃出去后能加个wx吗?或者您给我签个名,我会永远追随你的...”
池方觅面不改色略点点头,许枫桥还在一旁恭维他,那话说得李斯炽一股子热气直往脸上冲,听得耳根子直发痒,浑身直刺挠。可算让他体验了一把什么叫爱意什么叫肉麻,果然这年头什么工作都不好干啊,他要是池方觅,早羞耻得躲桌子底下了,还followme,这..这听着不尴尬吗?
连忙从橱柜里挑拣了东西抱到刘星星面前,两人说话间那个叫毕万里的小尾巴被赵尺规拦揽了去,后者以高处对方几厘米的气势伴随满腔痞气装模作样调戏前者:“帅哥!你哥出钱,把你卖给我了!今后我去哪你去哪!我吃什么你吃什么!我睡哪你睡哪!我拉什么你...额,这个不行,总之你听话,跟哥走,哥亏待不了你!”
毕万里在他怀里奋力挣扎,赵尺规一阵恶俗邪笑:“挣扎吧,挣扎吧,看谁来就你!谁也就不了你!唔哈哈哈哈!桀桀桀!”
李斯炽汗颜:这一个个怎么了这是,不传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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