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站——
扛着大包小包的季末被拥挤的人群裹挟着前进，终于跌跌撞撞到了出口。
他茫然地站在火车站的出口处，试图在茫茫人海中，找寻刘叔儿子的身影，出门的时候，村里特意交代了，在城里做大生意的刘叔儿子，会开豪车来接他。
“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超大声的悦耳铃声响起，是蔡大妈塞给他的老人机在响。
季末十分聪明，他记得是点绿色的按钮，接起电话：“喂，你好，我是季末。”
对面传出吊儿郎当的声音：“哎，我是刘大哥，小季末你在红色那个广告牌那里等我十分钟，车站口太堵了，我先找个车位，很快。”
十分钟后，季末看着面前这位“刘大哥”陷入了深深的怀疑。
听说火车站有人贩子来着，会假装是亲戚朋友，然后拐去卖给别人这样子。
“哎，是我，你刘大哥，你那什么眼神。”刘大牛被季末盯得头皮发麻：“我说，那老头子就没给你看我的照片吗？”
照片是给看过了，除了眼耳口鼻跟照片长得一样之外，哪哪都不一样好吗。
面前这位，染着一头金黄色的头发，披肩散落，带着一串钻石耳钉，勒着紧身牛仔裤加粉色衬衣的年轻人，跟村里大妈口中成熟稳重，性格内敛懂事，做上大老板的成功人士，到底哪里像了。
刘大牛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撇撇嘴：“给我爸的照片是P的，P的你懂不懂？”然后顺手接过季末的大包小包，带着他往“豪车”走过去。
“开窗开窗，空调坏了。”一上车，小金毛嘴上就夹起香烟，含糊不清地说：“坏了还没修呢，幸好现在天气好，再冷点，车里没暖气可难受了。”
“咯咯咯...”，车身带着点异响，颤颤地开走了。
两人跟玩贪吃蛇一样，不知道转了几个弯，绕了多少条小巷子之后，终于到了刘大牛的家楼下。
大牛回头跟季末确认：“记住进来的路线了吗？”
季末点点头：“记住了。”才怪，他打算以后变回影子走，路线什么的，就走直线。
大牛在冰箱里拿出一罐啤酒，跨步坐到沙发对面的小凳子上，递给季末一罐可乐，坐下跟他立规矩：
第一，没做好准备，不准接他爸的视频；
第二，发照片之前一定要给他P过才能发；
第三，跟村里汇报生活情况，一定要先对好“口供”；
第四，最重要的一点，出门在外，只能称呼我为“Judy”，什么牛不牛的，不准叫！
其他随便。
“嗯嗯嗯，记住了。”季末点头应好，拎着行李，发现“豪宅”里只有一个房间。
Judy清了一下喉咙：“那个，我一个人住太大的地方会害怕，就租了个小房子，主要也不知道会有个你来住。”他收拾了一下沙发：“将就一下？？”
角落放好行李后，季末就把村里带出来的土特产一一拆开，分给了Judy，大部分都是村里做的熏肉跟土鸡蛋什么的。
两人缩在小桌子吃完晚饭后，Judy就说他晚上要出门上班。
他打量了一下季末的脸，狐疑地问了一句：“你过来找我是想挣钱？”虽然“大老板”这个名头有点水份，但挣钱的路子是有的，他这些年也挣了不少，但除去给家里打钱之外，剩下的钱几乎都用来买奢侈品了，生活质量根本没在管的。
季末在口袋里掏出皱巴巴的一张纸，上面写着宁北市国家科研所二院。
“刘哥，这里你去过吗？”
Judy接过纸条看了一眼，十分无语：“这种地方我怎么可能去过。”
他丢下纸条：“你不懂，那里是不能随便进出的，你喜欢这种地方？”大牛一边扎头发一边跟季末说:“我明天要醒得早的话，就带你去博物馆呗，想去少年宫吗？那边好像有什么未来科技展来着。”
不能随便进出，嗯，那就是跟上次那家医院一样，季末心里有了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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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8点。
Judy没有开他的“豪车”，而是带着季末打了辆“叭叭专车”去上班。
车辆在宽敞流畅的道路上行驶，经过弯曲交织的高架桥，路灯散发出柔润的光芒。
他趴在车窗边，望着远处的摩天大楼，看着街上拥挤的霓虹灯招牌，路上流动的光晕，不停地吸引着季末的眼神。
季末是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没见识，如果眼睛有弹幕，季末的眼里应该会被“哇！！”刷屏。
“土包子。”Judy小声哼笑了一下。
他想到自己刚来这个城市的时候，也是这么“土”的，毫无眼界，自卑的心态让他经常不敢直视别人的眼睛，他花了很长的时间才改掉身上畏畏缩缩的毛病。
这小子，倒是真挚得可爱。
路上目不暇接，季末刚下车，就又被面前的金灿灿给晃了眼睛。
面前是高约五层的幕墙，璀璨的金色灯光从玻璃墙体内打出，表面从上至下流淌着像瀑布一样的星星点点，就像星光坠落，顶层射灯照耀着一个巨大的“King”。
“你又踩点。”门口一个穿着正装的黑皮小哥拍拍Judy的肩膀，过来打招呼：“哟，这哪里掏来的小宝贝，这脸可真嫩。”
Judy一把拍开他的手：“少过来蹭，这是我弟弟，今天带来玩的，不是来面试的。”
黑皮小哥翻了个白眼：“你可长点心吧，这个月的业绩再垫底。”他凑过来用气音超小声说：“小心那笑面狐狸把你开了。”
Judy不在乎地摆摆手，带着季末推门进去了。
季末没想到这里隔音做得那么好，门外一丝音乐都没听到，在开门的刹那，他感觉自己撞上了一面音墙。
震耳欲聋的音乐声，鼓动着他的心脏，脚底被音响震得隐隐发麻。
季末紧贴着Judy的脚后跟走，生怕被落下，摇晃的灯光让他有些晕眩，时空穿梭都没这么晕。
Judy安排他坐在最边边的角落里，去吧台叫调酒师调了一杯彩虹色的饮料，拿了个小吃拼盘，哄小孩似得安排他。
“你乖乖坐在这边等我，等晚点人多起来了，我就能溜过来找你。”Judy今晚穿了件满是亮片的白色网状长袖毛衣，内搭一件妖姬蓝露脐小背心，肚脐下是紧身超短热裤，跟穿着白色棉T恤的季末对比起来，显得他跟盘丝洞的妖精似的。
季末乖乖点头。
越夜越多人，稍早时还空荡荡的舞池，这会也挤满了人，灯光摇曳，人们随着音浪摇摆。
就在季末对着头顶的水晶灯发呆的时候，一位穿着黑色衬衣，束腰马甲的高大身影坐了下来。
他后面跟着几位侍应生，陆陆续续把手上托盘放着的酒跟小吃蛋糕摆到桌面上。
“？”
“我没点这些。”满满的一桌酒，看起来就很贵的样子，季末抬头看着坐下离他不远不近的男人，不太清楚他是来做什么的。
胡黎笑容可掬地给他介绍自己：“你好，我是这里的经理，你可以叫我Lee，这些都是我请你的，交个朋友？”接着从侍应生手里接过名片递给季末。
季末摇摇头，拒绝道：“不用了，谢谢。”然后往胡黎的反方向挪了一屁股。
他似并不介意季末的疏离，用手指托了一下金丝边眼镜：“是这样，Judy刚刚跟我讲了，今晚带弟弟过来玩，但是他实在太忙了，走不开，所以拜托我来照顾一下你。”
在晃动的射灯下，季末就拿他那明亮的眼睛干瞪着，也不接话，就在空气开始充满尴尬的时候。
一个妖里妖气的女人慌忙跑过来：“Lee哥，不好了，Judy他得罪王老板了，客人正在包厢里发脾气呢。”她睨了一眼季末，桃花眼里的计算都快溢出来了。
说话就说话，瞅我干嘛，季末扭过头。
看到季末豪无反应，胡黎对着女人安抚道：“没事，我过去解决一下。”接着故作贴心状跟季末说：“要不我带你去找一下Judy，他被客人刁难了，说不定正挨骂呢，肯定很难受，你过去安慰一下他，没事就先跟他提早下班回家吧。”
在胡黎还酝酿着要再说点什么的时候，季末面无表情地站了起来：“好。”他回头看胡黎：“走吧。”
他说话的声音太小，胡黎只看到他嘴巴动了一下，女人愣了楞，胡黎立马反应过来，带着他上楼。
二楼跟一楼完全是两个世界，没有震耳欲聋的音乐，也没有嘈杂的人声，从宽敞的电梯厅出来，只听到优雅的钢琴乐，脚步走在长毛地毯上，一息声响也没有。
这层的包厢不多，每个门口都有两位跟门神似的肌肉男在守着。
他们来到其中一个包厢前，胡黎跟肌肉男进行了两秒的眼神交流，带着季末跟那位妖女进去了。
打开包厢，劈头盖脸的音乐再次迎面而来，季末又差点被音浪拍在墙上。
“......”
这些人到底什么毛病，喜欢吵的去楼下不就好了，还特意找个包厢关起来闹耳朵。
绕着乌烟瘴气的房间看了一圈，并没有Judy的身影，季末眯了眯眼：“嗯？”他还以为Judy被绑了。
“来来来。”季末躲开大肚腩伸过来的肥手，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大肚腩也不恼，笑着露出一排被烟熏黄的牙齿，整个人不断靠近，逼着季末往包厢内的一个小房间去。
高级的真皮沙发上坐着一群衣衫不整的男男女女，酒瓶倒得到处都是，刚刚下楼的女人，过去坐到其中一个男人的腿上给他喂酒，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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