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事基地的围墙出现在视野中时，杨玉儿已经精疲力竭。体内的能量像一口即将干涸的井，每次呼吸都带着灼热的痛感。后座上，程诚的呼吸越来越微弱，每隔几分钟就会痉挛一次，嘴里嘟囔着那些破碎的词句："北极...基因锁...净化协议..."
"大门关着。"林医生减速，观察基地入口。厚重的金属门紧闭，哨塔上有人影晃动，探照灯立刻锁定了他们的车辆。
杨玉儿摇下车窗，举起双手："我们是幸存者！有伤员需要救治！"
沉默了几秒，然后一个机械的声音从隐蔽的扬声器传出："出示身份证明。所有未登记人员需接受72小时隔离观察。"
林医生从口袋里掏出军医证伸出窗外："军医林锐，编号45872。车上有一名重伤员和一名能力者，情况紧急。"
又一阵沉默。杨玉儿注意到围墙上的自动武器系统转向了他们，红点激光在林医生额头游移。她的手指微微发热，随时准备应对最坏情况——虽然不确定现在的状态还能释放多少能量。
大门突然发出液压系统的嗡鸣，缓缓打开一条仅容车辆通过的缝隙。扬声器再次响起："直接前往医疗中心。任何偏离指定路线的行为将导致立即开火。"
林医生轻踩油门，车辆缓缓驶入基地。杨玉儿惊讶地发现，这里秩序井然，完全没有外界的混乱景象。士兵们列队巡逻，技术人员在维护设备，甚至还有平民在指定区域活动。高墙上每隔一段就安装着某种发射器，发出几乎听不见的高频声波，周围的变异植物都保持着安全距离。
"他们早有准备。"杨玉儿低声说。
林医生点头："标准末日协议。军事基地都有应对全球性灾难的预案。"
医疗中心是一栋低矮的灰色建筑，门口已经等着一队医护人员。车刚停稳，他们就冲过来将程诚抬上担架。一位戴眼镜的女军官走上前，肩章显示她是基地的二把手。
"林医生？我是陈少校。你们的情况已经通报给指挥官了。"她的目光转向杨玉儿，特别是在她仍然微微发红的手指上停留了几秒，"这就是那个能力者？"
"杨玉儿，"她自我介绍道，强忍着不适站直身体，"热能控制能力。我们刚从人类潜能研究所逃出来。"
陈少校的眉毛几乎挑到发际线："研究所？那里三天前就失联了。你们是怎么—"
"稍后再问，陈。"一个低沉男声打断了她。一位六十岁左右、左眼带着伤疤的高大男人大步走来，肩上的将星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我是马将军。林医生，你表哥提起过你。优秀的战地外科医生。"
林医生立正敬礼："将军。我表哥他—"
"在巡逻队，平安无事。"马将军转向杨玉儿，锐利的目光像是能看透她的灵魂，"小姑娘，你看起来需要治疗和休息。陈，安排最高级别的隔离室，加装热能阻尼器。"
杨玉儿警觉地后退半步："什么意思？"
马将军露出一个没有温度的微笑："意思是我们知道怎么应对像你这样的'觉醒者'。上一个在这里发飙的能力者烧掉了半个仓库。"他转向林医生，"你跟我来，汇报情况。杨小姐会被妥善照顾。"
不等回应，两名全副武装的士兵就站到杨玉儿两侧，态度恭敬但不容拒绝。她看向林医生，得到一个小小的点头后，勉强跟着士兵离开。
隔离室出乎意料地舒适——一个小单间，有床、书桌和独立卫生间。唯一的异常是墙上覆盖着某种银色材料，杨玉儿一靠近就感到能力被抑制。桌上放着干净衣物和食物，还有一张纸条："好好休息，晚些谈。——林"
她狼吞虎咽地吃完食物——这是几天来第一顿像样的饭——然后倒在床上。身体的每个细胞都在尖叫着要求休息，但大脑却停不下来。程诚的胡话、小周的变化、适应体的恐怖形象...还有那个神秘的"北极主控站"。
最令她不安的是体内能量的变化。以前只是单纯的热能流动，现在却像是有了意识，在她血管中自主循环，甚至在她不主动控制时也在进行微调。闭上眼睛，她能看到一幅奇特的内部图景——能量像星河般在体内流转，某些节点特别明亮，像是星座...
杨玉儿猛地坐起。那些节点的位置，与她在教授和适应体体内看到的孢子网络关键点一模一样！
"这不可能..."她喃喃自语，心跳加速。难道孢子也在改变她？但为什么她的能力没有失控，反而增强了？
门外的脚步声打断了她的思绪。门滑开，林医生走进来，脸色凝重。他手里拿着那个标有"凤凰协议"的U盘。
"程诚醒了，"他关上门低声说，"但情况复杂。马将军已经知道北极主控站的事了。"
杨玉儿抓紧床单："他还说了什么？"
林医生深吸一口气："程诚不是普通研究员。他是第一批实验体，代号'零号'。他的DNA被用来创造适应体基础模板。"他停顿一下，"更惊人的是，他说你的家族与这场灾难有直接联系。"
杨玉儿如遭雷击："什么？"
"五万年前，"林医生插入U盘，墙上投影出一段全息影像，"地球上曾有过一次类似的孢子爆发。当时的人类——或者说，我们的祖先——发展出了对抗能力。少数血脉能够控制能量，抑制变异。他们被称为'守护者'。"
影像展示出原始壁画般的图案：人形生物手中发出光芒，与植物状怪物战斗。
"守护者最终将孢子封印在北极地下，建立了主控站监控全球。这个秘密通过少数血脉传承，你的母亲显然知道些什么。"
杨玉儿想起母亲中断的留言，手指无意识地攥紧被单："所以这场灾难..."
"是人类自己引发的。"林医生苦笑，"研究所挖到了古代遗迹，提取出休眠孢子进行研究。程诚的团队以为能控制它，创造新人类...显然错了。"
"北极主控站呢？"
"最后的防线。如果激活，将释放'净化协议'——全球范围的能量脉冲，杀死所有变异生命形式，包括觉醒者。"林医生直视她的眼睛，"程诚说你是'钥匙'，唯一能安全关闭主控站的人。守护者血脉。"
杨玉儿想笑，想否认，但体内那股能量的脉动似乎在印证这个疯狂的故事。她看向自己的双手——这双曾经只会做PPT和Excel的手，现在掌握着决定人类命运的力量？
"马将军什么态度？"
"他想要主控站的控制权。"林医生声音更低了，"他认为能将其转化为武器。程诚假装昏迷拒绝提供坐标，但撑不了多久。"
门外突然传来警报声，接着是震耳欲聋的爆炸。地面剧烈震动，隔离室的灯光闪烁几下后熄灭，应急灯随即亮起。
"袭击！"林医生冲向门口，"是变异体！"
门一开，混乱的声浪扑面而来。喊叫声、枪声、还有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电子噪音——适应体的声音，但更加刺耳，像是数百个频率叠加在一起。
他们冲进走廊，迎面撞上惊慌的技术人员。"巨型变异体突破了东墙！"那人喊道，"它能发射EMP脉冲！所有电子设备都瘫痪了！"
杨玉儿跟着林医生向医疗中心跑去，路上看到的景象令她血液凝固——基地东侧围墙已经坍塌，一个三米高的黑影正在肆虐。那不是适应体，而是某种全新的怪物：人形轮廓，但全身覆盖着金属般的甲壳，头部没有五官，只有一团不断变换形态的电磁涡流。
更可怕的是，它周围环绕着数十只小型适应体，但它们不再独立行动，而是像工蜂侍奉女王一样配合那个电磁怪物的每一个动作。
"收割者..."林医生脸色惨白，"研究所理论上的终极掠食者，专门猎杀能力者吸收其能量。它们怎么找到这里的？"
杨玉儿突然明白了："是我...我释放的能量信号..."内疚感如潮水般涌来，但很快被决心取代。她转向林医生："程诚在哪？我们必须带他离开！"
医疗中心已经乱成一团。他们找到程诚时，他正挣扎着拔掉输液管，脸色灰白但眼神清醒。"杨玉儿..."他嘶哑地说，"收割者...它们追踪能量信号...你觉醒得越强，它们来得越快..."
"没时间解释了，"林医生扶起他，"基地守不住，我们必须—"
门突然爆裂开来，一只小型适应体冲入房间。林医生反应极快，手术刀划过一道冰蓝轨迹，精准刺入它的光团核心。适应体尖叫着爆裂，但更多的声音正在接近。
"车库！"程诚咬牙道，"研究所那辆车改装过，能屏蔽能量信号！"
三人跌跌撞撞穿过混乱的走廊，收割者的电磁尖啸越来越近。杨玉儿感到一股诡异的拉扯感，仿佛那个怪物在直接吸取她体内的能量。每一步都比上一步更艰难，视野边缘开始出现黑斑。
车库就在前方，但收割者突然从侧面墙壁破出，挡住了去路。近距离看它更加恐怖——电磁涡流中闪烁着无数光点，像是被困住的灵魂。它发出胜利般的多重频率尖啸，适应体群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
"跑！"程诚推开杨玉儿，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装置按下。一道蓝光闪过，收割者痛苦地后退了几步——暂时干扰了它的电磁场。
林医生抓住机会，拉着杨玉儿冲向车辆。就在他们即将到达时，一道电磁脉冲波席卷车库，所有车辆的系统同时瘫痪。
"不！"杨玉儿绝望地看着目标车辆灯光熄灭。收割者已经恢复，正以胜利者的姿态缓步逼近。适应体群缩小包围圈，切断所有退路。
杨玉儿感到体内能量在恐惧和绝望中沸腾。那些"星座"节点以前所未有的亮度燃烧，能量不再局限于热能，而是开始转化为某种更纯粹的形式...光。
"退后..."她对林医生和程诚说，声音出奇地平静，"闭上眼睛。"
她向前一步，直面收割者。怪物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电磁涡流转速加快，发出警惕的噪音。杨玉儿深吸一口气，将全部意识投入体内那些发光节点。
能量爆发了。
没有火焰，没有爆炸，只有纯粹的光——像微型太阳在她体内点燃，然后通过每一个毛孔辐射出去。车库被照得如同白昼，阴影无处藏身。收割者发出痛苦的尖啸，电磁涡流在强光中紊乱解体。适应体群像被火焰触碰的蜡像般融化。
强光持续了也许三秒，也许三小时——时间失去了意义。当杨玉儿终于耗尽能量倒下时，收割者和适应体已经不见踪影，只留下几滩冒着烟的蓝色粘液。
"杨玉儿！"林医生接住她下坠的身体。她的皮肤滚烫，眼睛暂时失明，布满金色裂纹。
"车..."她虚弱地说，"现在应该...能启动了..."
林医生和程诚震惊地对视一眼，然后迅速行动。果然，电磁脉冲的效果被杨玉儿的能量爆发抵消了，车辆顺利启动。
他们刚驶出基地，马将军的声音就从广播中传来："杨玉儿！回来！你是人类最后的希望！我们需要你的能力！"
程诚关闭了通讯："别听他的。北极主控站才是关键。"
杨玉儿躺在后座，身体因能量透支而颤抖，但嘴角挂着微笑。她第一次完全接受了自己的身份——不是偶然获得能力的普通女孩，而是古老血脉的继承者，真正的守护者。
车窗外，夜空中的蓝色极光更加明亮了，像一条通往命运的道路。而在遥远的地平线上，数个电磁涡流正在成形——更多的收割者被她的能量爆发吸引，正在集结。
旅程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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