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宰相死了,宰相府被查抄了,秦家犯的是株连九族的大罪,所以秦家人死的死,卖的卖,流放的流放……
珍娘娘死了,三王爷疯了,他永远被禁在冷宫,所有一举一动都在皇帝眼皮子底下。若是真疯,自然会有人伺候他的饮食起居,直到他寿终正寝的那一天。若是假疯,他可能会分分钟毙命,所以没疯也“必须”得疯。
知道童子蒙真实身份的人,除了沈家人和皇上,其他的都收拾干净了。童子蒙以侍郎府卫子敬次子、卫晚意弟弟的身份大白于天下。当然,他也是太后失散多年的亲侄儿,皇上的亲表弟,身份显贵无人可比。
他再也不用躲躲藏藏,遮遮掩掩的了,所以他堂而皇之地出入侍郎府,用着卫慕卿的身份,操持着卫晚意的后事。
由于皇上对卫晚意的看重,以及卫慕卿与皇室之间特别的血亲关系,朝中大臣自是见风使舵的想与这位新贵建立交情。所以来侍郎府中祭拜的王公大臣不在少数。
另外还有以前本就认识童子蒙的那些纨绔,更是紧赶慢赶地往侍郎府里凑,想在他们从前就认识的基础上再攀上些交情,嘘寒问暖地道着“节哀顺变”。
可是童子蒙对这所有的示好都是一脸漠然,没有谁能真正共情到他心里的哀伤,他不想浪费精神与这些假情假意虚与委蛇。
直到……祝老九的出现。
祝老九是跟着澧沧府府衙一起来的,当他听闻卫晚意的死讯后,在为之惋惜的同时又得知了童子蒙竟是皇亲国戚。他虽然感到很是震惊,但同时也颇感唏嘘,难怪当初他子蒙兄弟会莫名对一个不相熟的犯人如此用心,原来人家竟是亲兄弟,亲人间的血脉牵引,当真是难以形容的神奇。
当他知道这件事以后,就主动要求来看看童子蒙,因为他比谁都更清楚,子蒙兄弟当初为了救卫公子,花过多少心思,用过多少心!子蒙为卫公子病倒过,被卫公子咬伤过,几次三番助卫公子死里逃生……可就是这么用尽全力才从老天爷手上抢下来的一条命,咋还是就这么没了呢?那子蒙兄弟得有多难过?得多不甘心?
府衙大人知道祝老九和童子蒙的交情,自然不会拒绝,便带着他一起来了侍郎府。
当祝老九与童子蒙两两相望时,仿佛在澧沧府共同经历的那段时光就发生在昨天,历历在目。祝老九的嘴动了动,如今不能再喊童子蒙做兄弟了,竟一时不知该如何称呼他才好。
“大哥!”倒是童子蒙先喊出了声,声音里有难掩地激动之情,“您怎么来了?”
祝老九听他叫自己大哥,诚惶诚恐道:“公子使不得,小的哪里受得起这声称呼,小人……小人就是想来看卫公子最后一眼,来送他一程……”
童子蒙泪目,“大哥,你不要叫我公子,您就还是像以前那样叫我子蒙吧,不论我现在身份如何,你都永远是我童子蒙的大哥。谢谢你来看我哥,也谢谢你之前在澧沧府衙对我和我哥的诸多照拂,那时若没有你……”
祝老九紧紧抓着童子蒙的手,“子蒙啊,你只要还肯叫我一声大哥,就不要跟大哥说这些见外的话了。我以前对卫公子做的那些算得了什么,当初卫公子能活下来主要还是靠的你。
大哥知道……公子他好不容易被你救回来,又这么没了,你心里肯定不好受,但以卫公子那顽强的性格,倘若不是真到了回天乏术的地步,他一定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生命,一定会尽全力争取一线生机的。
可生死有命天意难违,相信卫公子生前最大的心愿,还是希望你能好好的活下去,你千万要节哀啊,子蒙兄弟……”
童子蒙垂眸,手紧紧的抓住祝老九的手,“我知道的,大哥,谢谢您……”
即使千般不舍万般不愿,亡者也还是要入土才能得安,终于来到了送葬的这天。童子蒙亲手将装着子石的馚阖放在了卫战的胸口,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棺盖缓缓合上并被钉死。在这个过程中,他的身体一直被钟管家和丁管家两人紧紧按着,生怕他会冲上去不让封棺。
封好棺以后再由桂堂东的暗卫负责抬灵,丁管家和钟管家左右扶侍着端着牌位的童子蒙,走在棺材前面为亡者引路。牌位上写的是先兄,他其实更想写先室,但是于理不合……
主持送葬仪典的是一位衣着奇怪的白发老人,童子蒙当时处于魂不守舍的状态,所以对此人没有太过注意,后来才听人说那老人是他哥母亲那边女夏国的国师。由他代替卫观颐母系一方的亲眷主持葬礼,倒也说得过去。
坟茔修得很是华丽气派,是皇上亲自督工建造而成,可再气派又如何,最终不过化成一抷黄土……
葬礼结束,一切落幕,这世上再无卫晚意,从此也没有了童雁秋。
童子蒙留了一封信,带着他之前雕刻的无数个卫观颐的小木像离开了京城……
数日后,他敲开了金门寺的寺门,看见他的师父,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师父,弟子想明白了,弟子想要剃度做内院弟子。”
扫地僧看着满脸憔悴的童子蒙,摇头道:“你既回来了,又未回来,你已不是离开时的你,你回的也不是你想回的家。不过没关系,如果这里能让你心安,你便待下就是。
但剃度之事,不是你想剃就可以剃的,虽然你从小在寺里长大,但照样有一年的考察期,如若一年后你真的放下了,又经僧团一致同意,方能行剃度之仪。”
“阿弥陀佛,弟子明白了。”童子蒙双手合十,虔诚说道。
“寺里那些经文你早已背得烂熟于心,不必天天在寺里做功课。不如还是像以前那样,就跟为师多出去走走,去救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乡民?”
“弟子一切听从师父的安排。”
“嗯……我看你脸色不太好,想必连日奔波太过辛苦,不如先去睡一觉吧。为师先去跟方丈师兄报备一声,说你已经回来了。”
“弟子……谢谢师父!”童子蒙的眼睛里又涌上热意。他的师父虽然什么也没问,但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师父虽不像世俗中的亲人那般对他嘘寒问暖,但师父另有一套关心他的方式,这让他觉得很窝心。
一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这一年时间里,师父带着他走街串巷治过大大小小不少疑难杂症,他跟在师父身边,医术又精进了不少。每天晚上回到寺里,他基本都是累得倒头就睡,连伤心难过的机会都没有。
卫观颐的那些木雕小像被他收纳在包裹里,他甚至都没有时间去打开来看一眼。
他不是不想卫观颐,他是不敢想,他只能借着疲于奔命的忙碌来麻痹自己对卫观颐疯狂的想念,他知道他哥不会怪他无情。以前爹爹去世的时候,他哥就说过:逝者已矣生者如斯,愿天上人间,共安好……
“子蒙啊,后日就要行剃度仪典了,剃度后你就要去内院再进修三年,你当真考虑清楚了吗?”这一日师徒俩难得的早归,扫地僧把此事提出来再确定童子蒙的心意。
童子蒙正在烹茶的手顿了顿,“时间过得可真快啊,没想到这么快就过了一年了?”
他哥原来都已经离开他那么久了吗,童子蒙的心猛地一抽,眼里涌上热意。
扫地僧看看他,叹道:“忘不掉的就不要刻意去忘,放不下的就不要强迫去放,一切当遵从本心顺其自然。剃度哪一年都可以剃,不必非要这么着急,你先想清楚了再做决定。”
童子蒙垂眸,忍住眼中打转的泪,“师父,明日若没什么安排的话,就让徒儿帮您打扫一下屋子,让徒儿再表表孝心吧,要不然进内院三年,又要好久才能再见到师父您了。”
扫地僧长叹一口气,知他心意已决,便道:“阿弥陀佛……随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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