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我说的不对吗？”
“完全不对。”
“啊？”凌叙大受打击。
“有这功夫不如先担心一下你自己。”萧至犀利地提问，“章岳的个人资料记住了吗？”
其实昨天已经记住了，但被这样一问，凌叙又开始自我怀疑。
回到房间后，他又盯着资料看了整整一个半小时，就连做梦的时候都在记资料。
对资料了如指掌的凌叙很早就到了章岳家附近。
资料上显示，章岳除了是平原区白鸽剧团的首席演员，还是联盟大学音乐与艺术学院的讲师，平时会到学校带课。
工作日的上午，居住区的人们如蚁流般出发，前往各自上班的场所，凌叙背着双肩包，很自然地融入其中，像一个普通的打工人。
跨区的摆渡车效率很高，即便在高峰期也没有出现任何拥堵现象。
凌叙很顺利地和章岳搭乘上同一辆摆渡车，进入到同一趟地铁的相邻车厢，期间章岳用通讯器处理了几则消息，没跟任何人交流。
进了学校之后，凌叙就没办法再跟踪了，他没有平原区的ID卡，不能去需要识别身份的场所。
到下午，章岳从学校出来，又坐摆渡车回了居住区，一直到快天黑也没有再出来。
这天回家之后，凌叙找出了联盟大学的校园地图，记好方位和路线，他决定明天变成鸟类形态飞进学校去看看。
联盟大学算是平原区最高学府，内部楼宇也是模块化建造，而且数量非常多。
第二天，他飞在高空俯瞰，差点跟丢目标，只好谨慎地落在行道树上，目送着章岳走出一段距离，再飞到离他更近的树上。
章岳到学校之后，先进了音乐学院大楼，半个小时之后出来，手上拿着水杯和一个电脑包，很明显是要去上课。
教学区和音乐学院在校园的东西两端，章岳去上课要穿越半个校园，经过一片人工湖。
“章老师！”
刚走到湖边的林荫下，听到有人喊自己，章岳愣了愣神，看清楚来人后礼貌地问好：“路老师，好久不见。”
路含风温柔地笑：“是啊，我前段时间去2号城的种植基地考察，半个月没来学校了。”
“听起来很有意思，学校最近好像有很多外出交流的机会。”章岳礼貌地回应。
“章老师感兴趣吗？”路含风停顿了一下，问：“上个月我也看了章老师的新剧目，非常震撼，如果你有时间，可不可以晚上一起……”
“感谢路老师喜欢，但我晚上要准备新的教案。”没等路含风说完，章岳便打断了他，“快到上课时间了，我先走了，路老师再见——”
望着章岳匆匆离去的背影，路含风在原地愣了一会儿才离开。
凌叙在树枝上观察着章岳，他的五官有一种清冷感，说话时眼睛会温柔地注视对方，不会让人觉得生疏，也不会过分亲近。
章岳没有走大路去教学区，如果他总是在这个时间点、这条路径上去上课，是不是可以算作一个规律？
一个念头冒了出来：章岳要和外界传递消息，或许会利用这种固定的、无人打扰的独处时间。
他扑扇翅膀，悄无声息地飞到更前方的一棵树上，确保章岳一直在他的视野里。然后，他紧紧盯住章岳的手和口袋，试图观察他是否会在这个间隙做出什么特殊的动作。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
章岳只是平静地走着，偶尔抬头看看天色，像个再普通不过的大学老师，凌叙甚至注意到他体贴地为一位抱着厚重书本的女学生拉开了教学楼的门。
凌叙不由得感到一丝困惑，这样一个看起来温和得体的人，真的会参与绑架和非法实验吗？
章进了教学楼后，凌叙不能跟到里面，他从树上飞到低空盘旋，想要趁这段时间再熟悉一下方位和路线。
掠过湖面时，看到岸边的柳枝几乎垂进水里，尖端随风晃动，擦出一圈圈的涟漪，旁边的水面上卧着几朵黄色睡莲。
大概每个大学校园都会有类似的场景吧，不然为什么总感觉在哪儿见过。
凌叙随意落在树上，打量着四周。
树下有人经过，其中有刚才和章岳说话的路老师。
“路老师这篇论文发完，就能评上副教授了吧？”
“还没有，差一个联盟奖项。”
“这个奖项很好拿，航空院最近都拿到了一个，今年生物院的经费很多，我跟你说……”
交谈声由远及近，又逐渐远去，唤起了凌叙一些不算久远的回忆。
算算时间，距离被绑架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月，不知道自己失踪之后，导师和同门有没有找他，有没有报警。
想到自己的学业，凌叙就感到一阵头痛，开学后第一周本来有一个阶段性答辩，这关系到他能否按时拿到学位证书，现在，那篇未完成的报告肯定还静静地躺在电脑里。
又或者，因为自己的突然失踪，警方对自己的电子产品进行了破解调查，说不定老师已经看到那篇狗屎一样的报告了，还有硬盘里那些乱七八糟的资料。
真是太可怕了。
湖边的风声充当了白噪音白噪音，让凌叙回想起很多上学时的事情，虽然专业前途惨淡，做研究很累，但同门师兄师姐都很友好，这已经算是他有限人生里还算不错的日子了。
他是个孤儿，当年父亲失踪后，一直没找到遗体，警方无法判定死亡，他就拿不到政府的孤儿救助金。
大学报名时，只好填了学费最低最冷门的建筑保护专业。
但经历过大灾难时期，地球上的突发危机太多了，大部分人类都难以抗衡。
哪里陷落，就放弃哪里好了，反正可以快速重建。
更不要提建筑保护，不论是正在使用中的建筑，还是遗产遗迹，都不需要任何保护策略。
所以大学毕业时，凌叙根本找不到工作，好在他的成绩可以申请助学金，便继续读研，想着研究生毕业也许能找到工作，但读完研还是找不到工作，只好继续读博，打算走留校任教这一条路。
看现在的情况，博士能否顺利毕业也未可知了 。
他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帮萧至拿到证据，回到回西部大陆才是正事。
很快到了下课的时间，章岳没有回音乐学院的大楼，他直接步行到学校正门，坐上了区内公交。
凌叙在高空不紧不慢地跟着这趟车，公交的时速很慢，对凌叙来说毫无飞行压力。
车子到达中央剧院站时，章岳下车了。
门口有一个男人，似乎已经等了章岳很久，两人在门口没有过多寒暄，很快就进入了室内。
资料上确实写着章岳参演了一部音乐剧，每周都有演出，那么章岳今天应该是来参加排练。
凌叙是直接飞到文化区的，他没办法带上任何可以辅助的电子设备，只能站在剧院的楼顶仰望太阳，中午的太阳很热，已经偏移到正南方偏西三十度的位置。
所以，时间大概是下午两点左右，地点是文化区西屏路32号中央剧院。
凌叙把重要信息默念了一遍，突然，眼前的景物出现了重影，他的大脑突然感到一阵晕眩。
鸟类形态非常消耗体力，今天凌叙已经在外面飞了五个多小时，正常的鸟类需要隔三四个小时就进食一次，这样他们才能在补充能量的同时维持轻体重，更有利于飞行。
如果再不吃点东西，凌叙怀疑自己会晕死在外面，成为一只曝尸马路的野鸟。
于是，凌叙顺提前结束了今天的跟踪任务，回到家时，他看了一眼时间，下午三点零五分，这说明他对时间的推测很准，章岳会在周二下午两点的时候去中央剧院排练。
变回人类形态，把今天的信息认真记录在笔记本上，他终于有时间去冰箱找些吃的。
上周采购的食材还剩一些，凌叙给自己煎了鱼片，又倒了牛奶。吃饱喝足后，钟表上的分针只转过了半圈。他盯着表盘思索了一会儿，认为在天黑前还来得及去生活区买些食物。
凌叙这几天总是回想起上次去生活区，在加工食品区闻到的那种带着奶油味的甜香，橱窗里的松饼看起来非常蓬松，凌叙一直念念不忘。
在口腹之欲方面，凌叙就是行动上的巨人，不出一个小时，已经站在了食品区。
厚松饼的表面是恰到好处的浅焦糖色，每种口味的内馅都很丰富，它们被均匀地切成三角扇形，摆放在垫着油纸的托盘里。
凌叙选了香蕉、蓝莓和芋泥三种口味，按照他的食量，每个味道买一份就够了。考虑到萧至晚上回家说不定也会想吃，凌叙贴心地每个味道买了两份。
他认为萧至是一个很负责的长官，萧至每天回家后，仍然会在通讯器上处理公务，有时还会和下属进行简单的会议沟通，第二天在凌叙刚起床的时候，他几乎就要出发去海关中心了。
凌叙对这种工作狂非常钦佩，所以，虽然萧至有时候会说一些让人听了不高兴的的话，但凌叙并没有对他产生任何偏见，甚至还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还算不错，至少要比单纯的交易关系亲近一些。
柜台的女士很贴心地帮凌叙把每种口味分开称重，还在包装袋上加了封口贴。
“感谢您的光顾，欢迎下次再来。”
“谢谢，我会的。”凌叙双手接过袋子，心情很不错。
家里的食材还剩一些，本着不浪费任何食物的原则，凌叙不打算再去买新食材，直接走向结账处。
奇怪的是，凌叙结完账之后，有一个学生模样的年轻男生一直盯着他看。
凌叙觉得很不自在，他加快了步伐，想赶紧回家。
没想到身后的男生快速跑了起来，他一把拉住凌叙的双肩包，大喊道：“小偷！你给我站住！”
凌叙从未应对过这种状况，人穷志不穷，他一直自诩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面对死死钳制住自己的男生，凌叙涨红了脸，徒劳地大喊：“放开我，我不是小偷！”
“别狡辩了，你敢不敢跟我去警局！”拉着他的男生也十分有底气。
不对，萧至叮嘱过，不能去任何需要身份验证的地方。
男生还在中气十足地质问：“怎么？一说去警局就不敢反驳了？难道不是做贼心虚吗？”
听到声响，结完账的人纷纷看过来，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凌叙大惊失色，伸手去捂住男生的嘴：“你别喊了，我真的不是！”
男生却借势紧紧握住了凌叙的手腕：“那就去警局，看你到底是不是小偷！”说完便拉着凌叙朝停车场走去。
凌叙拼命想挣开，于是他对准男生的膝盖，狠狠就是一脚。
男生惨叫一声，手上的力气松开一些，凌叙趁机挣脱，拔腿就跑。
男生似乎没想到凌叙能有这么大力气，他更加气愤，原地揉了揉膝盖又迅速追了上来。
凌叙的速度不及男生，再次被他抓住。
男生这次有了防备，凌叙一直被拖拽到车上，也没能找到挣脱的机会。
车门关上的那一刻，他的头脑顿时一片空白。
没有ID卡在平原区就是黑户，没办法验证身份，就算不是偷窃，警局也会把他拘留下来调查，所以他一定要想办法跑掉！
也许可以在路上找机会跳车，可如果车速过快，他没办法保证自己的安全，难道要在这里变成鸟类形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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