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仓内的人正用手有气无力地敲击着圆柱形的透明壁垒，“叩、叩”，这就是那个诡异的声响来源。他的手指像几截枯白的树枝，关节突兀地凸起着，苍白到近乎透明的皮肤绷在骨头上，指甲泛着不健康的灰黄色，边缘龟裂。整只手像被抽干了血肉，只剩下骨架蒙着一层脆弱的皮，连轻微的颤抖都显得惊心动魄，仿佛下一秒就会散落成碎片。
虞何注意到玻璃仓顶部贴着一个标签，写着三个字“黄少强”。
“他就是零号病人？”
谢璋点点头。
虞何仔细观察起来，他的身体像一具被风干的标本，嶙峋的骨架几乎要刺破那层惨白的皮肤。两颊深深凹陷，颧骨如刀削般耸立，眼窝成了两个黑洞，浑浊的眼珠嵌在里面，像两颗蒙了灰的玻璃珠。
在虞何注视他的时候，他的眼球转动了两下，蒙灰的眼珠似乎也在注视虞何。
紧接着他干裂的嘴唇缓慢的上下合动，呼吸忽然急促起来，肋骨随着喘息起伏，仿佛随时会穿透那层薄如纸的皮肉，像两柄弯刀的锁骨也跟着在皮肤下颤动，仿佛这具躯体早已被死亡浸透，只剩下一缕残魂在勉强驱使。
“他，他好像会说话。”接触了太多丧尸，虞何下意思里没有把零号病人当做活人，丧尸会说话，让她十分诧异。她把耳朵贴近玻璃仓，想要听清他究竟在说什么，但那声音实在是太微弱了，她只能通过口型判断是一个类似于“jiu”的发音。
虞何灵光一闪，环顾四周，在实验室桌上随便抽了两张纸，用笔写下“1，救”和“2，不救”，她把这两张纸举到玻璃仓前，只见零号病人如枯枝般的手臂竟然举了起来，病态的骨爪颤颤巍巍地指向了“1，救”，这一番举动又让他的胸口快速起伏，呼吸愈加急促和困难。
这时连接着玻璃仓的电脑屏幕亮了，响起一连串的警告滴滴声，虞何叹了一口气，“不是我不想救你，是不知道怎么救你，以前那么多医生和药都救不了你，更何况现在了。”
谢璋正色道：“不能接触他，现在的自主意识只是暂时的。”他话音刚落，玻璃仓中的人忽然暴动，一改刚才的虚弱，一身皮包骨却似有使不完的力气，指甲抓挠着玻璃仓，发出刺耳的声音。
谢璋看向玻璃仓前的操作台，一个绿色的按钮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待会我按下这个按钮，如果玻璃仓门开了，立刻杀了他。”虞何点头，拔出刀，双手紧握严阵以待。
随着谢璋按下按钮，一阵电光在玻璃仓中亮起，电光持续了大约3秒，零号病人慢慢安静，一动不动，像是死了。
此后他们在这个实验室呆了整整三个小时，这期间玻璃仓中的零号病人没有再苏醒过，谢璋一直在看链接玻璃仓的主机电脑上的信息，虞何看不懂那些信息，闲着没事，用桌上的笔和纸画了一幅画，画完了还不忘拿去给谢璋瞧瞧，“好看么？我是不是挺有绘画天赋？”
谢璋沉吟片刻，说：“你喜欢画画？末世闲时可以学。”
虞何将画夺了回来，“还我！”
临走前，谢璋想要关掉这个秘密实验室的备用电源，没了维生设备和环境，零号病人很快就会死掉，但虞何阻止了，“以后也许别的人也想研究零号病人呢？而且他也逃不出这里。”
“不会的，这里不会再有其他人知道。”谢璋话语里满是笃定，但也没有关掉备用电源。
两人回去的时候没有选择再走地铁甬道，谢璋要带虞何去一个新的安全地。
这一路还算顺利，但在路过一个荒废的别墅区时，虞何听到了不一样的声音，她的脑海里瞬间闪过当初与陈蕴等人遭遇丧尸群时的恐怖场面，黑压压一片丧尸，将建筑围得水泄不通，咆哮声似冬雷一般震耳，变种丧尸拉扯下普通丧尸，特种丧尸从丧尸群的各种角落里窜出，像是春日里犄角阴沟里的蝌蚪群，黑压压一片，蠕动着黏腻恶心，此刻，她似乎又听到了丧尸群进攻的声音。
虞何赶紧走到谢璋身边，拽了拽谢璋的衣角，说话的声音极力压低，“你听到了吗？好像是丧尸群。”
谢璋警惕地看向周围，刹那间，一只丧尸从旁边别墅的院子里跳了出来，这丧尸高约2米，攻击的速度异常的快，是特种丧尸！虞何只来得及将苗刀横着抵在自己和丧尸中间，那丧尸手臂极长，1米2的苗刀竟然不能完全格挡开它的手，分裂开叉的手指甲即将要抓到虞何的脸时，无形中一个水光闪过，特种丧尸异常坚硬的骨骼被削断，紧接着就是它的头，滚落在地。
在末世，这种突如其来的攻击虞何已经习以为常，她踢了一脚特种丧尸的头，只见断开处切口整齐，像是被一把极其锋利的刀砍下，“谢璋，你会使用水刀了？”
谢璋点头。
虞何心中多了一丝安全感，毕竟如果周围真的有丧尸群，能远距离攻击的水刀肯定比她的苗刀好使。
“我觉得我们还是原路返回，走其他的路，丧尸群不好对付，陈蕴就是这样死掉的。”
二人原路返回，直到虞何没有再听到那令人不安的声音才停下，此时天色已晚，谢璋找了一间安全的屋子，刚入夜，虞何就看到一个黑影在窗边晃悠，她转头对谢璋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悄无声息地提起苗刀，月光中，金属反射的月光映照在墙壁上，寒光晃悠了两下，虞何对准那道影子的头部刺去，那影子却忽然矮了下去，同时一个人声响起，“虞何，是你吗？”
这声音虞何很熟悉，但虞何不敢回应，自从见了那个半人半鼠的丧尸后，丧尸病毒的进化能力对于她而言就是未知的恐惧，也许这又是一种全新的丧尸；毕竟在末世，她宁愿相信遇到了未知种类的丧尸，也不会相信有人能隔着窗帘认出自己。可紧接着那人说道：“是我，莫封。”
原来是通过捅出窗帘的苗刀认出来的。
大半年不见，莫封消瘦了许多，看来监狱小队后续寻找物资时并不顺利。
莫封身上的腥臭味很重，他一手污血，就要摸虞何的头，被谢璋用手肘挡下，“太脏，而且，我们不确定你没有被咬。”
莫封赶紧自证，把能露出的皮肤都露了出来，“看吧看吧，我好得很！”说着还要脱裤子，虞何赶紧拦下。
“虞何，你当初跑掉就是为了跟着这小子？”虞何走之前回了一趟杨老大的安全地，而杨老大是个谨慎的人，每次离开安全地都会在门上设置暗号，暗号变动了就表示有人进入过安全地。一开始莫封以为虞何死了，回去之后发现暗号被破坏，虞何的生活用品也不见了，这时候他们就知道她是自己跑了。
对于自己偷偷溜掉的事，虞何并不觉得有什么亏欠的，“我又不欠杨老大什么，而且我给他打了大半年的工，他克扣了我用命挣来的水和食物，我走之前没有拿回来就当是我大人有大量，不计较，白送他了。还有，我跑是因为我不想继续留，和谢璋没关系。”
“那你总欠我吧，这苗刀，还有我教你的本事，你说是不是？”莫封瞥了一眼虞何手中的苗刀。
这话不假，莫封确实教了她很多，对付丧尸的种种技巧基本都是莫封教她的，而虞何很清楚莫封他们的做事风格，绝不吃亏，任何人、事物都可以标价。
“你想要我还你什么？”虞何警惕起来，不自觉地往谢璋身边靠近。
“白天你们是不是路过一个别墅区？杨老大他们几个被丧尸群困在了那儿，我想让你们和我一起去救他们。”
虞何立刻摇头，“丧尸群？就我们三个？别怪我不帮你，你这是送死。”
莫封忽然诡异一笑，把目光看向了一旁的谢璋，上下打量了两眼后，说道：“你朋友不是异能者吗？有他在，能行。”
看来白天发生的事，莫封在一旁不动声色看得清清楚楚，如果不是虞何提早察觉到了丧尸群，他两人再继续往前走就直接替莫封办事了，也不用劳烦莫封一路跟踪，特地跑这一趟。
谢璋明显不喜欢莫封上下打量他的眼神，有些不悦地说：“有异能也不一定能做到。而且，就像虞何说的，她不欠杨老大什么，反而是杨老大欠她。”
莫封一时说不出话来，沉寂片刻，释然一笑，妥协道：“这么说也行，不过我这有一个关于异能者的非常重要的消息，你们帮我，我就告诉你们。”
虞何一听是关于异能的信息，来了精神，立刻问道：“什么信息，是异能觉醒的吗？”
莫封不语，虞何知道想要他再开口，就必须去救杨老大他们。
虞何很为难，丧尸群的恐怖她见识过，但莫封的话又成功地勾起了她的兴趣，而且这事光她自己上没用，没有谢璋帮忙是真的办不成。
“你说的消息是关于异能者组织的吗？”谢璋忽然开口问莫封。
莫封打量谢璋的眼神更为肆无忌惮，似乎谢璋身上藏着什么不得了的秘密，他微笑着点头道：“算是吧，你很了解异能者组织？”
得到谢璋否定的回答后，莫封笑意更盛，“怎么说，要交换吗？”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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