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年,你到底要带我们去哪儿?”
唐开体形臃肿,走几步路便上气不接下气,走出去四五百米便恼了。
唐音华杵在唐开身边,甘心做一根拐杖,任由唐开将大半重量倚在她身上。尽管累得不行,依旧咬牙坚持。
从年余光看见他们这副艰难行走的模样,眼神更加轻蔑,真不知道唐开这一路是怎么到基地的,总不可能是徒步走来的。
唐开提高声线:“有什么话不能在基地门口说吗,非要跑这么远,你是不是故意给我找不痛快呢?”
从年抿抿唇,尽力然语气染上悲伤:“快了,我马上就要离开基地了,有件重要的东西交给你们,万一被其他人发现会抢走的。”
唐开似懂非懂,不知道信了还是没信,后续没有再发牢骚,而是催着他走快些。
等到看不见基地的影子了,从年这才停下来,他微笑着从口袋里拿出玉石,晶莹剔透,内部缀有碧绿色,他给出去的时候带点不舍,嘱咐道:“这种草带在身上可以强身健体,吃下去可以提升身体素质,你们也知道我本来就身无长物,之所以能留在这里,都是这个草的原因,你们一定要贴身带着,千万不能被发现。”
他这话完全胡扯,然而面前的两个人却深信不疑,也许是他的表情格外真挚,也许是从丧尸出现的那一刻世界就已经全然颠覆了他们以往的认知。
他将玉石递到唐开手心,却在对方准备拿走时,扯住了玉石上栓的红绳。
唐开怒目而视:“你这是什么意思?”
从年略一苦笑:“这可是难得一见的好东西,我本是舍不得给别人的……”他的声音低沉下去,攥住红绳的手慢慢松开了。
见从年不舍的模样,唐开更加确定这是个宝物,笑着接过来,拿在手上端倪了一会儿,并没有看出哪里特别,于是顺手塞进了衣服最内层的口袋里,妥帖放好,确定不会掉出来后,才抬头看向从年,拍了拍他的肩膀,第一次对他和颜悦色:“谢了。”
这可是从年第一次从唐开嘴里听见好话,嘴角抽搐了一下。
唐音华此刻窜出来,脸色不太好,对着唐开道:“说什么谢不谢的,你是他表弟,把好东西都让你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唐开本来就是随口一说,于是附和唐音华的话。刚才因为名额问题,她已经对自己产生不满了,现下还是乖顺点,毕竟此后还有很多事情要让她做呢。
唐音华朝着从年伸出手,半分不客气:“另一个是给我的吧。”
从年把剩余的那个玉石递出去,状似漫不经心开口:“我之前收到过你的短信……”
唐音华笑笑:“哎,还不是想看看你活着没,如果你有更好的去处,那我们一家肯定是要投奔你的,所以这次——”
唐开嘴快道:“姑姑给每个人都发了,只有你回了。”
唐音华梗了一下,不说话了。
从年把自己携带的东西全部分给他们,唐音华翻了翻他的口袋,只有几块破石头,丝毫没有藏私。
唐音华欣慰笑笑,道:“那我们就不耽误你的时间了,先走了啊。”
从年站在原地,那俩人兴致勃勃讨论着什么,丝毫没注意周围传来诡异的声响。
他转身跨步大走,像是迫不及待逃离这里似的,最后更是跑了起来。
从年双手放在大腿撑着,大口大口喘着气,他走得够远了,回头望去,只看得见乌压压一片,如同大军压境般的压迫感。
他躲在枝干粗壮的树后,眼神阴鸷,目光专注,注视数不清的丧尸。
他引着二人走了几十分钟,来到几公里外,为的就是不给他们求救的机会,
等到他们被团团围困在丧尸群里,他才放松大笑起来。
活该,谁让他们总是欺负自己!
他原本想着让两个人争一个名额,让他们鹬蚌相争,看清对方的真面目,之后看情况是留下他们还是赶出去。只是他没想到唐音华居然丝毫不顾及母子之情,为了侄子和她的性命,不惜送他去死。既如此,他没有留情的必要。
尖锐的叫喊声一声高过一声,但很快就静了下来。从年了然,唐音华和唐开此刻一定成为了丧尸。
其实末世以来人类为了抢夺资源相互残杀的事情屡见不鲜,没有了政府的约束,一切都是无罪的。
从年之前好歹是合法公民,做不到让自己的双手染上鲜血,但眼下杀丧尸取晶核合情合理。
他扬起的唇角高高扬起,一粒铄石不知从何处滚来,落在他裤腿上,有点痛,他转过身去,笑容瞬间凝滞。
那铄石并不是被风沙席卷而来的,而是被对面的人踢来的。
从年眉心一跳,不知道夏屹有没有看到他刚才的所作所为,看了一眼夏屹面无表情的脸后,移开视线。
夏屹音色冷淡,不带一丝感情:“为什么这么做?”
此话一出,从年的脸霎时变白——他看见了,他知道了!
他现在是为了那两人指控自己。
从年扯出一个冷笑,刻意不去理会胸膛传来的刺痛,口中不断说着恶毒的话,仿佛自己先发制人,先说出不可挽回的话,便不会夏屹伤害到。
“我做了什么了,你说我做什么了?我怎么知道他们那么倒霉恰好遇见丧尸,要怪只能怪他们运气不好。”
夏屹皱眉,伸手想要拉他:“从年……”
从年早已经红了眼,他退后几步,避开夏屹几乎碰到自己的手:“滚开,别碰我!”
他忽然没了力气,懒得掩饰什么,自暴自弃承认自己的满腔恶意:“是,我是故意的。我不仅想杀了他们,我还想杀了你,如果你现在没有异能,我早就把你推进丧尸群了。”
夏屹语气平静得可怕:“我不信,你之前救过我。”
从年难堪地撇过头,说着扎心的话:“那是因为我要拉你做垫背的啊,我若不救你,你怎么会保护我,你再怎样也是个异能者,还是个数一数二的异能者,带上你总比我一个人活下来的胜算大一些吧。”
他犹觉不够,字字锥心:“你一直在想凭什么你事事都比我优秀,凭什么你有异能我却没有,这不公平,你为什么不去死,你为什么还活着?!”
夏屹面色陡然阴沉,胸膛起伏,攥紧的手背青筋迸出,竭力忍耐着:“这些话我就当没有听过,跟我回去。”
从年有些烦躁地眨眼:“那我杀了人的事情呢,你也要当做不知情,帮我瞒着吗,那你可就是帮凶了。”
有一滴泪落下,无声无息。
他把眼泪当做武器时,巴不得所有人都看到自己的委屈;可真的难过了,他却不愿意让任何人看到自己的脆弱。
从年的大脑几乎死机,控制不住自己脱口而出的话,头昏脑涨,无法思考,只能用世间最恶毒的话来诅咒夏屹。
骂他恶心,让他去死。
那些话语左脑进右脑出,他没有时间思考那些话会给夏屹造成怎样的伤害,只想着不能停,他不能给夏屹开口的机会。
足足过去十几分钟,他的速度降了下来,喉间干涩。
这时他愤怒逐渐褪去,大脑逐渐恢复清明时,一切已经无可挽回。
他撇过脸去,刻意不去看夏屹的眼睛,心头有爽快,但更多的是不知所措。
他始终认为自己没错,他们不顾及他的死活,他便以相同的方式报复回去,哪里有错,分明是天经地义,公平公正的好事!
从年眼睛酸涩,控制不住的眼泪夺眶而出,一滴又一滴,仿佛永无止境。
他早在眼泪落下前转过身,背对着夏屹,他明明站在此地,身高腿长,却觉得自己渺小得可怕。
天地间似乎只剩了他一人,空荡荡的。
四周只有隐约的丧尸啃咬声,每过几分钟便呼啸而过的凉风,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声响。
从年憋着不说话,夏屹也沉默着。
良久,夏屹走近他,道:“跟我回去。”
“滚!”从年瞪着他,鲜红的薄唇紧紧抿着,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看起来如此脆弱。
然而眼睛里迸射出仇恨的光芒,他狠狠甩开夏屹抓着他的手臂,未果,指尖用力,用并不锐利的指甲硬生生在夏屹手臂上划出血痕。
他说:“我不会回去的。”
说来可笑,早在末世开始的那几个月,他就已经放下了面子,放弃了尊严,他可以灰头土脸邋里邋遢苟活着,也可以不嫌脏吃掉滚落在土里沾满灰尘的食物,他为了留在基地向别人卑躬屈膝的讨好,甚至为了更好的生活默许了夏屹对他身体上的报复。
可为什么此刻他不愿意示弱,他分明知道自己并无所长,独自一人的野外恐怕活不过三日,但他非要离开。
从年将眼泪逼进眼眶,努力让自己的心硬下来。反正他与夏屹的关系从来都不好,撕破脸是早晚的事情,不过让一切回到原点而已。
兜兜转转一大圈,其间犯过错,也和解过,但就如同他们的本性不同一样,终归要走向两条截然相反的道路上去。
夏屹自小家庭圆满,父母亲情对他而言尤为重要,相比在他的观念里,父母都是一心为自己好的,他肯定不会做出害人的举动,更加不会伤害亲人。
而从年恰恰与他相反,无论家人还是朋友,都可以拿来利用,有用时他可以忍下火气,没用了他便会丢掉。他不是彻头彻尾的冷情冷血,然而权衡利弊,下定决心后,他一定不会留恋。
两人对峙着,谁都不肯先低下头。
从年情绪激奋,根本听不得任何话,夏屹却铁了心要带他回基地,狠心抬掌劈在他的后颈。
夏屹叹了口气,对方闭着眼睛眼皮却在不安地颤抖,将从年脸庞的泪水擦拭干净,道:“我没有怪你。”他只是不想看对方那样痛苦,明明不忍心却逼着自己做一个狠心的人。
夏屹抱着倒在怀里的人,吻上他耳畔,手臂收紧,耳鬓厮磨。
“我只是想告诉你,这种事不需要你出手。”
你希望的事情,我都会替你完成;你看不顺眼的人,我会替你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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