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子沟前本来有两条大道交汇。
一条从C市城区通过横穿巴陵山的隧道接过来,再通过北江大桥,直接联通江对面的W市。结果那隧道塌了,北江大桥也塌了,这条路就再也没法走通。
另一条路则是沿江国道。
这条国道一面紧靠着陡峭的巴陵山山崖,一面挨着波涛汹涌的北江,从C市边缘的大梁区接过来,绕过桃子沟往北江下游走,沿途一百多公里都没有匝道,直到抵达另一个区。只是这条路在绕过桃子沟后没几里就被山体滑坡给冲断了。
所以末世后,本来四方都可通行的桃子沟,如今只剩一条通往大梁区的大道走得通。
季山月时常骑着她破破烂烂的三蹦子,开个一百多里的沿江路,到大梁区的镇上淘点生活用品。
在末世里,交通不便也有好处,那就是游离到这里的丧尸更少。即使有几只,也不会形成尸潮。而那游荡过来的几只丧尸,也会被铁丝网挡在桃子沟外面。
这一切,让这个山谷变成了静谧的桃源。
凌晨五点,天边已经显出了鱼肚白。
季山月睡眼惺忪的一把推开门,抓着自己的漱口杯,走到屋侧的竹管前接了水,蹲在坝子边缘开始刷牙。
她所住的这个瓦房位于桃子沟深处,地理位置居高临下,爬上爬下全是山路,每天光是走到谷口都得走半个小时。
桃子沟的谷口一带地势平坦,有两个小村落,沿路也有空置的房屋,都是结实的小洋房,只是她都不喜欢。挑挑拣拣的,她选中了这里。
刚开始的时候,这里连水都没通,洗脸刷牙都只能用雨水,要不就得去塘里挑水。她老老实实挑了几天,烦得要不得。
好在她发现后山有个不起眼的小泉眼,于是就在竹林砍了竹子,把竹中隔打通,做成简陋的水管,并一截一截接起来,就这样,把泉眼的水给引到了瓦屋。
清澈的山泉经过竹管,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流出来,满足了她的生活所需。
竹管下方是一口横放的大直径橡胶轮胎,它被山泉一直冲刷,边缘已经长了青苔。这个轮胎主要起到一个储水的作用,免得她急用水时还得等泉水接满。
轮胎口溢出来的水往坡下流去,时间一长,冲出一条小水沟,蜿蜒到山下,穿过竹林,汇入溪流之中。
八月的山里,清晨总会起雾。
此刻浓重的雾气慢慢升腾起来,笼罩四野,到处灰蒙蒙的。后山深处不时传来几声大鸟的怪叫,悠长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山谷里,衬得山谷愈加清幽。
凉飕飕、又黏又湿的晨风穿过山间草木,直往人的脸上身上扑。
季山月刷完牙,顺手将漱口杯里剩下的一点水浇到坝子边的番茄上。
这棵番茄就是昨天她在国道边发现的那棵,可能是移栽时伤到了它的根系,叶片有些蔫儿头巴脑。而它身边的那株黄瓜藤就非常欣欣向荣,十几只手指粗细的小黄瓜顶着未落的黄花,安睡在肥厚的碧叶下,看起来生命力十足。
她捋了把黄瓜藤的绿叶,也给它浇了水。
天亮得很快,不一会儿,晨风就驱散了山头的浓雾,对面山岭头顶灰蓝的天际也渐渐染上一抹橘黄。
季山月在屋檐下的背篼里刨出一只红薯,在山泉边掬水搓了两下,然后把它往嘴里一塞,动身出发。
沿着湿漉漉的山间小路,她往谷口慢慢走去。
江岸上的男人,被她安置在了桥底下,也不知道今天怎么样了。
昨天,她给他简单清洗了一下,处理了伤口。
在清洗他的过程中,发生了一件怪尴尬的事。
他的鱼尾上有几片鱼鳍,左侧一片,右侧一片,中间还有一片,晶莹剔透。
兽型拟态的人身上总会长出一些非人类的特征,比如猫耳,比如虎尾。那时季山月觉得新奇,多摸了两把。没想到下一刻,就看到贺祈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甚至呼吸也紊乱起来。
她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个鱼鳍,左侧那个没问题,右侧那个没问题,但是中间那个,按照部位来看,有可能是人家的那个。
如果不是那个,可能也是连着下面的那个。
……
她收回手,嘴里哼哼几声调子,假装无事发生。
桥底可以遮风避雨,不过她觉得把他丢在那里不太厚道,于是爬到国道上暴力拆卸了一辆汽车,把汽车壳子拖下来,罩在他身上。
这个钢铁王八壳很安全,只要不遇到二级丧尸就不会被掀翻。
季山月下到桥底江岸的时候,看到钢铁壳子还原封不动的待在那里,她就知道人还在里面,没有离开。当然,也有可能是没有力气离开。
昨天她摸到他的胃是瘪的,可能很久没有进食。
他伤痕累累,发着低烧,状态很差。
江畔总是有股潮湿的水腥气,斑驳的青苔爬在岸边的鹅卵石上,人站上去一不小心就会踩滑。
江岸边长了连绵的芦苇,到了秋天或许会苇花飘飘。
季山月在路上捡了根棍子,一路敲打着芦苇和山石,一直敲到汽车壳子面前。
这个敲打的声音是一种讯号,表明她是个活人,她正在靠近,而且是光明正大的靠近,不是想偷袭。通过这种方式,可以降低产生冲突的可能性。
“醒了没有?”
“醒了回一声。”
良久,没人应答。
不会死了吧?
季山月大惊。
上一世他飘到这儿估计都没人救他,这样都活下来成了神音的头子,没道理被她救一下还死了。
“喂?说话。”
回答她的只有江畔的风声。
久等不到回应,季山月袖子一抄,抬手就把汽车壳子给掀了起来,看看里头的人到底在干什么。
人确实在汽车壳子下面,只是脸色比昨天更差了,看着像是出的气多进的气少,一只脚悬在阎王殿门槛上晃荡。
他蜷缩成一团,可能还在昏睡,被陡然大亮的光线一激,顿时惊醒,眯着眼挣扎着想要撑起身,却又没撑住,无力地歪了下去,头抵在鹅卵石上,惊恐万状地喘着粗气。
与此同时,因为应激,他浑身上下抖得跟被掐住脖子的小鸡崽子似的,黑色鱼尾的尾巴尖顷刻之间充溢了一层血色。
季山月知道贺祈落魄了,万万没想到能落魄成这个模样,赶紧掀开汽车壳子,手忙脚乱的把他扶起来坐着。
这一扶,她观察到他有点不对。
贺祈有一双狭长的桃花眼,本该是非常锐利的,但此刻她却见到他纤长的眼睫之下,那双眼睛蒙着一层灰白的阴翳。这层阴翳让他无论看向哪里,双目都充满了空茫。
她抬起手,在他的眼前左右挥了挥。
没有任何反应。
——瞎的。
怪不得昨晚给他留的水和红薯,一个晚上都没动。
祸不单行,季山月又意识到,自从把他救起来后,他似乎一句话都没说过。
“说话。”她催了句。
贺祈垂着头,有气无力的张了张嘴。
季山月还以为他要说什么,一脸期待的看着他,结果他的嘴又合上了。
什么毛病……
直接上手,她抬起他的下颌,强硬地掰开他的嘴,对着光,凑过去看了眼。
咽喉深处没有扁桃体,舌根尽头空空的腔体中只有密密麻麻的肉芽,那些肉芽汇集在一起,勉强拧成肉球的形状,看起来像是正在努力模仿着人类的咽喉。
吞咽应该没问题,只是看这结构,近期应该很难出声。
她皱起眉头,问道:“能听到我的声音吧,能听到就点头。”
这回,贺祈总算有了点回应,虚弱的点了点头。
眼盲,口哑,好歹耳朵不聋,这也算不幸中的万幸。也不知道他上一世沦落到这种境地时,没遇到她,是怎么活过来的。
现在该怎么办?
她一屁股坐到地上,头疼的打量着这位伤残人士。
泥泞肮脏的泥地上,他的鱼尾和上半身之间弯折出一个紧绷的弧度,靠着鱼尾和两只手,他勉强支撑着自己的上半身,让自己不至于又摔回地上。
季山月的视线十分直白,毫不掩饰,他感觉到了这种打量,低敛着眼帘,将头垂得更低,整个身体往后缩了缩。
当季山月将视线过久的放在他的鱼尾上,他的这种瑟缩就更加明显。那是一种充满畏惧,想要逃跑的姿度。
可与之相反的是他支撑着自己身体的手臂,虽然发抖,但季山月越是看他,他就越不敢松懈,连手背上的青筋都在暗暗用劲,仿佛唯恐自己示了弱就被扒皮抽筋。
两个字,硬撑。
事已至此,先吃饭吧。
叹了口气,季山月慢吞吞的从兜里摸出昨天收获的两个番茄,将更软熟的那个递给贺祈。
贺祈看不见,她就塞到了他的手里。
“吃吧。”
番茄是山里的老番茄品种,成熟的时候有浓郁的果香。它的外皮有不太好看的皲裂,里面是晶莹软绵的沙瓤,一口咬下去,酸甜的汁水与香气瞬间充斥整个口腔。
看着贺祈开始吃了,季山月也啃了一口。
江风清凉,吹得人暑气尽散,她懒洋洋靠在礁石上,准备做个大善人。
“你这样子在外边活不下来,我可以收留你一段日子。”
“我家在这边的山里,很安全。你欠我一份人情,希望你记得,以后我要做些事的时候,你得帮我。”
季山月不想离开桃子沟,但她在白石基地还有许多朋友。以后白石基地和神音起冲突的时候,双方和解可以靠贺祈。
救个人,其实也费不了什么功夫。
她啰嗦了这么久,其实是想拉拢一下这个未来的大反派……如果他还要做大反派的话。
毕竟命运这个东西,谁也说不准。
她还想再真情实感的说几句,表明自己是个大大的大好人,结果瞥了眼贺祈,差点把她整懵了——
面前人垂着头,鼻头红红,眼泪大颗大颗地从他布满灰翳的眼睛里掉出来,砸到他的鱼尾上。他一边大口吃着番茄,一边还在发抖,那模样特别的凄惨,特别的狼狈!
是饿的吗?!
季山月看了眼自己手里的咬过一口的番茄,顿时不敢再吃,赶紧推到他面前。
“这个也给你。”
你好亲爱的小天使(抓起来啃啃左脸)(再啃啃右脸)(擦擦你的脸蛋子)(放下)这是第二章才出现的排雷贴:1、女主黑皮卷发壮壮姐,目测身高一米八;2、男主会怀孕生孩子;3、是bg;4、慢热日常流。
写这本的原因是因为真的很想看黑皮糙女库库种地二十亩,一回家弱不禁风的冷白皮男人给她端水洗漱,女人看着男人服侍她的时候的纤细脖颈,拉过他就要压到床上酱酱酿酿,然后男人紧张羞涩的推拒说孩子,孩子还没睡呢……嘻嘻[黄心][黄心][黄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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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浅活两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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