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鼻的血腥味和内脏破裂的甜腥气息，如同无形的粘稠触手，死死扼住了车厢内本就浑浊的空气。
那口暗红带沫的血块喷溅在灰色织物座椅上，像一朵迅速蔓延的宣告死亡的污浊之花。
【警告！警告！检测到车内环境严重污染！乘客□□污染座椅及地板！触发‘深度清洁及消毒’附加条款！】
系统的电子音陡然拔高，尖锐得如同防空警报，带着一种冰冷的程序化的不容置疑。
驾驶座旁那块劣质LED屏瞬间被刺目的血红色淹没。
原本罗列着各项费用的冰冷文字被粗暴地顶替，一行加粗闪烁，仿佛用凝固血浆写成的巨大字符占据了整个屏幕，每一个像素都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污染清洁费：高纯度净水x20升或标准军用压缩饼干x30公斤或等价能源核心x1（立即支付）】
猩红的光芒如同探照灯，瞬间照亮了后排两个男人的脸。
刀疤脸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脸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着，那道狰狞的疤痕像活过来的蜈蚣在皮肤下扭动。
他死死盯着那行血红的字，眼珠子几乎要从眼眶里瞪出来，里面燃烧的怒火被这**裸的天价勒索硬生生浇熄了一半，剩下的是难以置信的荒谬和……
一丝被逼到绝境的疯狂。
三十公斤饼干？！
或者一个能源核心？！
这他妈是把他们当移动金库在榨。
“嗬…...嗬…...”重伤的魁梧男人似乎也被那刺目的红光和同伴僵硬的状态刺激到，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剧烈的喘息，身体痛苦地痉挛了一下，更多的血沫从嘴角溢出。
他浑浊的眼睛艰难地聚焦在刀疤脸脸上，里面是纯粹的，濒死的痛苦和茫然。
刀疤脸猛地低下头，看着大哥灰败的脸和嘴角不断涌出的血沫，再看看那块如同催命符般的血红屏幕，一股混杂着绝望与暴怒和巨大荒谬感的邪火直冲天灵盖。
“操！操！操他爹的！”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钉在赵安宁后脑勺上，那眼神已经不是警惕或凶狠，而是彻底豁出去的，不顾一切的疯狂。
“三十公斤？！一个核心？！你他爹不如直接抢！”他嘶吼着，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绝望而劈叉变形，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前排座椅靠背，“我大哥快不行了！你他妈还要这钱？！这破车！这破座！值三十公斤饼干？！值一个核心？！你他爹……”
他越说越激动，身体因为暴怒而前倾，按在腰间鼓囊突起上的那只手猛地抬起，指向赵安宁的后脑勺，手指因为用力而剧烈颤抖。
那动作带着强烈的攻击意图，仿佛下一秒就要拔出什么家伙！
就在他抬手的瞬间——
嗡！！！
一股低沉冰冷，带着绝对威慑力的高频震动声，毫无征兆地在车厢内猛然爆发！
这声音并非来自引擎，而是直接作用于每个人的颅骨和内脏般如同无数根冰冷的钢针，瞬间刺穿了鼓膜，狠狠扎进大脑深处。
“啊！”刀疤脸前倾的身体像是被无形的巨锤迎面砸中，猛地向后掼回椅背。
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痛苦的叫喊。
那只抬起指向赵安宁的手瞬间失去了所有力气，软软地垂落下来，五指断了一般缩着，仿佛被瞬间抽干了筋骨。
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面对更高层次存在的极致恐惧感，如同冰水从头浇下，瞬间冻结了他所有的暴怒和疯狂。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几乎停止跳动，浑身汗毛倒竖，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着“危险”。
重伤的魁梧男人更是浑身剧烈一颤，喉咙里的嗬嗬声戛然而止，似乎连最后一点意识都要被这恐怖的嗡鸣震散。
整个车厢瞬间被这无声的，冰冷的死亡领域笼罩。
只有那块LED屏幕上的血红数字【30公斤/核心x1】依旧刺目地亮着，像一只漠然俯视着蝼蚁挣扎的猩红的独眼。
赵安宁的背脊挺得笔直，像一根绷紧到极限的弓弦。
冷汗顺着她额角滑落，滴在紧握着方向盘的手背上，冰凉一片。
她甚至能听到自己牙齿在不受控制地轻微打颤。
刚才刀疤脸抬手那一瞬间，她全身的寒毛都炸了起来，差点就要去摸副驾驶上那把冰冷的扳手。
是系统！
是那永远试图把她变成“五星好司机”的滴滴小优系统。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竟然自动触发了某种……威慑机制？
用这种近乎精神攻击的方式，强行压制了乘客的暴动？
她不知道这玩意儿对车里的人有多大伤害，但她自己也被震得胸口发闷，脑子嗡嗡作响。
这破系统，平时扣分警告一套一套的，真到要命的时候，手段倒是简单粗暴得让人心寒。
“咳……咳……”刀疤脸瘫在椅背上，大口喘着粗气，像条离水的鱼。
刚才那股毁天灭地的暴怒和疯狂，被那恐怖的嗡鸣彻底碾碎，只剩下劫后余生的虚脱和后怕。
他看着前排那个始终纹丝不动，只留给他一个后脑勺的身影，眼神彻底变了。
之前的警惕怀疑与凶戾，此刻统统被一种深不见底的忌惮和恐惧取代。
这年轻女人……不，这开车的……到底是什么怪物？！
那嗡鸣……绝不是人类能搞出来的动静！
这破车也绝对有问题！
他艰难地转动僵硬的脖子，看向身边气若游丝的大哥。
大哥的脸色已经不是惨白，而是泛着一种死气的灰青，胸口起伏微弱得几乎看不见。
再拖下去……真的来不及了！
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他的心脏，越收越紧。
他猛地打了个寒颤。
“给…...给……”刀疤脸的声音嘶哑干涩，带着剧烈的颤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硬挤出来的碎石，“我们给……”
他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才把后面的话吐出来：“能源核心……我们……有一个……”他死死咬着牙，腮帮子上的肌肉绷得像石头，眼神里充满了肉痛和屈辱，但更多的是一种被彻底压垮的绝望。
他颤抖着，极其缓慢地，将一直按在腰间鼓囊突起上的手移开，伸进自己油腻皮夹克的内袋里。
摸索的动作异常艰难，仿佛那口袋里装着千斤巨石。
几秒钟后，他掏出了一个东西。
那东西不大，约莫成人拳头大小，呈现出一种深邃而又内敛的暗蓝色。
表面布满了极其精密，不断有微弱流光划过的能量回路纹路，像活着的电路板。
核心内部，隐隐能看到一团稳定旋转的，如同星云般的柔和光晕，散发出一种纯粹而强大的能量波动。
即使隔着一段距离，也能感受到它蕴含的澎湃力量，与这破败的车厢和车外死寂的荒原形成了极其强烈的反差。
一个真正的小型化的能源核心！
在黑市上，这玩意儿足以换到一个小型聚居地半年的口粮，或者请动一支装备精良的雇佣兵小队！
刀疤脸捧着这枚核心，手抖得厉害，仿佛捧着的不是救命的钥匙，而是烧红的烙铁。
他脸上的疤痕扭曲着，眼神死死盯着前排座椅旁那个闪烁着红光的收费箱。
咔哒。
一声轻微的机械声。
收费箱顶端，那个简陋的焊接着投币铁盒的机械臂，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铁盒的盖子无声地向上弹开。
冰冷的投币口，正对着刀疤脸。
意思不言而喻。
刀疤脸像是被割掉了心头肉。
他闭上眼睛，猛地一咬牙，手臂带着一种壮士断腕般的决绝，将手中那枚散发着幽蓝光芒的价值连城的能源核心，狠狠塞进了那个仿佛能吞噬一切的投币口。
嗡……
核心落入铁盒的瞬间，一声低沉的能量共鸣声在车厢内短暂响起。
铁盒盖子“啪”地一声迅速合拢。
驾驶座旁那块LED屏幕上，刺目的血红字符瞬间消失，闪烁了两下，恢复了之前的收费列表状态。
只是那行【污染清洁费】后面，清晰地标注着：【已支付（能源核心x1）】。
几乎同时，那股笼罩车厢，令人窒息的低沉嗡鸣声，如同退潮般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车内只剩下魁梧男人微弱痛苦的喘息，和刀疤脸自己粗重如牛，带着劫后余生颤抖的呼吸声。
赵安宁紧绷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放松了一毫。
她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后的余韵。
她没去看后视镜，手指在控制面板上飞速点了几下。
【支付完成。污染源标记清除。】
系统的电子音恢复了刻板，但似乎……
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满意？
【初级能量护盾发生器蓝图（碎片1/3）已发放至宿主资料库。请查收。】
成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巨大疲惫和一丝微弱兴奋的情绪冲上赵安宁的大脑。
蓝图！
第一块碎片！
虽然过程惊险得让她想吐，代价是得罪了两个看起来就不好惹的亡命徒外加刮花了她的车，系统评估的中度损伤，但……也值了。
她不敢有丝毫耽搁，也完全不想再和后面那两人有任何眼神或语言上的交流。
油门被她再次踩下。
破旧的面包车引擎发出疲惫的嘶吼，拖着满身新的刮痕和内部弥漫的淡淡血腥味，像一头伤痕累累但依旧倔强的老狗，在遍布碎石的谷底颠簸着加速前行。
导航地图上，代表“秃鹫岩”临时营地的绿色光点，终于在前方一片巨大的如同秃鹫头颅般的风化岩山体阴影下亮起。
几分钟后，破车以一个带着烟尘和刺耳刹车的甩尾，粗暴地停在了一堆用废旧轮胎和锈蚀铁板和沙袋垒砌的简陋掩体前。
掩体后面，几个穿着破烂且眼神凶狠又手持自制武器的男人警惕地探出头。
“到了。”
一个冰冷、毫无起伏的电子合成音从车内喇叭响起，带着一种“赶紧滚蛋”的不耐烦。
刀疤脸几乎是连滚爬爬地撞开车门，又手忙脚乱，动作极其小心地将重伤昏迷的魁梧男人拖抱出来。
他的动作带着一种逃离地狱般的仓皇和急切，连看都没敢再看那辆破车一眼，嘶哑着嗓子对掩体后的人喊：“快！大哥不行了！药！药！”
几个营地的人七手八脚地冲上来，接过魁梧男人。
嗡——！
不等他们有任何反应，那辆鲨鱼嘴涂鸦的面包车引擎再次发出暴躁的轰鸣，卷起漫天尘土，原地一个极其蛮横，毫不顾忌是否会蹭到旁边障碍物的甩头，车头狰狞的鲨鱼嘴对着来时的方向，然后如同脱缰的野狗，咆哮着冲向来时那条布满死亡陷阱的峡谷通道，眨眼间就消失在昏黄的沙尘之中。
只留下原地呛咳的营地一众和拖着昏迷的大哥，脸色惨白如鬼的刀疤脸。
刀疤脸看着破车消失的方向，又低头看看自己空空如也，曾经装着能源核心的内袋，最后目光落在怀里大哥灰败的脸上。
一股巨大的劫后余生的虚脱感混合着倾家荡产的肉痛和被彻底碾压的屈辱感，如同海啸般将他淹没。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最终，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嘶哑又充满了刻骨的怨毒：
“……真是他爹的……黑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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