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与张友松谈完后，夜鹰小队并没有答应他的合作提议。
他们还是不想过多卷入北地的纷争。
然而接下来的几天里，他们既无法接近冯野所建的实验室探查绿宝石的具体下落，也没再有机会见到冯野。正如张友松所言，得到绿宝石之后，他们在冯野眼中便失去了利用价值，直接被他抛之脑后了。
更令人心寒的是，这几日游走于避难所之中，他们用自己的双眼逐渐看清了北部避难所的真相。那场面远比张友松的口述更加血腥残忍。
北部避难所表面光鲜，秩序井然，被誉为“末世冰晶”；可若将目光投向底层，那层繁荣的假象便轰然崩塌。无数幸存者蜷缩在冻土之上挣扎求生，北地的严寒如刀割骨，每日都有人无声无息地倒下。作为没有利用价值的“垃圾”，没有人关心他们的死活，草席一裹，胡乱扔出城，成为丧尸和野兽的口粮，就是他们最终的宿命。
这所谓的避难所，是踩着无数幸存者的生命，建立在“坟场”之上的避难所。
来到北部避难所的第七天，夜鹰小队已经彻底明了北地的生存环境，更是了解了冯野的为人。趁着夜色，他们再次来到地下酒吧，找到了张友松。
依旧是那张圆桌，依旧是那些人。张友松坐在他们对面，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们走进来，仿佛早就料到，他们一定会回到这里。
“很高兴再次见到各位，几位这次来找我，是想通了吗？”
周承直视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们可以合作，但在合作之前，我们有几点条件。”
张友松嘴角的弧度变大，风度翩翩地伸出一只手：“但说无妨。”
“第一，推翻冯野之后，必须第一时间寻找我们丢失的东西并把它交到我们手上。而且，这次行动，绝不允许波及城内无辜的幸存者。”
张友松颔首，神情肃然：“这是自然，诸位的东西，自当第一时间物归原主。至于城内幸存者，我与诸位一样，不愿见无辜者流血。”
“第二点，”周承接着说，“你上位之后，必须与我们签订一份与西部避难所同等效力的合作协议。我们会提供树种，协助你们在北地推行植树计划。”
张友松双指并拢，指尖有节奏地轻叩桌面，“合作协议我可以签，但前提是，合作内容不得损害北地幸存者的根本利益。另外……”他抬眼，语气略带探究，“我很好奇，为何你们要在这末世推行种树？北地多冻土，气候恶劣，种树何谈容易？”
周承身体后倾，姿态从容：“张先生尽可放心，我们所谋，绝不会损及北地民生。相反……”他顿了顿，嘴角浮起一丝笑意，“我们还会提供新式武器，助你们清除丧尸威胁，稳固秩序。至于种树的目的……等事成之后，再告诉张先生也不迟。”
张友松想了想，既然西部避难所的霍清河能答应，那其中必有利可图。他权衡利弊，终是点头：“好，这些条件，我全都答应。那么，”他站起身，伸出手，“就预祝我们，合作愉快。”
周承起身，与他握手，“合作愉快。”
既然已经达成合作，周承也不再拐弯抹角，单刀直入：“不知道张先生，对于推翻冯野的政权，可有什么计划？”
张友松闻言胸有成竹道：“计划当然是有的。”他身体前倾，压低声音卖关子，“几位还不知道吧，冯野打算过几日，办个宴会，为几位接风洗尘。”
“接风洗尘？”云杉指着自己一行人，“为我们？”
不怪她疑惑，这几天冯野对他们避而不见，一副用完就扔的态度。怎么还会想到给他们办接风宴？
况且，谁家好人来了十几天了才接风？
“正是。”张友松为他们解惑，“据我的人说，冯野虽然拿到了你们的东西，但是研究进展并不顺利。所以他把主意又打到你们身上，想接着接风宴，再从你们这里套点消息。”
綦大炮冷哼一声：“哼！这算盘珠子都快崩我嘴里了。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这冯野，凭什么会觉得我们会如他意？”
“所以，你想在接风宴那天动手？”周承目光沉静询问他。
“是的。”张友松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决意，“冯野虽粗犷豪横，但身边护卫却从不离身。我思来想去，唯有那日最有机会。你们可假意被他劝服，愿意透露‘那东西’的秘密。然后借机让他屏退左右，独留你们密谈。他贪心一起，必定会答应你们，届时……便是你们动手的最佳时机。”
周承微微眯眼：“然后呢？”
“我一直都在暗中联络城中不满冯野统治的幸存者，”张友松语气低沉，“自从末世以来，我一点一点地聚拢人心，如今已集结了一支不可小觑的力量。一旦你们制服冯野，他的军队必然暴起反扑。那时，我便率众起事，与他们正面交锋。”
周承盯着他：“你有几分把握，赢过那支军队？”
张友松沉默片刻，嘴角浮起一抹苦涩的笑：“实话讲……五成而已。”
他顿了顿，声音又低了几分：“冯野的部下多是旧时代正规军出身，受过严格训练，训练有素。而我手中之人，大多是手无寸铁的平民组成。我们没有精良装备，也没有作战经验。唯一的胜机，就是趁你们得手的那一刻。那时他们群龙无首、军心混乱，我们会与对方尽力一搏。”
“呵。”黑子冷笑一声，唇角讥诮地扬起，“我还以为张先生早已筹谋周全。原来所谓的‘计划’，不过是一群人排队去送死罢了。”
话音未落，张友松身后众人顿时怒形于色，眼看冲突一触即发。
张友松抬手一拦，制止了身后大家的躁动。他站在原地，神色沉静地说道：“你说得没错。”他缓缓开口，声音里透着疲惫与无奈，“我们与冯野之间的差距，天差地别。可是……”
他的眼角微微泛红，“可是我们已经等不起了。再这样下去，北部避难所不必等丧尸攻破城墙，它自会先从内部腐烂，被冯野的暴政一点点啃噬殆尽。”
“所以，哪怕只有两成胜算，我们也必须赌一把。而且……”他的目光从周承一行人身上依次略过，“而且，你们的到来，给了我们一些希望，或许，那两成，能变成五成。”
黑子眉头紧锁，语气依旧锋利：“五成？在战场上，半数的胜算也可能是全军覆没。你真敢拿这么多条命，去赌一个‘或许’？”
“我……”张友松沉默良久，终是低声道，“我知道这样做有风险，可若是什么都不做，才是真正的死局。”
黑子还想再说点什么，却被云杉打断。
“其实吧……”云杉摸着下巴，看着对面颓废的张友松，“这个计划听着不错，我倒是觉得，我们有九成的把握能拿下这局。”
“你认真的？”綦大炮也跟黑子一样，觉得这个张友松异想天开。如今听她这么说，瞪大眼睛瞅她，一脸不可置信。
再怎么想，一队杂牌军都很难和正规军相抗衡啊。
见他们仍是一脸茫然，云杉唇角微扬，勾勾手指，示意他们靠近些。
几人下意识围拢，头碰着头，屏息凝神。云杉这才压低声音，将心中所想一一道来。
越说，几人的眼神越亮。起初是疑惑，继而惊诧，最后燃起兴奋的小火苗。黑子更是忍不住挑眉，兴奋地搓手，恨不得立刻开始行动。只可惜他们现在还不能有动作，所以他只能竖起大拇指，给她比个赞，一副“不愧是你”的表情。
张友松不知道他们在窃窃私语密谋什么。但看着几人的样子由不赞同逐渐演变成兴奋，这让他十分茫然。
他试着开口：“那个，几位，你们这是……想到什么办法了吗？”
他们这才想起对面的张友松。云杉轻咳一声，迅速调整自己的表情，一脸认真地问他：“张先生，问一下，你有能调动的飞机吗？”
张友松下意识点头：“有的。但不多，大概只能调动十架左右。”
“那就没什么问题了。”云杉激动地一拍桌子，“那就按照张先生的计划准备行动吧，这次，咱们必定拿下冯野！”
“啊？”
张友松迷惑，张友松不解。刚才还疯狂怼他的一群人，怎么他们窃窃私语一番，就转而有了必胜的把握？
“哎呀，来来来，兄弟，我来跟你说说这详细的作战计划。”黑子看他这幅样子，一手揽过他，搂着他的脖子逐渐走远，“我们的计划是这样的，到时候只需……”
*
关于推翻冯野的计划，大家已然达成共识。私底下，各种动作不断。
在计划确认的三天后，夜鹰小队收到了那封烫金边的邀请函。
冯野亲笔署名，字迹张扬，邀他们“共聚一堂，接风洗尘”。
周承站在小洋房门前，从守卫那接过那封邀请函，他指尖摩挲着信纸边缘，客气地告知守卫，他们一定准时赴约。
等目送守卫离开，他才抬步走入屋内，将信轻轻放在桌上，声音平静：“走吧。行动要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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