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澜等同事都走光了，才拿起自己的外套。沈望京站在店门口的路灯下，昏黄的光线将他挺拔的身影拉得很长，他正低头看着手机，侧脸线条在光影中显得格外清晰。
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收起手机，很自然地说，“走吧，送你回去。”
“不用，”江澜立刻拒绝，“我坐地铁很方便。”
沈望京像是没听见，径直朝停车场走去，走了两步，回头看他还在原地，眉头微挑，“需要我抱你上车？”
江澜深吸一口气，知道跟这人在大街上拉扯更难看，只得跟了上去。
车内气氛凝滞。江澜靠着车窗，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霓虹，一言不发。
“生气了？”沈望京率先打破沉默，声音在封闭的车厢里显得格外低沉。
江澜没回头，只是淡淡反问，“沈总当着全部门的面说那种引人误会的话，觉得合适吗？”
“哪句？”沈望京语气平静，“说你是我的人？难道不是？”他顿了顿，补充道，“我的助理，自然是我的人。有什么问题？”
他这话说得滴水不漏，仿佛之前那刻意营造的亲昵和占有欲都只是旁人的过度解读。
江澜被他这倒打一耙的态度气笑了，终于转过头看他，“沈望京，你明明知道……”
“我知道什么？”沈望京打断他，趁着红灯，侧过头，目光沉沉地锁住他，“我知道我不喜欢别人接近你，不喜欢别人坐在你旁边，不喜欢任何人把你和别人凑成一对，除了我自己。”
江澜被他这直白到近乎蛮横的宣言震住了，一时竟忘了反驳。
绿灯亮起，沈望京重新启动车子，语气恢复了些许平常的冷静，但说出来的话却依旧惊人，“江澜，我在追你。这不是秘密，也没打算藏着掖着。你可以拒绝，可以躲，但你不能要求我假装对你不在意。”
车子在江澜公寓楼下停稳。
沈望京解开安全带，却没有立刻让江澜下车的意思。他转过头，看着江澜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有些苍白的侧脸，声音放缓了些，“周日早上九点，我来接你。不想钓鱼，我们可以做点别的。或者，就在你家发呆也行。”
他顿了顿，看着江澜微微颤动的睫毛，几乎是叹息般地低语，“不要躲着我。”
江澜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安全带边缘，半晌才开口，“沈望京，我们之间……”
“我们之间什么？”沈望京打断他，声音里带着难得的耐心，“你觉得我是一时兴起？还是觉得我分不清工作和感情？”
他倾身靠近，距离近得能看清江澜眼中自己的倒影，“江澜，我不是突然做出的决定，我也不是一时兴起。”
“给我个机会，”沈望京的声音更低了，“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
车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彼此交错的呼吸声。江澜能闻到沈望京身上淡淡的木质香，混合着刚才烤肉时沾染的烟火气，竟有种奇异的温暖。
良久，江澜轻轻推开他，“太晚了，我要上去了。”
沈望京没有强留，只是在他下车时摇下车窗，“周日见。”
江澜没有回头，但脚步明显顿了一下。
周日，沈望京准时把车开到江澜楼下。他穿着一身灰色运动装，靠在黑色轿车旁等江澜，这身打扮让他看起来年轻了好几岁，连眉眼间的凌厉都柔和了些。
江澜下楼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沈望京自然地为他拉开车门，“我们先去超市买点食材。”
果然如沈望京所说，他拿了一堆肉，只拿了一点蔬菜。
一个小时后，他们到达目的地。那是一片私人钓场，静谧的湖面倒映着初秋的树林，空气中弥漫着野外草木的清新气息。沈望京从后备箱拿出钓具，动作熟练地组装起来。
“会钓鱼吗？”他问。
“不会。”
“我教你。”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江澜发现自己完全低估了钓鱼的难度。他第三次拉钩却没有一条鱼上钩，沈望京终于忍不住低笑出声。
“我来。”他站到江澜身后，手臂虚环着他，手把手地教他抛竿。这个距离近得能闻到彼此身上淡淡的沐浴露香气。
鱼线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轻轻落入湖心。
“要学会耐心。”沈望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有时候等待是最好的策略。”
江澜闻言，意味深长的看了沈望京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运气，十分钟后江澜真的钓上来一条鲫鱼。他难得露出笑容，沈望京看着他的侧脸，眼神柔和。
江澜倒不是很关心能钓到多少鱼，刚开始的乐趣过去，他很快就享受起了发呆的过程，眼睛盯着水面一动不动，偶有飞鸟掠过水面，惊起一圈涟漪。
沈望京也没有打扰他，江澜盯着湖面，他就盯着江澜。
半晌，沈望京打破沉默，“江澜，你在想什么？”
江澜从冥想的状态中抽离出来，终于扭头看了沈望京一眼，他的目光意味深长，“想一些让我烦恼的事。”
沈望京倒是有自知之明，“所有是在想我？”
江澜把头扭回去，是有点，但不多，毕竟沈望京这个人和他的感情都不是江澜可以控制的，多想无益，徒增烦恼，他更多是在想项目的事。
江澜没回答也没关系，有时候，沉默就是默认。
“虽然我知道这个时候出现在你脑海中的大概率不是什么好事，但是至少你心里有我。”沈望京倒是乐观，“我也在想你，想的都是好事。”
到中午时，江澜一共钓上来3条小鱼，都是鲫鱼，沈望京钓到了一条鲤鱼。
湖边的露台有烤架，沈望京打开车载冰箱，把早上买的菜取出来。
沈望京的动作很熟练，生火、备料、腌制，每个步骤都井井有条，江澜就在旁边看着。
沈望京将腌制好的牛肉铺上烤架，肉片与滚烫的铁网接触时发出滋滋声响，香气瞬间弥漫开来。
“尝尝。”沈望京将第一片烤好的牛小排夹到他盘子里，“小心烫。”
肉质鲜嫩多汁，火候恰到好处。
“怎么样？”沈望京看似随意地问，手上还在翻动着其他食材。
“很好。”江澜诚实地回答。
沈望京嘴角微扬，又往他盘子里添了些烤肉，“多吃肉。”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餐桌上，远处湖面波光粼粼。江澜将烤肉翻动，偶尔有鸟鸣声从林间传来。
周末不用上班，江澜在湖边泛起了困意，沈望京注意到江澜眼里的困倦，忽然俯身，一把将他打横抱起。
江澜吓了一跳，“沈望京，你又发什么疯？”
沈望京稳稳地将江澜抱在怀里，挑眉道，“怎么，怕我在荒郊野外对你做点什么？”
“你敢！”江澜看沈望京的方向是走向停在路边的车，心下稍安，倒也不怕沈望京真的对自己做点什么，只是受不了沈望京一抽一抽的发疯。
沈望京逗他，“我有什么不敢，这里人少，你就是真的叫破喉咙也没人来救你。”沈望京将怀里的人颠了两下，语气带着戏谑，“要制服你，应该绰绰有余。”
江澜这会反而冷静下来，语调平静无波，“哦？那我倒想看看，沈总打算做点什么。
“行啊，”沈望京从善如流，“那可能需要江助配合一下，从我裤兜里把车钥匙拿出来。”
江澜瞥了沈望京一眼，手往下摸。
等江澜摸到了一个空口袋，沈望京才慢悠悠地提醒，“左边。”
江澜只好换了一只手，伸向沈望京左边的口袋，把钥匙拿了出来。
沈望京打开车门，把江澜放进后座，然后将后座调成平躺的模式。
沈望京靠在车旁，低头看着江澜，“放心，我说过会等你同意就不会搞什么强制，你在车里好好睡一觉吧。”
江澜斜睨某人一眼，没好气地说，“谢谢，已经被你闹清醒了。”
沈望京俯下身，将雕刻般的脸凑向江澜，“江助这是在跟我撒娇？既然不想睡了，那我再抱你出来？”沈望京作势要将座位上躺着的江澜抱起。
江澜直接上手把沈望京的脸推开，“算了，你走吧，不要打扰我睡觉。”
沈望京的俊脸被江澜推得变形，他却顺势摸上脸旁的手，将江澜的手拿到唇边吻了一下，“行，你睡吧。”
不等江澜生气，沈望京就心满意足地转身离开。
天气舒适，空气清新，野外没有城市的各种噪音，只有大自然的风声、水声和鸟鸣，江澜这一觉，竟沉沉地睡到了下午。
醒来时，他发现自己身上盖着沈望京的外套，上面似有若无地萦绕着属于那人的气息。
沈望京仍坐在湖边垂钓，只穿着一件短袖，勾勒出结实的臂膀和精壮的上半身。他常年锻炼，体魄极佳。要不是沈寒时出生得早，沈老爷子还想把沈望京送去部队锻炼两年。
他似乎有所感应，转过身，正对上江澜望向他的目光。
沈望京走了过来，嘴角噙着笑，“江助是在偷窥我吗？怎么样，对未来男友的身材和长相满意吗？”
江澜坐了起来，忽略掉沈望京的胡言乱语，抬腿下车。
不料在车上睡得太久，双腿一动便传来强烈的麻意，伴随着抽筋的痛感，他踉跄一下，险些栽倒。沈望京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
“急什么？”沈望京将他重新按回后座，“先坐一下，缓一缓再说。”
腿上传来的麻痹感让江澜忍不住背过身，蜷缩在座椅上。
下一秒，一双温暖的手覆上他的小腿，力道适中地按摩起来。
沈望京揉捏着他抽筋的小腿肚，低声安慰，“忍一下，马上就好。”
果然，在他的揉按下，小腿的痉挛很快缓解了。
“好了，谢谢沈总。”江澜将自己的腿从他手中抽回。
沈望京却单手撑在座椅上，探身进车内，瞬间让空间变得有些逼仄，“怎么不叫沈望京了？”
江澜一板一眼地回答，“沈望京是沈望京，沈总是沈总。”
沈望京笑了，“不都是我么？”
“不一样，”江澜说，“取决于你有没有人格分裂。”
沈望京挑眉，“胆子大了，下班时间以下犯上。”
傍晚，夕阳将天边染成一片暖橘，湖面泛着细碎的金光。不知是秋意太浓，还是暮色太沉，江澜站在湖边，心头没来由地泛起一阵荒凉，像是被这无边的秋色浸透了心底。
沈望京正收拾渔具，回头时恰巧捕捉到江澜眼中一闪而过的落寞。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将人轻轻揽入了怀中。
江澜下意识地想要挣脱，却听见头顶传来低沉的声音，“别动，就抱一下。”
这个拥抱很轻，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暖意。沈望京很快便松开了手，仿佛刚才那一瞬的冲动只是秋风拂过湖面留下的涟漪。他什么也没说，转身去拿车钥匙。
回城的路上，江澜靠着车窗发呆。暮色渐浓，窗外的风景飞速后退，他心底那点莫名的惆怅也随着车速渐渐消散。沈望京专注地开着车，偶尔看他一眼，始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沉默。
在酒店用完晚餐后，沈望京将江澜送到住处楼下。临下车前，他轻声道，“周一见。”
江澜点点头，目送车子驶远，转身走进楼道时，发现秋夜的凉意似乎不再那么刺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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