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时分,正是城主府宴席开场的时间,本该是一派热闹场面的城主府中,因上空窥探不到的两道身影,低沉的气氛不断蔓延。
拜金的肚子里,梁梧铭的叫喊声逐渐沙哑。
“快放我出去!我快要被这炉子炼化了!”
“我是上了修真联盟手册的妖修!要是真的被炼化了!你是会遭天谴的!”
宋夺背靠拜金,一动不动地坐着。
仰起头,竟真如梁梧铭所言,空中凝结出两道劫云,随时都有可能劈下一道雷电来。
即使上了修真联盟手册,但梁梧铭先找他的麻烦的,这样都不能报复?
这么不公平!
宋夺愤愤地掀开了拜金的炉顶,里面立刻钻出一颗湿漉漉圆滚滚的头来。
梁梧铭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底满是对自己劫后余生的喜悦。
缓过劲后,豆大的眼睛盯着宋夺,“为何要绑我?”
宋夺冷哼一声,“明知故问!”
梁梧铭语气虚弱,“我既然答应了要送你出城,就一定说到做到,等你拿到那颗被栖山大王拿走的丹药,我必定欢天喜地恭恭敬敬地将你送出城去,你何必今日绑我?”
宋夺眉头紧拧,“少转移话题狡辩!我差点就要着了你的道,今日在这里死在栖山大王的手里!你还在这儿跟我提什么出府出城?”
梁梧铭疑惑,“你干什么招惹到了栖山大王?”
宋夺瞪了梁梧铭一眼,“还在装糊涂!梁梧铭,你的阴谋诡计我已经全部弄清楚了!”
梁梧铭心虚地别开视线,仰起头,“上面是谁在打架?”
宋夺不回他。
梁梧铭辨认出顶上的人,脸色骤变,“栖山大王怎么和笛央宗的人,在我们城主府打起来了!”
他的视线落在不时自高空坠落的冰锥剑意,仿佛已经见到了城主府中某处被毁坏的场景,本就难看的脸色霎时间肉疼起来。
“不是自己的东西不心疼……**竹怎么也不知道拦一拦他们!”
梁梧铭还没放弃挣扎,但他这会儿没什么力气,无论他是什么动作,拜金巍然不动。
他放缓了动作,重新将视线转移到了宋夺身上,好声好气道:“小前辈,我哪里做得不对,你只会我一声,咱们两个不是不能商量。何必这样呢?”
“出城的方案我们可以再商量嘛。你要是觉得等半月太久,今日我送你出去也成啊!你先松开我……咱们两个有话好好说!”
还有什么话可说的!
宋夺蹭的一下转身,恶狠狠地瞪着梁梧铭。
“你打算今日如何送我出城?”
说好了巳时把他给送出去,现在又拿几日之前的由头扯皮,梁梧铭这一招装失忆,是当他好欺负吗!
梁梧铭眼珠子转了转,“那个……今日出城之人颇多,你乔装改扮一番,混进出城队伍。我再为你遮掩几分……”
“你打算让我混进哪支出城队伍?”
梁梧铭硬着头皮道:“田赤城中的吴家,曾受我恩惠,今日也来恭贺栖山大王成为我不良城的城主。你放开我,我去同他们的人说一声,塞一个你进去还是绰绰有余。”
田赤城吴家?
谁知道这是不是又是梁梧铭胡诌出来骗人的话!
宋夺冷哼一声,双臂环抱阴恻恻地盯着梁梧铭。
梁梧铭头皮一阵发麻,不得不吞吞口水,躲避宋夺的视线。
“小前辈你不信我?”他仰头看向天空,“我梁梧铭对天发誓,我方才所言句句属实。若有半分欺瞒,便叫我神魂俱灭永不入轮回!”
宋夺狐疑的仰头看了一眼,天雷没有降下。
但他一点儿也不信,蹲到院中的角落里开始画圈圈。
那一串丹药经由他手递给了魔头,还被夸地天花乱坠。
今日一战若出现减损,无论那些丹药落进谁的口中,只要出了事,他必定要被魔头捉回去,说不定还要被大卸八块。
他留下来必死无疑。
但梁梧铭的可信度又太低……
想来想去,宋夺冷飕飕地扫了还在挣扎的梁梧铭一眼,叫唤拜金,重新把人给吞了进去。
拜金浑身彩光闪烁,不多时,缩小形态,被宋夺捧在了手心里。
“喂喂喂!你究竟想干什么!”
“快放我出去啊!”
宋夺无视梁梧铭的声音,冷哼一声,在拜金的脑门上贴了张隔音符。
世界瞬间安静了下来。
回想起在正厅里见到的几个蒙面修士的服装,宋夺从储物戒里翻找出来一件大差不差的套在身上,裹上一层面纱,蹑手蹑脚隐藏身形,往城主府的正厅里走去。
谁的话都不可信!他自己混出去!
—
城主府正厅的修士零零散散地分立两派。
一派人围在云山与**竹身后,另一派人则跟在笛央宗那个被斩断手臂的修士许能身后。
两派人各执其词,隐隐有对立的态势。
“那笛央宗的许长老,阅历丰厚又比栖山大王先一步成为不良城秘境的守境人,我看,他来做不良城的城主,倒是比栖山大王更为合适一些。”
“是啊是啊,栖山大王屠戮笛央宗之后,不是在栖山之上占地为王了吗?栖山才是他的洞府,不良城还是让给德高望重的许长老来更为稳妥。”
“稳妥个屁!谁不知道那栖山是不毛之地,邪修都懒得踏足哪里!况且这不良城乃是沈城主与梁方海打擂赢来的!他凭什么不能做不良城的主人!”
“许长老德高望重?他与沈城主都是炼虚期,可沈城主才二十多岁!你们知道一个二十多岁的城主对不良城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不良城炼虚期的城主才二十岁!如此少年英豪,随随便便再修炼几百年,不比许能那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老头修为高!”
“许能说他是我不良城秘境的守境人,他就一定是吗?他说他与梁方海年少相识就一定也相识吗?那为何梁方海还是不良城的城主时,他不来不良城投奔,反倒是高坐一宗之长,这不良城满城的人都不知道他这么个守境人的存在!”
“如今笛央宗山门破碎,他许能空有长老之职,不想着如何重建山门,振兴笛央宗,倒觍着脸来我不良城做现成的城主来了?我倒是想问一问,他究竟是想做不良城的城主,还是想占我不良城为己用,将我不良城的门匾堂而皇之地改成你们笛央宗啊!”
“你少血口喷人!许能长老才不会那么做!你们也知道是沈识琛那个叛徒屠戮我笛央宗满门,还敢招来他做你们不良城的城主!嫌命长吗!”
“我们不良城众人,又没有无视他战死的父亲,逼死他寡居的母亲,给他练倒行逆施地功法,使他母族惨死……为什么不敢!”
“你造谣上瘾了吗!”
“有本事你对天发誓,你们笛央宗从未有一人做过那些事情!”
“你……”
宋夺战战兢兢地捧着炉子,混进那几个戴着面具的修士身后,一声不吭地站着,听着这些修士吵吵嚷嚷。
真没想到,魔头竟然还是个美强惨。
可惜了……这个美强惨可能会让宋夺变得很惨。
手中的炉子振动起来,宋夺更加用力的抱紧,后退两步,打探起了消息。
“今日这宴会怕是无福消受……也不知栖山大王与笛央宗的那位长老,何时才能打完?”
立刻有好心人回了他,“炼虚期的高手过招,少说也得有半日,等着吧。”
那人回头扫了眼只比他肩膀高一些的宋夺,从储物袋中掏出块糕饼递了过去,“你是谁家小孩儿?几岁了?试灵石前测过灵根吗?我怎么有些看不清你的修为?”
宋夺笑呵呵地将糕饼接了过来,从善如流地说道:“十六岁,还未曾测过灵根。”
其实他二十六了。
见那人还想问下去,宋夺拢了拢衣裳,指了指角落,“多谢前辈,晚辈去那里吃。”
半日。
宋夺忧心忡忡地望了眼天,乌云遮蔽,叫他一时之间分辨不清是什么时候。
巳时肯定是过了。
倘若沈识琛真的要与那笛央宗的人打斗半日,肯定会影响他酉时之前出城门。
那他此刻若是扮做赴宴的修士离开……
宋夺眸中闪过一丝精光,重新凑到修士堆里,东一句西一句地打听自己假扮的这个宗门的详情。
打听得差不多,正准备从城主府正厅里溜出去。伴随着两道剧烈的声响,院中落下一簇寒冰,砸进湖水中,霎时间冻结一片。
随之而来的是一道巨大的“噗通”声,一道灰色的身影坠进了湖水之中。
水花卷起三丈高,落在岸上化作细碎的冰块,砸向周围的修士。
宋夺止住脚步,仰起头的瞬间,对上了沈识琛那一双含着凛冽杀意的冰冷眸子。
他下意识抖了抖,重新缩进人群里。
不是说要最少要打半日吗?
怎么他刚刚打听好“自己的身份”,沈识琛就下来了!
这么倒霉吗?
沈识琛一言不发地盯着坠入湖中的许能,森寒的利剑高高举起,重重劈下,矗立在湖水中央。
他看着被冻得严严实实的许能,冷哼一声,转身回到正厅内。
端坐上首,沈识琛冷冷地看着笛央宗的弟子围在了湖水中央被冻成冰雕的许能,凄凄艾艾地哭,像是死了九族似的。
他薄唇轻启,冷哼道:“咎由自取。”
眼神在正厅之中扫视一周,语气森寒,“还有谁有意见吗?”
宋夺随着周围的修士一同低着头当鹌鹑。
云山站出来,将未读完的誓词读完,带着人去抓院中那群闹事的人。
**竹站出来缓和两派修士之间的气氛,强行代替梁梧铭走完宴会的剩余流程。
有名有姓几人同行的修士自有去处,一些散修也趁机结伴离开。
宋夺混进人群里,脚刚踏出正厅,耳边传来一道丹炉坠地的声音。
低头,只见拜金的炉盖不知何时被顶开,梁梧铭瘸着一条腿,大汗淋漓,像只水鬼一样猛地扑向高坐上首的沈识琛。
手中寒芒乍现,一柄极锋利的弯刀直直刺向沈识琛的心脉。
沈识琛闭着双眼,唇角溢出一丝冷笑。炼虚期的护体罡气将梁梧铭震得飞了出去,落在了宋夺脚边。
梁梧铭那对八字胡须狠狠抖动,在宋夺震惊的目光中,死死拽住了宋夺的衣摆。
“沈青,我没法儿亲自送你出去了……你好自为之。”
说罢,梁梧铭一个气短,晕了过去。
栽赃陷害搞背刺!
捆住梁梧铭竟然还是没能逃脱被搞的命运吗!
宋夺想跑,却发现腿是软的。
只能扭头,苍白地看着沈识琛解释道:“大王……听我解释。”
一道怪力拉扯着宋夺,将他推到了沈识琛面前。
撕拉一声,遮面的黑纱与身上的修士服瞬间裂成破布,露出里面鲜红的纱衣。
沈识琛捏着他的脖子,轻轻笑出了声,“你说,本座在听。”
脖子上冰冷的触感压得宋夺喘不过气,他脑海中浮现梁梧铭昏迷不醒的样子,垂眸看见沈识琛衣角的血渍,害怕地颤抖起来。
他表情委屈地扶着沈识琛的手臂,“我和年师傅正往后院走,梁管家从身后将年师傅砸晕。我觉得梁管家有问题,就假意与他为伍,想看看他要做什么……”
“你要走。”沈识琛打断了宋夺的话,“你凑够了赎身的三千块上等灵石了吗?”
三千块?
宋夺拧起了眉头,不是一千五百块吗?!
魔头坐地起价?!
沈识琛迎着他不可置信的目光,露出一个浅淡的笑。掏出那枚通体泛着蓝色丹纹的生子丹,抬眸看向宋夺,“你曾说这是止血丹,能治雷劫时降下的业火烧伤。还是那个修士留给你的保命的丹药,没骗我吧?”
宋夺哆哆嗦嗦连狡辩都不敢:“是的呢,大王。”
他紧闭双唇,生怕沈识琛一个生气,将生子丹塞进自己的肚子里。
骗子!
都已经到了这种时候,竟然还在骗人!
沈识琛的笑容有些发苦,捏住宋夺脖子的那只手也在轻轻用力。
捏断它的话,以后是不是就不会从这张嘴里听到谎言了……
宋夺抓紧沈识琛冰冷的手,呛咳了起来,“大王……”
沈识琛盯着他眼角溢出的泪,猛地松开手。看着宋夺踉跄站定,下意识后退的模样,粲然笑了起来。
迎着宋夺的探究,沈识琛将生子丹吞入腹中。而后取出长剑,抵在宋夺的脖颈上,脸色阴沉,“你以为我会舍不得杀你吗?”
森寒的剑意透过剑锋传递到脖颈上,宋夺瞬间汗毛直立。
心却比脖颈上的剑还要凉。
魔头,把生子丹吃了……
吃了!!!
他的视线愣愣地转移到沈识琛的腰腹。玄色的衣衫被割破两个口子,露出沈识琛结实的□□。
宋夺盯着那处紧实的肌肉,脑海中浮现出它鼓起的画面,本就苍白的脸色变得煞白。
他皱起眉头,眼底似有无尽的恐慌与委屈。
这辈子……要到头了……
可他还不想死!
他还没继承师傅的衣钵,把药谷丹修一脉发扬光大!还没在修真界中闯荡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甚至还没来得及游历修真界的大好风光!怎么能死呢!
脖颈上的剑锋逼得更近了些。
沈识琛阴冷的声音响起,“那究竟是一枚什么丹药?”
能将人变成傀儡的御魔丹?还是掺了魔气,能叫他生不如死遭受反噬修为尽失的其他什么东西?
他盯着宋夺茫然的眼神,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
骗子也是被人骗了吗?
可那人是怎么诓骗他的呢?似笛央宗游说的那群正道修士一样,告诉这小骗子,“栖山大王无恶不作,我们要斩妖除魔”吗?
沈识琛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
正厅中气氛死寂,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屏住呼吸,看着沈识琛与宋夺僵持而立。
沈识琛刚刚解决完一个炼虚期的修士,要一个金丹期修士的命易如反掌,可他为什么不下手?
无数道探究的目光落在宋夺的背后。
宋夺心里骂完许能又骂梁梧铭,骂完梁梧铭又骂这该死的修真界,骂完修真界又开始骂自己。
挣扎许久,还是想活。
他稍稍往后退了半步,脖颈避开刀锋,在魔头愈发粗重的呼吸声中,咬牙回道:“其实那是枚春.药。"
"我仰慕大王已久,实在没了办法,才想出了这个浑招。我对大王一片痴心,绝对没有要害大王的意思!”
话音一落,身后响起一片抽气声。
我滴个乖乖,他们没听错吧!
宋夺仰起头,看着因震惊而呆滞地沈识琛 ,狠狠拧了自己的大腿一把,瞬间泪眼婆娑,几乎带着哭腔说道:"如今龌龊心思被戳穿,大王既然厌恶了我,我这就滚出不良城,此后再不会出现在大王面前!”
说罢,趁着魔头还在震惊,手忙脚乱地往外爬。
周遭的修士自动为他让路,宋夺一边捂脸一边往外走。想着等他出了城主府,立刻吃下复形丹,然后去寻辛夫人,在她的小店里待上一个时辰,之后就离开不良城,再也不回来了!
可他还没走出出城主府,就被沈识琛抓住衣领拎了回来。
沈识琛宽大的手掌扼住宋夺的下巴,微微用力,下一瞬,微冷的唇齿覆在了宋夺的嘴唇上。
耳边传来一道低笑:“你也知道是浑招,还敢丢下本座一个人走?本座,准你喜欢我。”
宋夺呼吸一滞,感觉自己腾空而起。再落地,已然出现在了城主府的后院。被沈识琛压在了床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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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文案回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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