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草丛中有个人。”笛小愚说。
“宵小之辈,不必在意。”笛飞声自然感觉到了那处有人的气息。
武功低微,连面都不敢露的鬼祟之徒,实不值得他们分一点儿心神。
“可是他的眼神……”笛小愚看着已带着自己飞远的父亲,终是将“很不简单”四个字咽回了肚子里。
回了金鸳盟新总坛,笛飞声以雷霆之势处理了几个叛逆之人,便打算去一品坟了。
角丽谯献上来的地图显示,那里有观音垂泪,可以让自身功力一举恢复到全盛时期。
一品坟危机四伏,不知会发生什么,不便带儿子去,想到要和儿子分开,笛飞声内心生出淡淡的不舍。
“爹爹放心去吧,不必担心我,我这段时间跟着角姨,爹爹大可放心。”笛小愚却劝道,他深知自家爹爹面冷心热,舍不得自己,于是不等爹爹开口,就抱着角丽谯的胳膊甜甜地说。
“药魔处还有功课未完。”笛飞声却不想将儿子交给角丽谯。
对于角丽谯,他终是心中厌恶的。
“角姨的蛊毒也很厉害呀,听说从前就是角姨用蛊毒帮助爹爹缓解的,这段时间我想跟着角姨学,而且角姨这么漂亮,我看着也更开心。”笛小愚将角丽谯抱的更紧了,又转头向上看着角丽谯:“而且角姨也很喜欢我,是不是?”
药魔:所以是我丑的错咯?
“是,属下一见少主就心中喜爱,少主对蛊毒感兴趣,属下一定倾囊相授,请尊上放心。”角丽谯虽不知这小子为何总喜欢缠着自己,但也被他几句好话捧得有些飘飘然,这几日她自是看清了尊上对少主的看重,博得少主的好感也十分重要,于是殷勤答应下来。
“你办事,我放心。少主便托付给你了。”笛飞声只得这样说。
“定不负尊上所托!”被笛飞声这样专注地看着,角丽谯觉得自己心跳快的都要飞上天了,越发真心实意地承诺。
“爹爹,你早点儿回来!”将要分别之际,望着笛飞声远去的背影,笛小愚终是忍不住小声哭了出来。
笛飞声听在耳里,更加坚定了他速战速决的决心。
可是天不遂人愿,他在一品坟里发现有一个叫李莲花的人,很像……记忆中的那个人。
笛飞声沉寂多时的心不自觉乱了。
十年过去了,会是那个人吗?
一番试探之后,那人终于露出了马脚,冠绝天下的婆娑步,不是李相夷又是谁?
那熟悉的身形,是刻入骨髓的记忆。
笛飞声想也没想,一口饮尽观音垂泪,恢复了成人身形,就追了过去。
竹林中,笛飞声堵住了那人去路。
一阵清风吹过,扬起漫天竹叶飞旋,漩涡之中那个白色人影,熟悉又陌生。
笛飞声一阵恍惚,这场景似曾相识,同样的竹林里,十年前的无数画面涌上心头。
“阿飞,我又赢了!”有人声音欢快,示威的同时,又顺手轻轻替笛飞声摘掉落在发间的竹叶。
“阿飞,你太厉害了,我怎么今天打不过了?是不是又偷偷学了什么招式?”有人明明尚有余力,非要耍赖求饶,只为博他一笑。
“阿飞,你开心了吗?我都累了,不打了好不好?坐下来陪我说说话呀。”有人声音里盛满了温柔,字字句句都写满了爱意。
初时觉得聒噪的话语,在经历过十年的岁月磨砺之后,非但没有模糊淡去,反而越发的字字清晰,在笛飞声这乏善可陈又暗淡枯燥的一生之中,显得如此的弥足珍贵。
那些记忆中的人影在笛飞声眼前一一闪过,最终消散在清风之间,变成了眼前那白衣人影。
笛飞声眼眶控制不住湿润了。
“李相夷,是你吗?”笛飞声轻轻地问。
“笛盟主心中不是已有了答案?”那人反问,无所谓地笑了笑。
眉宇间熟悉的爱意消失得无影无踪,只余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
“你果然没死。”笛飞声喃喃地说。
“我没死你这么高兴干嘛?”李莲花拍了拍落在身上的竹叶,又笑了笑问,笑容中意味不明。
“你为何只剩一成功力?”笛飞声想起方才试探时对了一掌,他竟接不住自己的三成功力。
“你中了我的明月沉西海,我不也中了你的悲风催八荒吗?还真是厉害,这伤养了十年都不见好。”李莲花擦了擦嘴角的血迹,似乎想到什么,朝笛飞声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没死,真是万幸。”
“这些年你为何不来寻我?”笛飞声何其聪明,很快感受到了李相夷的疏离和防备。
自己当时竟下手这么重了……
原来他将那一招唤作明月沉西海,他心中的那一轮明月已沉入西海了吗?
“我为何要来寻你?让你再将我杀死一次吗?笛盟主?”眼前人依旧笑嘻嘻,只是眼里是不容忽视的冷漠和讽刺。
“十年前我并非要杀你,你师兄也不是我让人杀的,这些年我一直在搜集证据,我会证明给你看。”笛飞声忍下心中钝痛,耐心解释。
原来这十年里,他是这样疑心自己。
原也怪不得他,他如今容貌身形声音俱变,根本找不出当初那意气风发少年郎的一丝影子,不用想就知道他这些年经历了多少艰辛。
有怨也是应该。
只要活着就好。
“笛盟主,都十年了,咱们就不用再演戏了吧?我如今废人一个,早已不是四顾门主天下第一,你何苦浪费感情?”李相夷依然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说出的话却让人遍体生寒,“实话说了吧,要不是要寻我师兄的尸体,我这辈子都不会再来见你。”
笛飞声知道他会有怨,然而听着他说出这些话时,依然心脏痛的快要窒息,嘴唇翕动,辩解的话竟一句也说不出来。
他一贯是沉默寡言、嘴笨木讷的,他从未觉得有甚不好,可是此刻他却恨透了这样的自己。
“咱们之间,十年前的东海就已经结束了。李相夷在十年前就死了,如今活着的是李莲花。”那人又说。
虽然六月盛夏,笛飞声却觉得遍体生寒。
李相夷真的死了吗?
死在了十年前的东海……
笛飞声忽然悲从中来,心疼得快要无法呼吸,没有一刻比现在更让他清晰地认识到这个事实了,那个爱他的少年郎再也不会回来。
这又能怪谁呢?李相夷坠海,四顾门解散,李莲花九死一生活了下来,多少辛酸苦楚不问便知,在他受困的日子里自己没尽一丝心力,此刻他又有什么权利要求他如当初那般爱他呢?
世间终究有太多事,比情爱更重要,比如理想,比如生存……
他两之间总是有太多事横在中间。
再炙热的爱恋也经不起这样消耗。
何况十年时光实在太久了,终究在他看不见的角落里改变了什么。
他原以为他们的相遇会很温馨,他们会像以前一样切磋武艺,累了就坐下来聊天,他有很多话想跟他说。
他想跟他说,这些年他一直在找他……
他想跟他说,他的仇他一直没有忘……
他想跟他说,他们有一个孩子,非常乖巧……
他想跟他说,他很想他……
此刻却没有了开口的立场。
原来留在原地的只有自己。
“打扰了。”他用尽全身力气,让自己声音不颤抖地说出这三个字,转身逃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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