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凤瑾漓依旧每天待在院子里喝茶、看书。有时看那只大白仙鹤不顺眼了,就“逗逗”它。白鹤憋着一肚子气,却不敢吭声,实在想不通上觉为什么要把这么一个魔王带回来。
雪忍算着时间,估摸着司命那边该忙完了。这天晚上,她离开紫鹤云阁,来到了瑶池。
瑶池与神界一样不分昼夜,踏入交界线的刹那,周围明亮的天光瞬间射来,雪忍微微侧头眯眼,适应了一会才往里走去。
司星楼里。司命正整理着这次朝安引魂招邪的起因经过,一手翻阅着书架上的竹简书卷,一手里执着黑色的毛笔,在一卷浮动的红棕色命谱上点点画画。
窗棂处微风拂来,似是察觉到了什么,他握着毛笔的手猛地停了下来,扔下竹简,收了命谱,立即起身来到门口。
“上觉。”他恭敬行礼。
雪忍“嗯”了一声,两人来到内室,司命倒了茶递上。雪忍接过茶盏,抿了一口,缓缓问道:
“上次的事,处理得怎么样了?”
司命眉头舒展,笑道:
“燃灯上古佛指点了方向,已经顺利解决了。” 说着,他又恭敬地朝雪忍行礼,“此次还得多谢上觉帮忙,不然我和惩恶还不知道得折腾多久。”
雪忍微微挑眉,目光落在窗外流动的风上,手指无意识地在木桌上轻轻敲着:“这么说……宿命通看不到的,燃灯上古佛可以看见?”
司命愣了愣,抬眸偷偷看了她一眼,谨慎地斟酌了一下措辞,
“燃灯上古佛看到了引魂招邪之人的过去经历,是趁着这次宇宙重塑时从黑暗空间里逃窜出来的小鬼,碰巧遇到了人间下任宰相,这才惹出这么一桩祸事。玉帝已经命人去加强黑暗空间的封印,一切无恙。”
碰巧吗?雪忍感觉似乎不怎么碰巧。顿了顿,她语气缥缈的问道:“司命,我记得神界所有的史册记载、神明历劫,都是经你之手写的吧?”
“这……”司命恭敬道:“小仙不敢欺瞒上觉,只能说大部分是经小仙之手。”
“哦?为何这么说?”雪忍对他的回答丝毫不意外。
“上觉有所不知,这……有些史册意义重大,都是经上界觉者插手而记录的。”说到这里,司命不由得有些苦笑,
“只不过是借由小仙的名头,以防泄露天机。不然以小仙那点法力和智慧,哪能作出那么周密严谨的命运轮回。”
雪忍点点头,“这么看来,司命是知道《神荒大战》是谁卷写的了?”
“这……”司命额角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他明明已经很小心的避开了,但还是不知不觉间又跳进了一个更大的坑里,
“上觉……”
“司命,可不要说你不知道。”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雪忍幽幽的打断他,“你一定知道的。”
司命心里叫苦不迭,暗暗叹了口气,沉默了半晌,才低声道:“回上觉……那《神荒大战》,原是金刚光明法佛交于小仙的。至于里面具体的缘由……恐怕得上觉亲自去问。”
师尊?雪忍心里咯噔一下,怎么会?原本师尊似乎就不太想告诉自己,她才想避开师尊自己去查……结果兜兜转转,竟又回到了起点。
恭送雪忍离开后,司命似是回想到了什么,微微摇头,
“当真是因果循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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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雪忍出门,果然又看到在院子里喝茶的人影。不知不觉间,她竟然有些习惯了。凤瑾漓依旧给她倒了茶,雪忍抿了一口。
“今天我要去上界一趟,你要不要一起?”
上界?凤瑾漓端着茶杯的手指微顿。上界对他而言,跟亡魂之地没什么差别。他不动声色的放下茶盏,温润的目光里蕴藏锐利地看向她,像是要把她灵魂深处一一看穿。她终于还是像那些神一样,要来杀他了?
“好啊。”他应道。
两人来到神界与上界交界的地方。
雪忍忽然停下脚步,对他说:“从这里往上,神界的人就上不去了。上界的金光会消剥他们的法力,甚至是……生命。”
她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掌心光芒一闪,浮现出一只玉笛子,正是神印。后者漂浮在半空,像个会摇尾巴的小狗,使劲甩动着它的穗子,亲昵地蹭着雪忍的脸颊。
“这是我的法器,名唤神印。”雪忍有些无奈地介绍。
凤瑾漓冷冷地看着她的动作,后背的手已经在悄悄凝聚阴煞之气。以为她终于要动手了,却见她忽然把神印递了过来:
“你带着神印,有它在,上界的金光就伤不到你。”
他眼眸里的冰冷瞬间一寸一寸碎裂开来,错愕地盯着她。雪忍微微偏头,带着一丝疑惑:“怎么了?”
他背在身后的手猛地攥紧,那股阴煞之气悄无无声地散了。他抬眸复杂的看向空中的法器,心里掀起一阵复杂和震惊。
法器是主人魂魄的一部分,但它又有它自己的思想意识,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神灵,和主人之间生死相连。
她……怎的就这么轻易地给了自己?是真担心他的安危?还是想监视他?又或者……是在试探?
没等他伸手去接,神印“嗖”地在空中转圈子,又绕着自家主人转了一圈又一圈、上上又下下的,穗子乱甩,一副很不高兴的样子。
神印感觉到凤瑾漓身上负神的信息,很不喜欢,正在和雪忍闹小脾气。
雪忍对此十分习以为常,眼里满是无奈,随即又用眼神给它施威,示意它听话。
神印在空中停顿了一下,随即更用力地在原地打转,穗子甩得像风车,一点儿也不听她的,十足就是一个任性的小孩子。
它叽叽喳喳嫌弃的话,一字不落的进了凤瑾漓的耳里。后者面无表情,但眼神却凉飕飕地盯着它,皱起的眉宇间隐隐透着几分嫌弃与烦躁。
雪忍也不急,就那么静静的看着它胡闹,一副不可商量的模样。
僵持了一会儿,神印最终败下阵来,不情不愿地、慢吞吞地飘到了凤瑾漓面前。
凤瑾漓看着它,明明只是一个法器,但就是好像能感觉到它那嫌弃的目光。
一人一笛,就这么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冰冷的如同中间隔了一座大冰山。
凤瑾漓最终还是伸手接过了神印。手里温润的触感细腻,光泽如碎星。他的眼眸复杂,现在只要他稍一用力,这法器就毁了。而毁了它,也就伤了她,她就再也无法威胁他了……
但是片刻,他听见了自己沙哑的声音,“多谢上觉。”
雪忍却不甚在意,转身踏入了了那片璀璨的金光之中。
凤瑾漓跟在她身后,目光落在她的背影上。那双死寂幽深的眼里,掠过一丝淡淡的困惑。
为何她与那些人不一样?如果说之前的一切都是她演戏来骗取他的信任,那么现在她将神印就这样随意交给自己,等于把自己的命送到了他的手里。毕竟,倘若她知道他的身份,就应该清楚,没有任何一件法器是他摧毁不了的。
毁了法器,就相当于伤了主人。
他又看了一眼手里的神印,小家伙很傲气地一甩穗子,把自己整个裹了起来,一副“拒绝跟你交流”的模样。
凤瑾漓嘴角无声地弯了一下。她的法器都像她。
垂眸间,凤瑾漓似乎忽然就明白了神和觉者的差距。觉者是神吗?是,但是神是觉者?不一定是。
觉者是慈悲、是无私,远非神可比。
那一刹那,一股暖意毫无预兆地从心口涌了出来,流向四肢百骸。让他那颗沉寂冰冷了许久的心,好像……突然活了过来。
以后漫长的黑暗岁月里,如果有这么一个人在身边……似乎也还不错。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前面那个身影,忽然就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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