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件笔录片段(节选)
询问对象:俸川
与当事人关系:自称现场目击者
询问时间:(具体日期时间)
地点:XX派出所询问室
询问人:刘晨(及其他警员)
俸川陈述概要:
“我当时在滑冰场边上等人谈事,听见吵闹才看过去。看见那个年纪大点的妇女(指王文母亲)打了小女孩(指苏)的手,声音很响。小女孩当时就尖叫了一声,非常刺耳。”
“然后那个妇女就像疯了一样,用拳头捶打小女孩的背。小女孩吃痛倒在地上,哭喊打滚。妇女还不罢休,用手指着小女孩,非常大声地吼叫,反复质问‘你叫啊!你为什么要叫!’,情绪非常激动,场面一度很混乱。”
“后来听说小女孩报警了。那个妇女就对小女孩说了一句狠话,具体记不清,大意是‘让你留案底’之类的。”
(笔录结束)
刘晨的内心活动:
刘晨合上这份泛黄的卷宗,眉头紧锁。俸川这个名字他记得。几年前在一次非正式场合,俸川喝多了,曾带着几分炫耀提起过,他年轻时“处过一个甘肃来的相好”,后来那女的嫁人了,就住在这一片,还托他“有空关照一下她家,特别是她女儿”。
当时只当是醉话,没细究。如今看到这份笔录,再联想到王文母亲的身份背景(甘肃人),以及俸川恰好出现在那个冲突现场……刘晨心里串联起了一条模糊的线。
这个俸川,与王文母亲早年有过一段不清不楚的关系,甚至可能对王文这个“女儿”也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照”。他出现在滑冰场,是巧合?还是某种刻意的“关注”?
而他证词中描述的王文母亲那异常激烈的反应——那种远超正常护犊范畴的、近乎失控的暴力与言语威胁,是否也隐藏着更复杂的个人历史和情绪根源?
这份来自一个“恩客”的证词,因其来源的特殊性,反而更**地揭示了当年那场冲突中,被官方调解笔录所淡化了的、充满戾气的真实细节。刘晨意识到,苏当年所面对的,远不止是孩子间的矛盾,而是卷入了一个成年人充满纠葛、算计与情绪失控的复杂漩涡。这份旧案卷,或许正是撬开如今更大谜团的一个不起眼的支点。
张刘洋的日记
X月X日阴
今天又看到王文那孩子了,在局里的走廊,和她母亲年轻时一样,眼神里藏着刺。算起来,我是她远房的舅舅,虽然她大概从不记得有我这么个人。
她还在她妈肚子里的时候,我姐——也就是她母亲——就常跟我抱怨,说怀孕辛苦,说对未来的担忧,说一定要让这孩子出人头地,把她自己没能实现的、受过的委屈,都弥补回来。我当时听着,只觉得养一个孩子,责任太沉重。
王文出生后,看着她一点点长大,我更像一个躲在幕布的旁观者。听我姐絮叨,说王文小时候如何粘着她,又如何在稍微大点后,开始有意无意地跟她“争”。争衣服的款式,争家里的话语权,甚至争她父亲(我姐夫)的注意力。我姐有时是得意的,觉得女儿在模仿她、认同她;有时又是烦躁的,觉得自己的领域被挑战了。
我记得看过心理学家武志红的书,提到过孩子成长中有一个阶段,会自然地对同性父母产生一种竞争意识,渴望取代对方的位置。这是正常的,是孩子在摸索自我和家庭关系。关键在于父母如何引导。
但我姐的处理方式,现在看来,或许走了岔路。她似乎很享受这种被女儿“争夺”和模仿的感觉,有时会无意识地强化这种竞争。她会当着王文的面,和我姐夫表现得过分亲密,像是故意展示一种“我们才是核心,你需要努力才能挤进来”的姿态;她也会时而对王文极尽宠爱,时而又用“你看爸爸/妈妈更喜欢我”这样的话来刺激她。她没能清晰地让王文明白,父母是伴侣,孩子是孩子,爱不是需要靠竞争才能获得的战利品。
结果呢?王文确实变得争强好胜,但她竞争的对象,从一开始的同性同伴,到后来的整个世界,似乎都扭曲了。她渴望掌控,无法忍受任何潜在的威胁或忽视,仿佛永远停留在那个需要靠“打败”母亲来证明自己价值的阶段。她与同性的关系常常紧张,对异性的态度也带着一种既要征服又要控制的复杂心态。我姐亲手点燃了那簇竞争的火焰,却没能教会她如何与火共存,最终眼看着火势蔓延,灼伤了她们彼此,也可能灼伤更多人。
看着她们,我越发觉得,养好一个孩子,需要的智慧和耐心,远比处理最复杂的任务要多得多。这也算是我选择丁克的原因之一吧——见识过养育过程中可能出现的巨大偏差和带来的痛苦,我自问没有把握能做得更好。有些责任,太重了,不敢轻易去承担。
X月X日夜微雨
窗外的雨声细密,煤球蜷在我膝上打盹,呼噜声像辆老旧的小摩托。这小东西,如今倒是很安稳。
想起白天在网上看到个帖子,不少人抱怨自家猫“不亲人”,细问之下,多是猫做了“错事”就挨打,然后记仇、疏远。底下有人引用温尼科特的话,说“要有一个不报复的人”,才能让孩子的本能喷涌而出,感觉世界欢迎他。这话原是指母亲,但放在这些小生灵身上,竟也贴切。
“不报复的人”。这话听着简单,做起来却难。人总是容易觉得自己的权威被挑战了,猫抓了沙发、打翻了杯子,仿佛是在挑衅,于是怒火上来,抬手便打。这哪里是在教育,分明是自身的自恋受了损,觉得连只猫都“不该”违逆自己。
文(王文)以前来我这儿,见煤球跳上餐桌,想也没想就一巴掌挥过去,呵斥声又尖又利。煤球吓得炸毛躲到床底,一整天不肯出来。她还不解,说“畜生就是欠管教”。我看着她那神情,像极了她母亲训斥下属时的样子——不容置疑,带着被冒犯的愠怒。
我的煤球,也不是天生就这么温顺。刚捡来时,野性难驯,抓人、咬人、半夜嚎叫。我也气,也烦,但看着它那双因为恐惧而竖瞳的眼睛,忽然就明白了。它不懂规矩,它只是依本能行事。我若报复,它便学会恐惧;我若包容,它或许才能学会信任。
于是它抓沙发,我默默把指甲剪了,多备几个猫抓板;它打翻杯子,我收拾干净,把易碎品收好。它夜里吵闹,我白天多陪它玩,耗尽它的精力。过程很慢,需要极大的耐心,有时也觉得是在自我修炼。
但你看现在,它信任我,愿意在我身边袒露最柔软的肚皮,它的呼噜声里没有一丝警惕。它的本能——对温暖、对陪伴的渴望,终于可以安全地“喷涌而出”。
养猫如此,养孩子,大概更是如此。需要一个“不报复”的养育者,提供一个安全的空间,让生命本真的力量得以舒展,而非在恐惧和惩罚中扭曲、变形。文她……或许从未拥有过这样的空间。她母亲将她的每一次“本能喷涌”,都视作对自恋王国的入侵,必须镇压。于是她学会的不是爱与被爱,是斗争与征服。
想到这里,抚着煤球温热的小身子,心里有些怅然。提供一个“不报复”的环境,原来已是许多人一生难求的奢侈。
X月X日阴
晚上刷手机,看到苏末晞在医院直播,怀里抱着那只常在她院子出没的流浪猫,猫看起来蔫蔫的。她说,这猫春天跑出去,不知被谁踢伤了,半个肾都坏了,她整晚带着它看病。镜头里,她眼睛是肿的,不像演戏。
评论区却炸开了锅。有个小号跳得最凶,言辞尖刻,一口咬定苏末晞是假慈悲,作秀,骂她“孤儿就是会装”。那用词的习惯,那股子不依不饶的劲儿,我一看便知,是王文。
心里莫名地堵。
想起前两年,王文被自家养的布偶猫抓了一道血痕,她妈妈(我姐)转头就找我,说猫性子劣,要送去做什么行为矫正,开口就要六万,说是咨询了国外专家。我当时只觉得,人对动物的态度,差异竟可以如此之大。
苏末晞对那只野猫,是怕它冻死才放进屋,春天它想出去,她也由它。猫伤了,她尽力去救,还在为那个不知名的施虐者找补,说“可能是不小心的”。而王文,对一只无冤无仇的野猫和它的救助者,却能释放出如此大的恶意。
我无意去评判谁对谁错,事情的来龙去脉,我并非亲历,难断究竟。只是这鲜明的对比放在眼前,让人无法忽视。或许真如人所言,偏见一旦产生,便再难更改。王文看待苏末晞,恐怕早已戴上了一副无法摘下的有色眼镜,无论苏末晞做什么,在她眼里都是错的,都是别有用心。
她是我的亲戚,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血脉上总归连着。而苏末晞,与我非亲非故。有些话,看到了,想到了,也只能放在心里。说了,便是偏袒;不说,看着那孩子被这样无端指责,心里也不是滋味。
最终,我只是看着苏末晞默默地关了直播,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说。这世上的许多事,或许就是这样,沉默成了最普遍的选择。
X月X日夜
金奇缘的烧总算退了。喂他吃药时,许是精神松懈,又或是憋了太久需要听众,他竟带着几分病态的得意,与我“分享”了他的“战绩”。
话题起于我又一次感叹苏末晞这个目标令人头疼,能力成长太快,心性又难以捉摸。这本是我有意无意的引导,想看看他反应。
没想到,这句话像拧开了某个邪恶的闸门。
他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亮光,斜倚在床头,嘴角扯起一抹笑:“矿工,你也觉得她碍眼?呵,我早就教训过她了。”他顿了顿,像是在回味,“就前阵子,她不是挺宝贝院里那只野猫么,天天喂,还让它进屋。”
我心里咯噔一下,面上不动声色,只顺着问:“哦?一只猫能怎么教训?”
“那还不简单?”他嗤笑一声,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我盯了几天,那猫春天发情,总溜出去。我找个角落守着,等它过来,一脚就踹过去了。”他甚至还比划了一下角度,“没用力,就用了巧劲儿,听着它叫得那叫一个惨。后来听说,肾坏了半拉?苏末晞婊子还连夜送医院,在网上哭哭啼啼装善良。”
他说得眉飞色舞,仿佛这不是残忍的虐行,而是什么值得炫耀的智慧。我看着他因发烧和兴奋而潮红的脸,胃里一阵翻涌。他伤害一个无力反抗的生命,目的仅仅是为了让苏末晞痛苦,并以此为乐,视作对苏末晞的“教训”。
我强压下心头的厌恶,没有打断他,也没有流露出任何批判的神色。他需要这种“被认同”的感觉,才能吐出更多东西。他只是把我当成了一个可以倾听他这些肮脏秘密的“自己人”。
他后面还说了些什么,关于如何用更隐蔽的手段针对其他碍事的人,我有些听不进去了。脑子里反复回响的,是那只猫的惨叫,是苏末晞红肿的眼睛,是王文在直播间里那些刻薄的谩骂。
真相原来如此丑陋,且出自这样一个我曾以为只是纨绔、如今看来内心已然腐烂的人之口。他并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我默默记录下这一切。照顾他,是为了任务,是为了获取情报。但今夜之后,我对这个人的观感,已跌至谷底。有些恶,藏在暗处;而有些恶,如此明目张胆,甚至渴望掌声。
煤球不知何时跳上了窗台,隔着玻璃安静地看着外面。我忽然觉得很庆幸,给了它一个不必担心被无故伤害的环境。
而对于金奇缘这种人,或许只有冰冷的法律和彻底的失败,才能让他稍微体会到,什么是痛,什么是敬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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