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一声惊叫让莫景言睁开眼，凌向晚提着被红色染料弄脏的衣服，“你没长眼睛啊？”
她面前的男孩着急摆手，眼睛被白布蒙着，身上的衣服看上去比凌向晚更严重，被染料染得五彩斑斓。
莫景言意识到，这是凌向晚的记忆。
这两人看上去都是**岁的年纪，脸上还带着稚嫩。
男孩没有说话，拿出纸和笔写下歪歪扭扭的三个字给凌向晚看：
对不起。
凌向晚看清他眼睛上戴的东西，没好气的说：“真晦气，还真没长眼睛，这衣服可贵了，说吧，要怎么赔？”
“堂溪少爷！”这时有一位妇女跑了过来，莫景言差点以为这是李堂希，不过这男孩是个瞎子，想了想堂溪似乎是个姓氏。
妇女连忙向凌向晚道歉：“实在抱歉凌小姐，我家少爷眼睛看不见，你给这衣服开个价，我们赔给你。”
“你家少爷不会说话？”凌向晚看着男孩挑了挑眉。
“是。”妇女拉过男孩，“堂溪少爷从小因为受过刺激有失语症，说不了话。”
“那你先走，我跟你家少爷，单独聊聊。”凌向晚后面四个字咬得很重，有些轻蔑的看着二人。
妇女见男孩点了点头也不好多说什么，就先离开了。
男孩比凌向晚矮了半个头，凌向晚用扇子挑起他的下巴：“你叫什么？”
他像是事先准备好，从兜里拿出一个本子翻开给凌向晚看上面的字：
我叫堂溪云，字岁欢。
“岁欢，堂溪岁欢？”凌向晚念出声。
堂溪云点头，凌向晚笑了：“这字挺姑娘，小瞎子，你是真瞎？”
堂溪云又点头，她有些不耐烦：“你失语症是什么时候有的？有之前会说话吗？”
他在本子上又翻了几页，递到了凌向晚眼前：
三岁之前，我一直住在爹娘那，后来我爹娘得罪了人被抄了家，我的眼睛也被刺瞎得了失语症，我逃了出来，现在住我爷爷奶奶那里。
“你住哪？来我家门口做什么？”凌向晚接着质问。
他又拿笔写下：
我是你隔壁堂溪家的……
之后还有一些内容凌向晚看了半天也没看出这写了什么，别说是这位凌大小姐了，就连莫景言也才勉强分辨出几个字。
“死瞎子你耍我呢？这我怎么一个都看不懂？”凌向晚烦躁的把本子一扔，“你身上这衣服脏死了，滚远点。”
堂溪云呆愣了几秒，并没有去计较凌向晚的行为，俯下身跪在地上开始找本子。
白净的小手在地上摸索了许久，被泥土和染料弄得肮脏不堪，堂希云才终于摸到那个本子重新站起来。
堂溪云举起手掌放在额头旁边，接着又把小拇指对着自己。
凌大小姐也不是没见过这个，就是对不起的意思。
她意识到自己做的似乎有点过了，但堂溪云已经拍拍身上的灰尘转身走了，给她在夕阳间留下了一个背影，孤独又渺小。
她冷笑了一声：“死瞎子，真倒人胃口。”
莫景言看着凌向晚的脸叹了口气，这凌大小姐从小就这样以后是要吃亏的。
自那以后，凌向晚经常能看见堂溪云，有时他是在自己院子里浇花，有时是在摘青提，有时是在拔杂草，总之每一件事都和这些植物有关。
她也会不动声色的在堂溪家外边观察许久，看着这瞎子无论如何都带着笑的嘴角。
一日，凌向晚家的院门被敲响了，她开门就看到堂溪云一手拿着一篮青提，另一手拿着本子，本子上字好了很多，清秀又大方：
这个是我自己种的，不嫌弃的话就收下吧。
凌向晚沉默着接下了青提，正当堂溪云要走时她说话了：“小瞎子，给我看你的眼睛。”
堂溪云拿着随身带的笔在本子上写下：
你要是不害怕的话可以的。
她扯下堂溪云的眼罩：“你不给我看我怎么知道害不害怕。”
堂溪云是闭着双眼，凌向晚用两根手指强迫他睁开。
莫景言被吓了一跳，堂溪云的眼里什么都没有，是一片空洞。
凌向晚就只是看看，看完就帮他把眼罩戴回去了。
“没什么可怕的。”她无所谓的抖了抖肩，“回去吧小瞎子。”
堂溪云没有动，微微张开嘴好像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在本子上写下：
你叫什么名字？
“现在才想起来问。”凌向晚轻笑了一声，“你听好了，我是凌家大小姐凌向晚。”
他听后又写下：
你能写出来吗？
“写什么写，你以为我像你一样？”她嘴上虽这么说但还是解释，“凌是凌晨的凌，向是向阳而生的向，晚就是晚上的晚，听懂了没有？”
堂溪云按照自己理解的意思认真的写下“凌向晚”这三个字，随即冲着她露出灿笑。
晚上，凌向晚将青提洗了又洗，然后把青提端回去坐在闺房里发呆。
小瞎子眼睛不瞎应该会很好看吧。
她一边想象着堂溪云眼睛没瞎会笑着说话的样子，一边往嘴里送青提。
不知不觉间，她没摸到盘子里的东西低头一看，发现青提已经吃完了。
堂溪云给她送了好几串，一个晚上都不到她就全吃了
外边打雷了，闪电划破天空一闪一闪，开始下起了小雨，
凌大小姐从小就害怕打雷，再加上想吃青提自然是忍不下去，当即拿的盏灯下了床。
站在堂溪家门前淋雨淋了许久，凌向晚还是敲响了门。
是上次那个妇女开的门，妇女有些惊讶：“凌小姐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让岁欢出来见我。”凌向晚毫不客气的说，手上的灯一晃一晃的。
莫景言心道，这凌大小姐真是想到什么做什么。
妇女有些犹豫：“凌小姐，我家少爷已经睡下了……”
“快点！”凌向晚忙不迭催促。
妇女见识过这位凌大小姐的脾气，之前可是硬生生踩断了一个犯人的十根手指，妇女马上就跑回屋去叫堂溪云了。
堂溪云被妇女扶着出来，他身上的睡袍松松垮垮，头发乱糟糟的披在身上，一副刚睡醒的模样。
他在本子上抖着手写下：
怎么了？
“天好黑，本小姐害怕不行吗？”凌向晚理直气壮，“青提还有吗？”
堂溪云笑了笑，接过妇女手中的油纸伞想着在她头上，却在往前走没两步被门槛绊倒了。
凌向晚下意识蹲下身去扶他，看到了他的睡袍被污水弄得脏污一片，还有丝丝鲜红。
她将堂溪云的衣服掀开发现他膝盖被擦破，此时一片血肉模糊。
“少爷！”妇女惊呼一声，连忙去查看堂溪云的伤势。
堂溪云捂着伤口，痛得站不起身，但还是向凌向晚先是摆手，然后五指蜷缩碰了碰自己的胸口。
这是别怕的意思。
堂溪云就这样被两人扶着回屋，妇女包扎好他的伤口后便离开了，让自家少爷和凌大小姐单独相处。
他想起她刚才说的话，一瘸一拐的摸索着找到一个盘子递给凌向晚，盘子里装着满满的青提。
凌向晚把盘子放到床头柜上，见堂溪云还站在那，暴力的把堂溪云按在床上：“受伤了就不要乱动！”
堂溪云还是笑着，那一抹微笑似乎能融化人心。
他凑近了些，温热的呼吸洒在凌向晚脸上，他有些艰难的吐出两个字：“小……姐……”
他语气平缓，如他的长相般温柔。
凌向晚瞪大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小瞎子，你说话了？”
“小姐……”堂溪云语气坚定了些，似是在肯定她的说法。
凌向晚震惊了好一会儿，随即逗弄似的捏了捏他的脸颊：“不错，以后就叫我这个。”
这位大少爷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脸颊迅速染上一抹淡淡的红晕，动作都有些不利索了。
这一夜，大小姐和大少爷相拥而眠，他发现她害怕打雷，便捂着她的耳朵一起沉沉睡去。
莫景言也不好多说什么，两小孩能有什么心思？
两人长大了些，堂溪云在凌向晚日复一日的监督下做复健，失语症基本已经完全好了，除了情绪激动时会说不清楚话，其他都与正常人无异。
其实凌向晚也只是刺激他说话，按照莫景言的理解就是把哑巴逼得都开口说话了。
“小瞎子，你家青提熟了没？”凌向晚一脚踹开堂溪家的大门。
堂溪云正在给郁金香浇水的手一顿，循着声音抬头对着凌向晚的方向：“你要是想吃可以去吃我院子里酸的青提。”
“哟。”凌向晚勾住他的脖子，“死瞎子，早知道你失语症好了之后是这样当初还不如不帮你。”
如今堂溪云有她高了，她还要垫着脚尖才能和堂溪云差不多。
“我没说什么很重的话吧。”堂溪云笑道。
凌向晚道：“我不管，你就是对我说重话，小心我拔了你的舌头让你变成真哑巴。”
堂溪云道：“罪加一等。”
凌向晚这些年替爹娘处置过不少犯人，拔舌头断手指这都算轻的了，她不知从哪学的刑法，凌迟车裂什么残酷的都学会了，所以堂溪云才会这么说。
回去之后她心情挺不错，走回房时听到了爹娘的交谈。
“晚晚也到年纪了，嫁人应该是可以的，杨家那边彩礼可是给一百万！”
“是没错，一百万是一笔不小的数目，明日就商量一下让晚晚参观一下乡下的环境。”
“就这么办也好，家里少一张嘴省了不少钱。”
凌向晚浑身血液冰凉，又去了堂溪家。
妇女又看到她笑道：“凌小姐不是刚回去吗？怎么又回来了？”
堂溪云依旧在浇水，听到妇女这么说笑道：“怎么了小姐？”
她看着妇女说：“你先出去一下。”
妇女虽然不解，但还是默默退了出去。
园子内就只剩二人，堂溪云停下手上的动作，缓慢朝她走来：“小姐，你还有事吗？”
“岁欢。”凌向晚不知有多久没有说这两个字，“我要走了。”
“去哪？”堂溪云没意识到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我要嫁人去了。”
“……”
死一般的寂静，堂溪云手上的水瓢掉在了地上发出“哐当”一声，里面的水洒的到处都是。
“小姐。”堂溪云声音在发抖，“能不去吗？”
“你家拿得出一百万？”凌向晚嗓子发哑。
这几年来堂溪家花了不少钱，一百万对于他们来讲不是一笔小数目，虽然有但几乎是他们三分之一的财产，一时半会儿也拿不出来。
恍惚间，凌向晚想起他们初次见面时，她看不懂堂溪云写的字，如今却想起来了：
我是你隔壁堂溪家的，最近刚搬来，请多关照。
这么久以来也欺负过这小瞎子不少次，但小瞎子都没有计较，反而还是待他她初，给她糖吃，给她青提吃。
“明日应该要去，我还是想把这话说出来。”凌向晚笑着看他，仿佛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小瞎子，我喜欢你你看得出来吗？”
“眼睛瞎了，看不见……”堂溪云整个人微微发颤。
凌向晚主动上前吻了吻他的脸颊：“岁欢，你好好待着。”
“好……”堂溪云紧紧的抱住她。
刀还是有一点啦，但柒然没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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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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