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元洪武21年,魔教南蔺散,魔尊霍问一把火烧了南蔺的总教噬魂殿,
火光摇曳中,魔尊霍问负手而立,一袭玄衣融入夜色,唯余衣角在热风中猎猎作响,映着下方奔流的赤焰和冲天浓烟。
他身后是昔日南蔺教核心所在的噬魂殿主梁轰然倒塌的巨响,教众仓惶四散、绝望悲鸣的嘈杂。
南蔺教就此分崩离析,右使古番带领南蔺28万魔修投奔鬼帝相诃,只余百人愿追随霍问。
霍问公示天下:
——世间再无南蔺教,南蔺神功已毁,劝天下英雄好汉莫再修魔道,另寻一条康庄大道去。
此消息一出举天下之哗然。
天下人都说霍问疯了!那南蔺教可是在他霍问人憎鬼厌、万人唾弃之时收留了他啊!
南蔺教前任教主霍业可是将他视若亲子,除了南蔺教主的位置还将南蔺神功噬魂都传给了他。
可那霍问现在不仅使南蔺教分崩离析,还毁了南蔺神功!
一时间江湖中众说纷纭。
有人说他忘恩负义,辜负了霍业的重托;也有人大胆猜测他是在以退为进,另有图谋。
“霍业养出个白眼狼啊!”
天下之人无不唾弃霍问此举。
南蔺神功虽出自魔道,但其功法之精妙也同适于正派武功之精进,是不可多得的高阶法神功。
可惜了那南蔺神功咯!
不过唾弃归唾弃,他们对南蔺教的破灭还是很显闻乐见。
有几个小门派私下聚首,议论纷纷:“那霍问如今这般行径,虽说大逆不道,可南蔺教称霸一方多年,也没少打压咱们,此番倒也算给大伙出了口气!”
也不知是唾弃那霍问之举还是可惜那南蔺神功,又或者二者兼具也不无可能。
话虽如此,可一想到那精妙绝伦、能助人修为突飞猛进的南蔺神功就此湮灭,又不禁摇头叹息。
惋惜与庆幸交织,复杂难言。
便是那些自诩名门正派的宿老们,也难以掩饰内心的巨大落差。
南玄派现任掌事罗大成捋着胡须,痛心疾首道:“霍问这小儿,罔顾道义,南蔺神功若能为我正道所用,必能铲除更多邪佞,如今却毁于一旦,实在是世间一大损失!”
可当谈及是否要出手惩戒霍问时,罗大成没了声,众人也都面面相觑,眼神闪躲。
毕竟霍问如今神功大成,自身实力深不可测,谁也不愿当这出头鸟,引火烧身。
连市井之间,百姓们茶余饭后也都在谈论此事。
“听说了没,那霍问把南蔺教搅了个天翻地覆,南蔺神功也没啦!”
“真有此事?”
“千真万确!”
“可那霍问不就是南蔺魔教现任魔尊吗?这魔头还能自己掀了自己老巢不成!?”
“可不是嘛,连那右使古番都去投靠了鬼帝相诃!”
“其他人也去了?”
“去哪?投靠鬼帝相诃?自然是去了的,不然还能留着不成?连噬魂殿都被那魔头一把火烧了个干干净净!”
“噬魂殿也烧了!?这魔头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嗐!这谁清楚,管他什么南蔺教北蔺教的,散不散的,跟咱小老百姓也没啥关系。”
“说的也是。”
……
众人皆愤懑,恨不能唾其面、批其骨,然而细究之下便会发觉,便是当年霍业在位那南蔺教全盛之时,也未必能约束住这喜怒无常的现任魔尊。
谁能想到在三界叱咤千年的南蔺教最后竟是被魔尊自己亲手所断送,这当真是世事无常!
【30年后,奕镇。】
人头涌动,走来走往,卖叫声此起彼伏。霍问栖在湖畔树上,背靠树干,一条腿垂下轻轻晃荡,眼眸半眯饶有兴致地观察着脚下熙攘的众生相。
看这底下人来人往也自得其乐。
街道外迎来送往,茶馆内也热闹非凡:“听说了吗?城南慕府的慕容小公子明个儿要成亲啦!”不远处的茶馆内一小厮向茶客们宣告了这一消息。
众人皆是一惊,连茶客都放下了杯盞。
“谁?慕容家的小公子?是慕容翊,翊公子?”未等茶客有所反应,老板娘先声夺人。
“那翊公子不是传言有短袖之癖嘛?这是个甚么事?”一侠士闻言放下了手中的酒看向小厮。
茶客们将目光放到了那侠士身上:“翊公子?慕容翊是断袖!闻所未闻,和谁?”
旁边的茶客似是十分意外,惊诧不已。
侠士高深莫测般未再发言,众人又将目光转移到带消息的小厮身上。
未等小厮开口,一楼上的客人嗤笑道:“和谁?没有谁,前南蔺魔尊霍问呗!”
众人闻言皆是一惊,连在树上安然听八卦的霍问都忍不住直起身子,指尖几不可察地顿了顿。
嗯?这又和本尊有什么关系?
那小厮明显不信,梗着脖子反驳:“霍问?那位散了魔教的魔尊?没听说过他有那癖好啊!”
楼上的声音再次响起,慢悠悠地补充:“魔尊霍问自然不是断袖。传言嘛,是咱们那位翊公子单恋那位魔尊成疾,痴心妄想,一往情深。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听说魔尊对此浑然不觉,又或者……根本就没把他这点破心思放在眼里。”
“哦——!!!”一片恍然大悟的叹息声,夹杂着各种心照不宣的眼神和暧昧的低笑。
茶客间交头论足,茶馆内气氛又热烈了几分。
霍问半眯的眸子里,掠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淡漠:
“嗤…”
那个心思深沉的慕容翊喜欢他?
当真是荒谬至极。
他霍问一生波澜壮阔,血海翻腾,阴谋诡计里趟过来的,哪有这份闲心去琢磨手下一个小修士心底那点不可言说的歪念头?
即便……霍问脑海中飞快闪过几张慕容翊恭敬垂眸、看似不经意间流露出的过分专注画面……即便那小子确有些行止怪异之处,也绝不可能!委身于男人?念头一起,霍问眼底便只剩冷峭的嘲弄。
他霍问,就算刨去前魔尊的身份,只做寻常人,也绝无此等悖逆常伦之念。
谣言,不足为信。
霍问睨向茶馆众人,叹道:“这些江湖闲人惯爱传一些莫须有的事。”
联想到那翊公子,霍问也是一阵头疼,细细想这慕容翊往常在他面前情态举止的确与在他人前有所不同。
断袖之癖?无解,就算那慕容翊真的对他有意。
且不论他前魔尊的身份,他霍问哪怕只是个普通人也不可能委身男子!
一道声音突兀的开口:“既然爱慕南蔺魔尊,又怎会另娶他人?莫非他娶的不是女子!?”老板娘一副花容都失了色。
小厮赶忙解释到:“翊公子迎娶的是京城叶家的二小姐不是什么别的人!”
叶家二小姐?哦,叶温茹。
霍问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劲,这叶温茹不是早有未婚夫了吗?好像还是他曾经的手下来着……
那个名字到了嘴边,却像隔着一层薄纱,竟一时抓不住。
啧,一下子想不起来了,谁来着?
毕竟过去了许多年霍问觉得自己一时记不起也正常。
偶尔的遗忘对活得太久的人而言,实属常事。
茶馆里其他人显然记得比他要清。
先前开口的侠客猛地一拍桌子,震得碗碟乱跳,怒道:“叶二小姐的未婚夫?你们莫不是忘了?!那是南蔺左使——赵介!霍魔尊座下第一心腹!曾得授《噬魂》的大成者!你跟我说他病死了?谁信!他那样的人物,阎王索命也得看时辰!”
一石再起千层浪。
赵介……
这个名字如同最沉重的冰锥,瞬间贯穿霍问漫不经心的状态。那点微不足道的风流八卦带来的戏谑感荡然无存。
赵介?死了?!
那个曾追随他血战八方、在他最孤立无援时也不离不弃的左使赵介?
那个他亲手从万军围困、五脏俱裂的绝境中拽回,不惜耗费本源真元疗愈、更将南蔺核心真髓《噬魂》奥义倾囊相授的得力臂膀……死了?
霍问指节泛白,树干上细碎的树皮无声地嵌入他指腹。
一个修炼《噬魂》至大成境界的人,周身护体魔元浑厚磅礴,寒暑不侵,百毒辟易,寻常顽疾根本近不了身,早已超越凡俗寿元的桎梏。
因病而死?
这由头荒谬得令人发笑。
也……令人心寒。
霍问的目光如冰冷的钩子,锁死那个“确诊”之人。
显然茶馆内人也不太相信,人群骚动:“这赵介也算是那魔尊霍问曾经的左膀右臂 ,乃是南蔺神功的大成者,因病而死,谁信!”一侠士义愤填膺地放下茶碗。
此时一老者信步而出,沉着道:“赵介确实是因病而死,两年前由老夫亲自诊断判定,此事不会有假。”
“张医师!”现场众人显然都认出了老者。
两年前?霍问两年前分明还见过赵介,赵介看起来精神矍铄,身体康健,完全不像病重之人。
赵介虽在之前跟随自己平叛南蔺教乱徒时受过重伤,可他的伤早已被治愈。
况且,赵介身为常年修炼南蔺功的高手,体魄异于常人,寻常重病根本近身不得,早已到了百毒不侵、万病不沾的境界。
绝对,有诈。
他再无心留意茶馆里后续的议论纷纷,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从树枝上滑落,身形一晃,便融入了街市汹涌的人流,眨眼消失不见。
赵介,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慕府。
记得那小厮说过幕府翊公子和叶二小姐明日成婚 ,可这慕府像没有这回事一般,未张灯结彩,府上的人脸上也无半分喜色。
本该张灯结彩、仆役穿行的府邸前,却透着一股不合时宜的冷清。
朱红大门紧闭,门前石狮也仿佛蒙着一层无形的灰气。
无喜联,无红灯,连空气中应有的喧嚣喜庆都稀薄得近乎错觉。
怪,怪得很!
霍问凝眸,窥探府内情况。
他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叶温茹竟还如平常般装扮,屋内布置简单,也未见寻常人家成婚所需衣物。
这叶二小姐坐在闺房之中,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眼中隐隐透出些迷茫与不安。
她手中紧握着一方丝帕,无意识地揉搓着。
霍问将视线转向隔间书房的慕容翊身上。
谁料这慕容翊,竟也同叶温茹般寻常装扮。
慕容翊……此子心思诡秘,城府颇深,精于算计,并非易与之辈。
前些年,明里暗里,他也没少做些小动作,
若此番这厮胆敢以赵介的生死为饵……霍问狭长的眼眸中,危险的光泽一闪而逝。
用赵介来设局?此计,太毒,亦……太蠢。
蠢到霍问甚至怀疑,是否高估了慕容翊的头脑。
就在他心中疑窦丛生、冷意翻涌之际
——
“尊上果然来了。”
一道清越中带着一丝疲惫和某种奇异笃定的声音,自身后丈许外响起。
霍问转身,玄衣在夜风中拂动,未惊起半分尘埃。
月光勾勒出慕容翊那几乎与黑夜融为一体的颀长身影。他何时来的?又如何精准寻到自己藏身之处?
“翊公子,似预料本尊会来此?”霍问的声音平静如初,却隐隐带上一些无形的威压。
慕容翊面上浮起一个惯常的、带着几分慵懒风流的笑容,缓步向前,衣袂飘飘,似是试图将空气中那无形的冰冷驱散些许:
“大婚?明日?”他声音微扬,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轻快调侃,“是尊上改变心意,终于要登门下聘,求娶在下了么?那些琐事虽繁,若尊上心急……”
“够了。”
霍问看着他,眼里无喜无怒,眼底透出的三分嘲讽,刺得慕容翊眼睛生疼。
慕容翊脸上那点浮于表面的笑意僵住,旋即更深地嵌入眼底,却透出一丝难言的固执,还想说什么。
他面上带着笑还打算说些什么,就听霍问开口:“别的不谈。我且问你,赵介是生是死?”
慕容翊挺拔的身躯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眼底的那层伪装褪去,只剩下一种沉重的疲惫和浓郁的哀伤,瞬间爬上他年轻的脸庞。
他低下头,深吸一口气,再抬眸时,眼底布满血丝,声音干涩:
“赵兄……确已仙逝。”
死了。
………
良久,霍问再次开口,只有简洁冰冷的两个字:
“死因。”
一念及此,霍问更是不愿相信,自己分明早已将赵介从那鬼门关救走一回,怎会突生这般变故?
慕容翊抬眸,瞥见霍问那细微得近乎难以察觉的反应,心中不禁泛起一丝复杂的情绪,他悄无声息地叹了口气:“尊上,这边请,还望您随我来一趟。”
霍问神色未改,只是微微点头,便跟着慕容翊的脚步前行。
二人一路无话,不多时,便回到了那个承载着诸多过往回忆的地方:
多年前,霍问亲手焚毁的南蔺教噬魂殿。
慕容翊在一处隐蔽的角落停下,伸手在墙壁上看似随意地摸索了几下,只听一阵低沉的机关响动,地面缓缓裂开一道缝隙,一条通往地下密室的通道映入眼帘。
他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霍问没有丝毫犹豫,大步踏入其中,密室中尘封多年的气息扑面而来,霍问瞧着这密室有些厌烦地别过了头。
这对霍问来说着实不是个适合谈话的地方,霍问感觉到了冒犯。
“翊公子,这是何意?”霍问隐忍不发,想听听这人把他带到这来是个什么意思。
霍问通常只会在生他气的时候才会叫他“翊公子”,他顿时有些无措拉住霍问的袖口:“尊上……”
霍问不动声色的把慕容翊的手从自己的袖口上挪开:“翊公子,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慕容翊身体骤然绷紧。这个称呼像冰锥刺入心口:
——霍问平日不喜繁文缛节,私下唤他“慕容翊”已是寻常,生气或防备时才会特意强调“翊公子”。
一丝慌乱冲淡了慕容翊眼底的悲伤。他下意识地伸手,想如年少时那般抓住霍问的袖袍一角:“尊上!我……”
霍问身形纹丝不动,那截玄色衣袖却如流云般滑开,精准地避开了他的碰触。疏离之意,溢于言表。
慕容翊的手僵在半空,指节用力到发白,那瞬间涌起的无措和深切的痛楚,几乎淹没了他。
霍问的目光冷冷扫过他悬空的手,再移回他脸上,带着一种洞穿人心的压迫:
“本尊问,意欲何为?”
慕容翊愣愣地看着他,还是一言不发,霍问烦上心头,冷冷道:“翊公子实在说不出来,本尊便先行尔。”
慕容翊的呼吸滞了一下。
他脸上掠过一丝破釜沉舟般的决绝,收回手,似如鲠在喉般声音低沉沙哑道:
“尊上……请随我来!看了……便知!”
他不再看霍问,决然地转身,率先迈入那条通往旧日噬魂殿深处的幽暗秘径。
阴影瞬间吞噬了他大半个背影。
霍问站在入口边缘,望着那翻涌着尘埃与旧梦的黑暗,目光沉静,片刻后,抬步,也踏入了那片此生他原再不打算涉足的地方。
“世事无常,大常包小常。”
[让我康康][让我康康][让我康康]
进来的宝子抱一个,来了就留下来叭[亲亲][亲亲]
霍问听到赵介的死讯,莫名的不爽其实是从心底就不相信赵介会死,第一反应是“你这人,怎么敢这么乱造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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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君不临天下,魔不祸于世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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