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曲宗作为主办,对如此混乱的局面显然早有准备;
当下放开了人为设置的限制,凡是预先领过秘境玉牌的都放了进去。
一时间空中流光若霓,数不清的飞行法器冲入光幕,激起道道流动灵气;
那光幕时亮时暗,隐隐现出一座古老城池的影子。
未曾登记过的则被拦在外面,零零星星,只占少数;
另被引导到一名着装比之他人庄重不少,明显是主要负责人的清曲宗弟子处。
通常来说,秘境承载的能力有限,进入的资格则由当年负责的修真宗门进行审核和派发;
最上等的是各大名门正派,互相间通好了气,无论谁主办都给其他宗门固定配额,只宗门内部再争一争分一分便是,无论如何总能送人进来;
中等的是小宗门及散修,加起来统共有一定的名额,可通过大型的修真界盟会等渠道进行争夺和确定;
虽然听着不稳妥,这部分发出去的资格却是实打实最多的。
至于下等,则是最少也最叫人瞧不起的——掏钱。
照理说,这有违修真正道的初衷,更是可能让本来珍贵无比的秘境机遇落到其他的什么三教九流手里;
可是主办方也不能赔本干活儿,人力物力出了一大场,总得想办法捞回来点,于是这名额也就成了各大拍卖行的压轴好货;
不单是请柬,更偷偷夹带着许多情报信息,捆绑出售,包出价的贵人们满意。
大家都知道,也都这么干,只分卖的多少、卖价高低而已;
至于风险——嗳,有宗门里的高手坐镇,若非来了什么大乘期的大能非要捣这个乱,却又能出什么事?
大乘期可是很稀少的,公开的两手两脚都数的过来,谁那么闲……
梅江春掏出来的,便是这么一张价值连城的请柬。
素笺薄薄,近似透明,似乎能隔着直面看见人的红润指尖;色泽温润,连上面的墨痕都散着昂贵的气息。
末尾代表清曲宗的花押更是奇妙,字迹清而瘦,在注视的瞬间耳畔便会响起婉转的乐音——算是一道防伪。
如此独特,自然无人会再生疑虑;结界前审核的音修弟子略一打量,便为人换了秘境的玉牌;
虽仍是板着个高冷的表情,却不忘殷殷叮嘱这位貌似是来春游而对秘境惊险毫无概念的小公子几句:
若是在秘境外围遇险,捏碎牌子注入灵力即可传送至外面,只是如此就失去了再探索的机会;
而要是进了秘境深处,则脱开了清曲宗的控制范围,无法再得法阵保护,万事都要靠自己了——简称生死有命——若是对自身实力毫无把握,最好还是不要以身犯险。
梅江春瞪圆了眼,听的仔细,时时点头;
让那讲解的弟子越发确信自己的判断,甚至不由得对这萍水相逢非亲非故的年轻少年多了些担忧怜爱。
宋无远先前还在犹豫是否要以剑门的名义带人进去,此时也不必再忧心给宗门牵上风险,只自己上前亮了身份;
清曲宗的弟子看了一看他的身份凭证,又端详了一端详他的脸,愣了愣,半晌竟化开了面上寒冰,朝他挤出一个和善的笑来:
“剑门自‘那件事’后,已有数百年不往青玉京。宋道友今日怎么来了?”
宋无远垂眸谦逊答道:
“宋某奉师命下山游历,偶然至此。”
“恰巧想起众多秘境中只有青玉京还不曾当面见识过,便一时兴起,想着来碰一二机缘。”
都是胡编乱造,说白了他只是跟着梅江春乱走而已;
可是又不能说的太白,若是在外人面前捧梅江春,反而对其不利,招致怀疑。
清曲宗弟子颔首,交予他玉牌,又示意他缓步;
回身将自己所背的琴型乐器解下,抱在怀中;
拈指落在弦上,铮然一声,竟是断下了一根,略翘卷着递进他手里:
“宋道友是有福之人,可祸福往往相依,都是未可说准之事;”
“某愿以此物相赠,或可为宋道友挡却一二不祥。”
宋无远正要推拒,却见对方一副十分恳切,不容他不收的态势,灵感忽动:
“道友是……”
那音修面上无由显出些惭愧之色:
“聂律主门下,云清商。此物并非替师尊所赠,还请宋道友心下勿要有所介怀。”
“……”
宋无远本以为自己对这种情景该有所预料,也该有所准备的;
毕竟三百岁虽年轻,可也够见过许多事了,不该为此慌乱。
可是此时梅江春站在他身边,他就控制不住地感到许多窘迫,甚至有些想逃离此处。
为什么有这样巧呢?
他匆匆道了谢,收下了东西,也不再纠结那是他生母门下弟子私心他才取下的贴身之物;
他只知道匆匆地走,像是慢半步就要被新生的蛛网挂住,从此再脱不开身。
当真是巧合么?这么多年来……
梅江春跟着他,步伐一样的快,扭着头看他,丝毫不顾及他的踟蹰:
“三百年来,不知多少机会,你不该没机会见过清曲宗、长生门的人。”
“可你为什么不认识他们?”
答案其实很简单,如此平淡而普通,任谁都能看得出来。
“无远兄?不愿意答我么?”
何必非要问呢?何必非要挑破呢?
或是他安分日子过的太久,总以为人和人之间默认是要留些体面的。
宋无远低着头,有些想把之前抛出去的敬慕都收回来了;
他忽然就不那么想有礼貌,不那么迫切,只想让梅江春停下来,住了嘴,别再说那些直白得有些可憎的话。
“——你在躲着他们。”
宋无远猛地转身,腰间剑穗荡起,环佩叮地敲响了一声。
梅江春冷冷和他对视:
“你没有做错任何事,为什么要躲他们?”
宋无远敛了一下眼神:
“这恐怕是我自己的事……不知前辈是以何种身份对我说这些话?”
他这话说的有些冷,又有些急,一改先前的热忱,可也并没招来想象中的对方的不满。
梅江春反而抱起双臂,哼笑了一声,任由那百尺高的光幕在双方额前投下粼粼光影:
“——好,既然是你的事,你也就自己处理好了。”
“左右东西你都拿在手里了,随便你说什么……”
这几个字眼的语调倒有些怪,细听有些说不肯定的委屈或是什么。
剑客心思忽动,读出对方这两句话中藏了些飘渺莫名的意思;
他将心一横,要将累日的疑问一同问出口:
“你是说……”
——这两场馈赠都与对方有关?
梅江春却无分毫耐心,半个字也不曾听入耳;衣袖一甩,抬脚就往入口里跨。
宋无远挽留未及,只顾得上牵住对方半片衣角。
进入秘境之后,位置往往随机;若是进入时没有维持一定联系,几乎一定会被分开。
而根据前人经验,青玉京内又有上古大能残留下来的威压,无法御空飞行……
“……你跟着我做甚?!”
一旦走散,再要重聚实在是难上加难。
面对梅江春故作刁难的诘问,剑客也只是自认理亏地低下了脸,手中放开了衣角;
并不提“若非对方默认同意,自己就是强行十指相扣也绝无可能跟上来”的事实。
观那两道高高吊起的眉毛,倒又有了几分初见时的骄纵意气。
宋无远见他只是佯装置气,并不赶自己走,心下悄悄松了一口气,谦卑道:
“方才是晚……是我性急了,还请梅兄见谅。”
修真界首屈一指的少年天才往这儿一杵,一低头,便是最严厉的宗门长老也该和颜悦色心软相待了;
粉衣少年偏偏“得理”不饶人,仍是张牙舞爪的样子:
“你没有性急,是我性急了!”
“你不知道你有多出名:外面一千个、一万个人排着队等着,只为打听两三句你身上的事;”
“长生门清曲宗更是两派上上下下几千人找不出一个拎得清的,成天打些没意思的仗;”
“我也和那些俗人一样,是来逼你,来劝你的;”
“你听了心里一个不顺、两个不愿,埋怨上我,我也是活该,自然没有什么好说的!”
他连珠炮似的啰嗦了这一通,拧着眉瞪人,表情和话语内容全然相反——似是完全不觉得自己有错。
至于进秘境前莫名其妙的追问,毫不避讳地揭人伤疤,倒像是理固宜然的了。
宋无远心中叹一口气,知道这时若是争理,便不知要被对方动用隐藏的修为丢到哪个角落去长蘑菇;
当下只低头听着,连连顺毛相捋:
“无远跟从前辈游历,已是给前辈添了许多麻烦;”
“前辈并不因此嫌弃,无远感念在心,又何来‘埋怨’一说……”
见对方逐渐气消,他才抽出心神暗自思忖:
这年轻的壳子下面少说有几千岁的寿数,为何脾气如此古怪?
虽不乏听过一些“高级修士往往恃才傲物眼高于顶”的传言,可正道之中人多少都讲些礼仪道德,待人接物也还正常;
梅江春却有种天然去雕饰的偏激跳脱,看不出半分深沉;
不知是只对他这晚辈如此,还是对所有人都是这样……
粉衣少年看似厌烦,嘴角却不自觉慢慢翘起;
宋无远心上才一松,却见梅江春忽而神色一凛,探手来拔他腰中的剑。
哎呀腰肌劳损了这下只能躺着码字老实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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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施工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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