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回去之后,谢知吟意外的发现,少年先他一步回到了南苑。
谢锦鸿对红拂十二签择主这件事态度很是诡异。
他上下左右都看了个遍,无论如何也不觉得谢知吟拥有继承这种神器的天赋。并且,这红拂十二签历来传给下一代家主,除非前身死去,根本无法褫夺神器的传承和选择。
一时难以消化“祖坟居然冒青烟了”这件事,他在教训完谢知吟后,便忙着去祠堂求神问佛去了。
于是刚脱离了魔爪的谢知吟一只脚踏入了南苑,便和林檀越撞了个正着。
也不知去哪儿野浪了,林檀越衣衫尽湿,身上杀伐之气凛冽近魔,光是靠近,森然之气便扑面而来。
见惯了这张冷脸,谢知吟早已免疫,但又对他狼狈的样貌十分嫌弃,连忙命人打水焚香,驱寒捧衣,意外的是,向来反骨的林檀越竟然乖乖的任他“摆布”,也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
卧室内,谢知吟将匣子打开,一只碧绿透亮的玉镯映入眼帘,林檀越一怔,便见他托腮道:“这个东西,你很熟悉吧。”
谢知吟眨了眨眼:“这是我在灵花苑中找到的一处摊位,听那位女修说,她经常来此处摆摊,而且摊位上摆的全是颜色各异的手镯?”
“我还以为,你真是善心大发,去救了人家两道修呢,没想到醉翁之意不在酒,人家还千恩万谢,你却只是为了护住那个摊位,才砍断了青姑藤。”
林檀越无言。
他这个人话太少,尤其是和谢知吟,三言两语神色就变的厌憎冷漠,但见到这玉镯,他眼眸动了动,目光却摩挲流连在上方,并没有动弹。
他拿起玉镯,观望了片刻,看了又看,手却慢慢握紧。
见他陷入沉思,谢知吟又问道:“这摊上的玉镯,让你想到了什么,宁愿不惜暴露魔族身份,也要护住?”
林檀越看他一眼,又放下了玉镯,冷冷道:“和你无关。”
谢知吟心想你就算不说我也猜的到。
为什么要护?
那当然是因为,扶莲夫人同样有一对玉生璧啊。
早年间,这位魔族圣女在某处溶洞内发现了一块上好的阴阳玉料,便命人将这玉料打磨成了两只玉镯,一只中空映有血滴,一只中空有碧彩。
虽然这两只玉镯还未传承给林檀越,但它早已成为了扶莲夫人的贴身标志象征。
见到故人遗物,就算只是个相似的仿品,也不忍它遭受残忍的对待。
他道:“有些人啊,秘密可真多,也不知在藏着些什么,叫人好奇的紧。”
林檀越瞪他一眼,似是怪他话多。
谢知吟但笑不语。
林檀越这样平和,是少有的事,他也不太想破坏,也没再挤兑他。走出来时,正好碰见谢姝,他摆摆手道:“他今天很开心,多给他做点爱吃的。”
“开心?”谢姝往屋内看了一眼,恰好瞧见林檀越平静的侧脸。
仿佛见到鬼了一般,她立刻转身出了门。
这位林三公子自从入住谢府后,哪里有开心的时候?
公子在说梦话吧。
她揉了揉脑袋,但想往常谢知吟受个伤兵荒马乱,今日却活蹦乱跳的,事情一直往好处发展,也没有扫他的兴。
到了晚间,二人对桌而食,海棠树下枝叶繁茂,一两瓣飘落到桌上。
沉默不言。
林檀越握住食著的手紧了紧,抬眸道:“你有什么话想说?”
谢知吟莫名其妙:“我没有啊。”
林檀越瞧他一眼,冷冷道:“那你为何一直看我?”
谢知吟扑哧一声乐了:“你不看着我,怎么知道我在看着你?”
林檀越眉心紧簇,神色不虞,谢知吟在他发难前一刻摆摆手:“好了,不逗你了,”他从袖口中拿出一封信,“这是闵小姐走前给你的,她说今日之事不怪你,你看了信就明白了。”
林檀越伸手刚想拿,谢知吟缩了回去。
他脸上的笑容消失:“你真喜欢她?”
林檀越莫名看了他一眼,冷冷道:“与你何干?”
谢知吟道:“当然和我有关系。”
在他的注视下,谢知吟又掏出了另一封玉笺:“这是戚婉仪戚小姐给你的信。”
他一拍桌子,神色森然站起:“这两人,公然对我的未婚夫眉来眼去也就罢了,还暗递书信,真当我谢某人是个死的!”
林檀越怔了怔,紧绷的眼神散落到谢知吟身上边边角角,似乎是看不透这个人。
然而下一刻,这少年却忽而灿然一笑,放肆开怀:“怎么样,我是不是演的很像一个妒夫?”
林檀越:……
散漫的思绪重新回笼,他忍了又忍,终于明白话不投机半步多。
可就在他即将起身时,谢知吟重新坐回去,又问道:“你真喜欢闵小姐吗?”
林檀越阴沉沉的盯着他,似乎想知道他狗嘴里还能吐出什么象牙。
谢知吟摊开手:“别生气,我知道说这些话对你来说很是冒犯,我呢,也对你的心头好不太感兴趣,可是,作为你即将入门的未婚夫,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
“不要做一个薄情郎。”
这句状似玩笑的话让林檀越一怔,谢知吟便开始了他的长篇大论:“我知道你很喜欢闵小姐,可是,喜欢不是呆瓜脑子一头热,需要徐徐图之,需要付诸行动,而不是一天傻练个剑,我之前跟你说,让你不要挑衅庄无尘,毕竟人家师兄妹的,关系更为亲厚,你偏不听,这下好了吧,人家丢下你就走了,连看也没看你一眼。”
“不过你也不要难过,就算闵月瑶走了,不是还有痴心的戚婉仪,要不你尝试一下,对闵月瑶移情别恋,投入戚大小姐的怀抱,男人嘛,到底要找个喜欢自己的女子。”
谢知吟敢保证,他说这些话没有任何私心,纯粹都是为了劝这位大反派迷途知返。
换做别人,他可不讲这等掏心窝子的话。
他一口气说完,不给林檀越插话机会,将两张信笺摆在面前,:“好了,现在二选一,你来做决定吧。”
“强扭的瓜不甜,你这么聪明,我相信你知道如何抉择。”
林檀越听的晕头转向,目光落到那两张信笺,又抬头看他。
他以一种看怪物的样子看着谢知吟。
历经过大大小小的魔族战役,林檀越还从未见过这般荒诞场面——他即将成婚的未婚夫,却试图开导他走出情伤,选择另一名女子。
在谢知吟之前,林檀越从未见过,有人能将这等羞窘之事赤堂堂的拿到明面上来说。
此人怎会这般另类,这般没有羞怯之心?
简直无耻至极!
以他再好的涵养,这下也难以掩盖羞愤:“我为何要选?”
因为你是言情文男二,注定要和女主女配纠缠不清啊。
谢知吟脑回路明显没跟上林檀越,不知死活道:“什么,难道你想脚踏两只船啊,林檀越,我警告你,一定要一心一意啊,不然……”这个世界会出大乱子的。
没等他说完,忽然,哗啦一声,整个桌子上的饭菜茶盏全都掉到了地上。
谢知吟的衣领被提起,目光恰好对上那深邃锐利的视线。
林檀越眼神恨不能将他活剥了,额头青筋暴起,忍耐般的咬牙道:“我的事,与你有何相干?”
他失了端方,厌憎到了极致,冷静的异乎寻常:“你不喜欢我,又要逼我同你成亲,你要成为我的未婚夫,又为我择选旁的女子,谢知吟,你不会真要做那等贤妻良母吧。”
谢知吟眼睫颤动。
被这玉竹般的脸仇恨的盯着,远比寻常人更难以忍受。
林檀越一字一句道:“一个肮脏下流之人,竟然妄想教我抉择情爱,谢知吟,你也配吗?”
“滚。”林檀越怒道,“滚!”
谢知吟被他往后一推,直接摔到了地上。
他仰起头,少年俊美的脸扭曲狰狞,似乎气的不清。
他一时有些呆住。
倒不是由于这少年指责的话语。
因为一点攻击力也没有。
林檀越总是这样,一个世家教条教出来的公子哥骂起人来,简直就和挠人痒痒一样,没有半点杀伤力。
他心里想的却是,他似乎做错了。
似乎是来自现代人的傲慢,和上帝视角,让他觉得能轻易改变林檀越的结局,可是,人心哪里是两三句话,或者使几下小手段就能轻易就能改变的。
古代人也是人。
他好心帮林檀越摆脱情障,重获新生,但林檀越真的愿意他这样做吗?
刻骨铭心的爱情,就算被人说出了日后悲惨的结局,难道就会停止吗?
这一刻,谢知吟生出了些许反思,他连气也懒得生了,躺在地上叹气:“好,我不说了,不说了,行了吧。”
他第一次虚心帮人,却受了挫折,不可谓不气馁。
以后,他绝对不改变旁人的因果了。
然而这话听在林檀越耳中,却自动转换成了“我为你好你还不听”,他愈发愤怒,身体都颤抖起来。
在少年震惊的注视中,他忽然抽出剑,迎头劈过来。
这几天谢知吟遭他袭击不下数十次,早就练成了惯性反应,在地上翻滚两圈,他刚要念符,忽然,一柄剑截住那把剑。
谢知寐喝道:“你要对我哥做什么!”
林檀越正在气头上,这时又来个不长眼的,干脆两个一起收拾。几行海棠树枝叶掉落,屋檐上檐铃作响,谢知寐哪里是林檀越的对手,半招未过便从屋头上掉落下来。
“哎哟”一声,他在地上打滚,剑尖如虹光般穷追不舍。
就在那把剑刺向少年胸膛,谢知吟嘴中急速念咒。
林檀越受了制肘,飘然落地,剑掉到了地上。
在他厌恶的神色中,谢知吟站起身,边拍灰边无奈道:“人都说吃一堑长一智,你林三公子原比旁人聪明不少,怎的还这般莽撞? ”
他捡起剑,又放到了少年手里:“我弟这么傻,你和他计较什么?”
一股暖流自体内散开,林檀越身上的封印解开,他握住剑,一言不发。
谢知寐碰了一肚子灰,怒道:“我帮你,你还说我?”
谢知吟嫌弃道:“你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和林三公子打架,那不是妥妥被揍嘛。”
“说吧,无事不登三宝殿,你找我做什么?”
谢知寐眼神闪躲,拢了拢撑不住的腰带:“说的像我愿意来似的。”
他哼哼一声:“好吧,其实是之前你不是说过,每月和我比试一次嘛,今日就是最后的期限了。”
谢知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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