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界本就日光昏暗,再加上地牢围墙比天高,这里更显得泥泞无光。空气中裹挟着血腥味与腐臭味,玉姝幽幽转醒时,身上的痛感脑如同丝线般直袭脑海。
待她缓了一会后颤颤睁开眼,乍然映入眸的是一张斑驳掉漆的书案,上面放置的刑具五花八门,旁边的火炉上搁着几把烧红的烙铁。
“哎,这些酷刑下去,她不会死吧?”一名小吏往刑房里瞧了一眼,不忍心地退了出来,手中烧的通红的烙铁撂在脚边。
“哼,这哪死的了啊!”另外一名小吏拨弄着钥匙接过他手中的烙铁,笑道:“战场上厮杀了这么多年,那边受的罪难道不比这儿的酷刑强上百倍?”
门外只言片语传入耳中,因不了解当下情况,原本覆满寒霜的眸子闪过一份茫然。
“况且,这玉姝与仙家勾连,人证物证都在。她父亲畏罪自杀了,这一切都是她自己自作孽不可活。魔主让我们往死里下手,我们也不能不听不是?”
话落,原本站在门外的小吏便领着烙铁进来了,抬眼看到转醒的玉姝时,哼笑几声:“哟,玉部下这是醒了?我还以为你还要昏迷一段时间呢。”
“……你是谁?”
汗水混着凝固的血块滑落至嘴角,玉姝双掌被拇指粗的铁钉狠狠贯穿在墙上,鞭伤遍布全身,皮开肉绽的伤口裹着粗盐直至溃烂流脓。她能够闻到身上的腐肉味,却又因为灵力被封不便行动,无能为力。现在挣扎无力如同困兽,与前世呼风唤雨的魔尊大相径庭。
她目光冰冷看着面前人,以为前世将气运之子年庚平杀死后,被天道惩罚再次进入空间承受酷刑。
却不料,对面两人相视一眼看过来,勾起嘲讽至极的笑容:“玉部下驰骋沙场,不知小卒是应当的,现要知道受着魔尊大人的恩惠,好好反省自身才是。”
魔尊……安洵虔还没有病死?!
玉姝抓住重点,乍然抬头。前世种种未消余怨任然盘绕心间久久不散,叫她寝食难安,剜心剔骨!现今乍然知晓重生,清冷昳丽面容上顿时显露出来的是不可置信与激动,神色狰狞如被困幼兽,着实把两位小吏吓一跳。
自前世上任魔尊安洵虔死后,她成为新任魔尊。可不过短短百年,仙家联手剿魔,原本的红阜岭化为人间炼狱,过眼所及之处皆是满目疮痍!
百年立业,最终功亏一篑。曾经魔界富丽堂皇都城,现在只剩断壁残垣,其厚厚灰尘下掩埋的是数不清的骨骸,俨然变成无人问津,晦气至极的乱葬岗。
她与天斗与地斗,最后在生死弥留之际,听到系统声音才知晓她为书中炮灰反派,是主角年庚平飞升垫脚石。
玉姝想起临死前他身躯变形,但面容得意狠话不断!又瞧见乱葬岗上方光晕尽显与滚滚天雷。
反派杀了主角,违背世界秩序。所以天道降下惩罚将她活活劈死。
可为何小人能够成为主角,仙家贪婪嘴脸,内部争斗不断惹的天下九州烽烟四起!魔族自居一方,千百年来从未惹事,却背下祸患天下的罪名。这本就不公平!
她存活千年,极其厌恶虚伪之人,也恨世道都偏袒主角机遇唾手可得。她不负天地道义,不负漫漫时光,唯求魔族百世康泰,福泽延绵,可奈何命运从不放过!
几经转折,窥得天机,将心中之恨斩于剑下。却落得这般下场。
她张了张苍白干裂的嘴唇,即使浑身泛着疼连脑袋都昏昏涨涨,也难掩其从战场厮杀带下来的凌然气度。
“你口中所言魔尊……是否是安洵虔?带我去见他!!!”
“部下怎这般糊涂?直呼名讳可是大忌,况且你现在难脱罪臣之身,面见魔主更是无稽之谈!”
手拿烙铁的小吏呆愣一瞬,随即嘲讽起来,不屑之意甚浓,悠悠拿着烧红的烙铁就往玉姝身上招呼时,哪曾想原本好好钉在墙上的身影竟然挣扎开了!
空气中除了不断燃烧爆破的火花声,更为刺耳的当属利器直接划破血管的撕拉声!
不过一瞬,原本握在手中的烙铁径直砸在血污之中,厉呵声还没跑出喉咙就瞬间淹没在翻涌出来的血水里,那人宛若烂肉般垂直倒在地上。
扑朔的灰尘就着地牢中少的可怜日光不断翻飞,在那之间矗立着一道修长孱瘦人影。
她背对着光,面色漠然地咽下口中血沫,擦除迸溅在眼睑上的血丝,淡漠又疏离地抬眼看着另外一位战战兢兢的小吏道:“带我去见魔主。”
......
“玉姝,你当真是好大的胆子!” 低沉凛冽声音如风灌耳,堂上红纱刹时诡异翻动。裹着烈烈厉鬼呼啸,一盏茶径直砸向跪在堂下的身影!
青瓷楠花茶盏瞬间碎裂在玉姝手边,滚烫的茶水迸溅浸湿在手部尚未处理的伤口上,痛感如潮水般瞬间侵袭脑海。
压抑至极的气氛落针可闻。玉姝抿唇不语,跪拜在台阶至之下,姿态一如往常端正守矩。
故人相隔百年未见,再次相见便是如此剑拔弩张。
半人高金龙琉璃花盏吐烟如雾,浓郁的檀香掩不住堂上中药苦涩绵长气味。上殿中曼曼红纱垂髫,遮住了往里窥探的视线,更平添几分诡异与肃穆。
安洵虔端坐在乌木卷书式扶手椅上,隔着薄纱瞧着堂下匍匐的身影,原本冠玉般的面容如同碎裂的瓷器,愠怒中又夹杂着凌冽的风霜。
花费数年精心培养的棋子,一朝竟敢忤逆自己。原以为能以其制仙家,现如今倒是觉得榆木脑袋,朽木不可雕也!
玉姝眼睫颤颤,苍白的嘴唇吐出“尊主”二字,转而吐出的是一摊乌黑发亮的血团。
体内疼痛如枝丫疯长,羸弱修长的身影往下倾斜几分又迅速挺起,纵使心中有千言万语也被疼痛堵得哑口无言!
寒风烈烈,径直吹入室内。红纱间迅速闪出一道身影。“砰”地一声,安洵虔掐住玉姝的喉咙抵在墙上,眼神看向她的时候仿佛在看一个死人,纤长上挑眉眼含着无尽冷意。
“原给你机会反仙家一军,奈何你竟如此不中用,现又因你父女二人损兵千百,该当千刀万剐,死不足惜!”
苦涩绵延的药味侵袭鼻腔,原本身上已经慢慢愈合的伤口又隐隐作痛,喉咙逐渐发紧,能够进入肺部的空气越来越少,腥甜从舌根渗出沿着下颚滴落至虎口。
烫的安洵虔手微微一缩。
她没有挣扎,只是羽睫颤颤。想起万里烽火中黑色背影倒下长眠不醒,又想起儿时院落着火,家破人亡。星河斗转,茫茫雪山她爬了好久。
玉姝透过眼前人的眉眼见静虚雪山上清瘦的雪人,如画的眉眼,与他如出一辙。
对面是仙骨尽折的男鬼,是冠玉面蛇蝎心的身骨弱药罐子,是死后地狱持灯无目探寻的阴魂。
朝夕相处下,安洵虔这般聪明,怎么不知道其中的猫腻。前世他利用自己反将仙家一军,至始至终她都知晓自己是一枚棋子。
可又如何,年少时从高台跌下,沦落至衔草卖身葬母,性命垂危她曾受尊主一救,立于膝下学礼仁义。
这条命,是安洵虔救回的。怎么差使,不由她半分异议。
纵使如此她也不想重辙前三世的路径,黄纸铺满十里,苍山白雪下,孤身无依。
她实在忘不了安洵虔匍匐在地,最后断绝气息的身影,也不想再经历灭族又被正道压制不能报仇雪恨的结局!
吸入的气体逐渐稀薄,喉咙干涩发紧,迫切的心思在脑海中挣扎,玉姝不似前世般待坐不动沦落成废棋,冰凉的指尖缓缓扣住男人的手腕,眸光暗含热切。
她要自救,也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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