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灵阵的光芒渐次隐没,洞穴重归昏暗,唯有晶簇投下幽蓝微光。
疗伤过程耗尽了最后的气力。谢霜折靠在洞壁上,呼吸仍带着颤。灵脉中奔腾的灵气逐渐平复,伤势虽未痊愈,但至少稳住了根基。他试图抽回手,却发现指尖仍与宴九霄紧扣——魔尊昏迷中无意识地收着力道,冰凉的指节硌在他掌心。
谢霜折蹙眉,正要强行挣脱,却察觉不对。
宴九霄的体温正在急剧下降。
不过片刻,触碰到的皮肤已经冷得像冰。魔尊蜷缩起来,呼吸凝成白雾,长发遮掩的面容看不清表情,只有细微的颤抖透出极致的痛苦。
「......冷......」
心音比之前更加破碎,几乎成了本能般的哀鸣。透过婚契传来的,是深不见底的寒意,仿佛要冻碎魂魄。
谢霜折想起心镜试炼中看到的记忆碎片——被锁在祭坛上的少年,还有那句“实验体十九号,耐寒性提升”。
莫非宴九霄的畏寒并非单纯属性相克,而是......
未及深思,洞穴温度骤降!
晶簇的光芒开始闪烁不定,岩壁凝结出霜花,空气中飘起细小的冰晶。这不是自然现象,而是从宴九霄体内散发的极寒领域。
谢霜折不得不运转仙元抵抗寒意。他发现这寒气与寻常低温不同,竟能侵蚀灵力,连霜痕剑都发出不安的嗡鸣。
宴九霄颤抖得更厉害了。他心口的霜花纹路疯狂闪烁,几乎要透衣而出。魔气本能地对抗寒意,却如杯水车薪,反而加速消耗所剩无几的力量。
再这样下去,他会死。
谢霜折沉默地看着。理性告诉他这是解除婚契的最好机会——宴九霄若因自身原因死亡,婚契反噬会减弱大半。
他甚至只需松开手,停止通过婚契传递的微弱仙元,对方就会更快走向终结。
腕间红线突然灼烫。
「......娘......」
模糊的心音逸散,带着孩童般的委屈和绝望。
谢霜折想起自己幼时练剑受伤,躲在假山后偷偷呼痛的模样。那时无人回应,只有雪落无声。
他忽然抬手,仙元凝聚掌心,缓缓按在宴九霄心口。
温和的力量渡入,暂时缓解了寒意侵蚀。宴九霄无意识地靠向他,寻求更多热源。
但这样远远不够。
极寒领域还在扩张。谢霜折的衣袖结出冰霜,睫毛挂上冰晶。他必须做出选择——要么放弃宴九霄独自撤离,要么......
婚契红线突然爆发出刺目光芒!
剧痛从两人相连处炸开,谢霜折闷哼一声,感觉自己的灵脉几乎被冻裂。而宴九霄更是猛地弓起身,发出痛苦的低吟。
下一刻,惊人变化发生——
红衣之下的身形迅速缩小,骨骼发出细微脆响。耀眼红光过后,原地只剩下一团毛茸茸的、火红的事物。
谢霜折怔住。
那是一只幼兽。不过巴掌大小,覆盖着柔软蓬松的赤色绒毛,耳尖缀着两簇黑毛,一条比身体还长的尾巴环在身边。此刻它正蜷成一团,浑身发抖,发出细微的、幼猫般的呜咽。
唯有额间一缕霜白纹路和那双缓缓睁开的、氤氲着水汽的赤瞳,昭示着它的身份。
宴九霄。
魔尊竟在极度虚弱下,现出了原形。
小兽艰难地抬起头,似乎想维持往日的威严,却只发出软糯的“啾”声。它僵了一瞬,赤瞳里闪过羞愤,试图用尾巴遮住脸,又因寒冷而瑟瑟发抖。
谢霜折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杀意?面对这样一只毫无威胁的幼崽,实在难以提起。
无视?婚契传来的痛苦寒意做不得假,对方确实濒临极限。
小兽又呜咽一声,本能地朝着热源——谢霜折的方向蠕动。它似乎完全失去理智,只剩求生本能,用冰凉湿润的鼻尖碰了碰谢霜折的手指。
「......暖......」
细微的心音带着依赖。
谢霜折手指微颤。
他想起古籍中关于某些特殊魔族的记载:极度虚弱或濒死时可能退回幼生态,以求降低消耗,维系生机。
所以这才是宴九霄真正的原形?
小兽见他没有推开,得寸进尺地往他手心钻。绒毛蹭过皮肤,带来意外的柔软触感。它实在太小太轻,窝在掌心像一团温暖的雪——如果忽略那刺骨寒意的话。
谢霜折垂眸看了片刻,终是叹了口气。
他解开外袍,将冻得僵硬的小兽拢入怀中,以自身仙元和体温为其抵御严寒。
小兽立刻紧紧扒住他衣襟,将冰凉的脸埋在他胸口,发出满足的咕噜声。绒毛渐渐回暖,柔软温热起来。
谢霜折身体僵硬。
这感觉......太过诡异。暴戾恣睢的魔尊此刻像只普通幼崽般蜷在他怀里,毫无防备,甚至依赖地蹭着他。
婚契红线也变得温暖,传递着舒适安稳的情绪。
他该推开。至少不该让宴九霄靠得这么近。
但指尖触及那柔软绒毛时,动作却顿了顿。
小兽在梦中咂咂嘴,用乳牙轻轻啃咬他衣襟扣子,发出细微的磨牙声。赤色尾巴无意识地缠上他手腕,像一道温暖的镣铐。
谢霜折最终没有动。
他就这样靠着洞壁,怀抱毛茸茸的魔尊幼崽,在幽蓝晶光中静坐。洞外风声呜咽,却衬得洞内格外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怀中小兽忽然不安地扭动起来。
它似乎陷入噩梦,耳朵耷拉着,四肢轻微抽搐,发出痛苦的呜咽。额间霜纹再次闪烁。
「......别锁......冷......痛......」
破碎心音涌来,夹杂着模糊画面:漆黑的祭坛,刺骨的锁链,还有冷漠的注视......
谢霜折迟疑片刻,生疏地用手指梳理它背脊绒毛。一下,又一下。
小兽渐渐平静下来,往他掌心更深地埋了埋。
温暖。安全。
它彻底放松,陷入深沉睡眠。呼吸均匀,心跳平稳。
谢霜折看着掌心那团赤色毛球,眼神复杂。
这一刻的宴九霄,褪去所有疯狂与偏执,只剩下最原始的、对温暖和生存的渴望。
而他自己,似乎也在这诡异的依偎中,感到一丝......平静。
婚契红线柔和发光,将一人一兽相连。
夜色最深时,小兽无意识地舔了舔他指尖。粗糙带倒刺的舌面刮过皮肤,留下细微痒意。
谢霜折指尖微蜷。
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在谢家禁地的笼子里,似乎也见过一只类似的赤色小兽。那时它伤痕累累,眼神却凶得很,咬破了他喂食的手指。
后来那只小兽去了哪里?
记忆被迷雾笼罩,心口封印隐隐作痛。
怀中小兽忽然动了动,耳朵警觉地竖起。
谢霜折也同时感知到异常——
洞穴深处,传来了细微的、翅膀扑簌的声音。
不是风声。
小兽赤瞳睁开,已恢复几分清明,带着冰冷的警惕。它试图跳出谢霜折怀抱,却因虚弱而踉跄。
谢霜折按住它,霜痕剑自行出鞘三寸,指向黑暗深处。
翅膀声越来越近。
幽蓝晶光照亮来物——那是一只翅膀残破的纸鹤,身上沾满血污,却固执地朝着他们飞来。
纸鹤眼中闪着最后一点灵光,口中叼着一枚焦黑的玉简。
在抵达他们面前的瞬间,纸鹤彻底散架,玉简“啪嗒”落地。
玉简上刻着熟悉的标记——是青云门最高等级的紧急传讯。
小兽发出低低的、威胁的呼噜声。
谢霜折拾起玉简,灵力注入。
大长老焦急的声音响起,背景夹杂着打斗轰鸣:
“少主!仙门遭不明势力袭击,对方目标似是......您与魔尊的婚契!他们能操控婚契反噬——小心——”
声音戛然而止。
玉简碎裂。
与此同时,婚契红线骤然灼烫如烙铁!
剧痛袭来瞬间,谢霜折看见怀中小兽瞳孔骤缩,赤色褪去,身形开始急速变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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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啼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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