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淡的月色照在重黎冷峻的面孔上，他身上昂贵的天蚕丝做得衣袍已经破败不堪。
因为是蛟龙之身，所以他身上的伤口不到半日就能恢复如初。每次等到身上的伤口愈合，等在一旁的戮月就要上前重新补刀。
重黎对痛感浑然不知，始终盯着远处的小屋里的幽幽灯光。眼中的期待，逐渐变成了烦闷暴躁。
“她为何还不来这里？我记得你在这里待了不到半日，她就找到了你。”
区区一条小蛇都能在雪里被发现。现在是春日，自己这么大的身躯，她怎么可能会看不见。
难道是故意而为，还是她已经发现了自己的身份？
重黎看着戮月若有所思，她既然救治了她，肯定也会救治自己。
戮月只是淡然摇头：“属下不知。”
重黎神情阴沉，挺拔高大的身影快速起身，阴测测看着远方：“真是……”
面对随时爆发的主上，戮月神色淡淡，敏锐察觉到不远处的动静，冷脸抬脚直接将重黎给踹回地面。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又顺手给愈合好的伤口再捅上一刀。
鲜血溅在地面上，重黎以为戮月对自己痛下杀手。但闻到那股熟悉的香味后，立刻倒在地上，明亮的眼睛死死盯着暗处传来的脚步声。
戮月看着地上的蠢货，提醒道:“您应该闭眼。”
重黎立刻紧闭双眸，脚步声逐渐近了。女人穿着一件灰色的长袍，竹簪绾起青丝。然后她抬脚狠狠踩在了重黎的脸上。
“什么东西？”
女人发现脚上踩到软乎乎的东西，急忙一跳。这才发现地面躺着面容俊美的男人，身上似乎受了重伤，到处满是血迹。
她提灯观望，担忧道：“你还好吧？”
重黎本想睁开眼睛，但想了想还是按照当初的戮月那样紧闭双眼。
女人先是上前摸了摸鼻息，随后转身离开。
戮月……
重黎……
这个剧情似乎不太对。
等了许久的重黎在察觉不到女人身上的香气后，才起身拍了拍脸上的尘土。
他面色冷凝质问戮月:“怎么回事？她为什么不像对你那样把我抱回竹屋？”
戮月也在思索，难道因为刚才重黎屏住呼吸被她以为是死人？
重黎脸色不好，好不容易见到了心爱的人，她竟然对自己不管不顾，却对这条小蛇温柔小意。
他因为过于愤怒，身上的伤势又直接痊愈。戮月正在思索时，月夜下脚步声又再次传来。
重黎眼睛看着戮月，她心领神会地在刚才痊愈的伤口上狠狠补了两刀。
“为了防止她发觉，属下冒昧，”
戮月顺便抬脚又踩在他脸上。
若是平日有人这样对重黎，他一定找到对方转世，绝不放过。
但是因为女人越来越近的香气，他甚至甜蜜的觉得戮月的脚劲完全没有女人的大。
她还是那么有活力，就像初见一剑刺穿他的胸膛。沉寂万年的心脏开始疯狂有力跳动，这是重黎从未有过的兴奋。
不多时女人就匆匆回来，手上还拿着一个破烂的草席。她一个人不可能把男人带回竹屋，所以就想用草席将他给拖回去。费劲半天将男人放进去后，她开始费劲地拉扯。
其实男人不重，她力气也颇大，但因为地上的沙砾实在太多，引起的摩擦让她不好行走。
戮月眼睁睁看着魔域之主重离骄傲的头颅被地上的石头杂草狠狠划过。俊美的脸颊变得血肉模糊，如果女人此时回头一看，定会觉得他像鬼一样。
普通人这么一路拖下去，非死即残。戮月倒也没有同情重黎，反而心中燃起一股淡淡的愁绪。
自己也没有什么不同。她并不是因为自己独特而救，无论是谁见到都会救。
同魔域冷漠的行事迥然不同，人族热爱，互相帮助，他们会尽其所能的救治同族。当然他们也比魔域更加疯狂，会对同族进行疯狂的虐杀。
戮月就这样静静看着女人，用草席拖拽着男人离开，进入那个原本属于她们的小竹屋。她好像又被抛弃。戮月终于体会到了痛苦滋味，就好像当初那条母兽向自己吼叫时，她心中升起一种怪异的酸楚。
后来才知道这叫作孤独。
戮月看着女人精心照顾着重黎，平日只知道追逐武力的重黎开始像凡人那样劈柴，做饭，挑水，事必躬亲。
她在附近待了一年，看女人和重黎相识相爱直到最后相杀。
随着记忆的逐渐加深，身上的疼痛变得更加清晰，重黎在被女人捅了一刀后，他在魔域闭门不出。
戮月也开始迷茫，甚至一向严谨的她在完成一个相当简单的任务时失了手。戮月拖着满身的血最终还是倒在地上。
她清楚这次必死无疑，女人也不会救她了，戮月昏昏沉沉间，看到眼前的人影。是温若，他眼眸含笑看着她。
“你的任务失败了，即使回到魔域重黎也不会放过你。”
戮月没有吭声，或许就这样静静死去也不错，世间她没有什么值得留恋，孤独的来孤独的去。
再次醒来她看到了温柔蓬松的尾巴，少年天真无邪的双眼显然没有经历过什么痛苦，干净美好地让戮月眼疼。
阿尧看着自己好不容易带回来的人，笑道：“你醒了。”
“嗯。”
阿尧没想到自己真的救活了她，阿姐都说她的命难以保住，幸好他将自己珍藏的所有灵丹妙药都喂她服下。
“我是狐族小殿下，是我救了你，所以你要报恩于我。”
“报恩？”
戮月不懂什么是报恩，女人救过她之后，她就离开了，从未听说还有报恩一说。
“我既然救了你，你就要对我好，如果没有我，你现在说不定就已经死了。我可是狐族第一美人，外面不知道多少妖想得到我的一分喜欢呢，”阿尧语气有点焦急，“我可是为了你硬生生地断掉一条尾巴。”
这是戮月第一次见阿尧。
他很漂亮，眉目如画，精致的面容挑不出任何毛病，所以她也喜欢他
戮月睁开眼眸，她已经完全蜕皮，发觉身旁竟然站着一个人。
“尊上。”
“温若？”
“恭喜尊上修为又再次精进。”
“雪霁呢？”
“他受伤了，正在疗养。”
“言卿在纯狐还好吗？”
温若眼神微沉：“他在哪里都会过得很好，对了，有一只小虫子妄图打扰您的修炼，不知道您准备怎么处理。”
“先关着吧，等他有用的时候再说。”
“您上一根鞭子已经损坏，不如我为您再做一条新的。”
戮月想起来自己上一条鞭子确实是在抽阿尧的时候毁坏。许久没有用鞭子，确实有些手痒。
戮月点头说:“那你就做一个吧。”
“属下遵命。”
温若淡然一笑，随后幽幽看着戮月离去的身影。
虽然他知道了很多秘密，但是那个女人到底是谁呢？跟重黎会不会也有什么关系？
戮月没有想到雪霁竟然被区区阿满打成这样，本来刚刚养好的身子又坏了。
雪霁看出她的疑惑，转头轻飘飘道：“我是阵修。”
戮月遗憾道:“真是可惜啊，你竟然不是剑修。”
在上清最好的东西都由剑修享用。
戮月不免好奇:“你怎么不学剑？”
雪霁面色冷凝，她是故意羞辱自己吗，将他带来的时候难道不知道自己就是阵修。
“师尊说我不适合学剑。”
“怎么会呢，我想你学剑定比学阵要更好，你肯定很聪慧，学什么对你来说都很简单。”
戮月眸色带笑，雪霁目光躲闪，咬牙沉了一口气。
这不过是她撩拨自己的手段，他才不会在乎。
戮月想到了什么，从乾坤袋里拿出一柄上好的剑：“这把剑是我亲自炼制，应该很适合你。”
本来是为言卿所做，但他的身子太过虚弱，送给雪霁倒也正好。
“我是阵修，不会用剑。”
雪霁不懂戮月想做什么，他乃是第一剑宗上清弟子，怎么可能需要戮月施舍自己剑。
“我觉得你更适合学剑，所以你必须收下。”
戮月强硬将剑放在他的枕边，雪霁脸色微红，直到下人送来药。
满满一碗的血鬼莲就他一人服用实在太过可惜。本来想等戮月走后偷偷留下一些，但是她盯得很严。
“你走后我再喝。”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在干什么。”
戮月直接端起碗来，亲手用勺子喂他喝。她没有做过这种照顾人的事情，雪霁被她粗暴的动作弄得直接呛出来。
即使是师姐也从没有这样喂过他。雪霁锦被下的手指蜷缩着，身子微微颤抖。他发觉自己有一些过于羞耻。
像孩子一般被戮月对待，简直丢了上清的颜面。
“我知道你想将东西留下给你的师门。他们抛弃了你哪里值得你这样对待，真是愚蠢不堪。”
这样的蠢货是戮月见过的第三个，比道士和剑修还要无能懦弱。
“你喝一碗血鬼莲，我就送你一碗血鬼莲。”
雪霁从来不信妖魔的承诺，那还是自己抱着碗咕咚咕咚地把药汁喝得一干二净。
戮月满意点头，抬手直接将一捧新鲜的血鬼莲塞进雪霁怀中。妖艳漂亮的花苞如手掌般那么大，红色的花瓣散发着不可思议的光彩。
雪霁耳根微红，他才不会上当呢。只不过是他玩弄自己的手段罢了。戮月风流名声在外，这种事情他不知道对多少人说过。
“你要知足，这还是我第一次送人。我说过我想要你的心，所以你的身子必须调理好。”
雪霁直接背对着戮月佯装要睡下。
谎话连篇，他的心才不会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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