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极轻，带着杀手特有的沉稳，一步步朝床边靠近。
岚凌佳屏住呼吸，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残月微光，看清黑影手中握着一把闪着寒光的短刀。
是冲她来的。
就在黑影的刀即将刺向床榻的瞬间，岚凌佳猛地睁开眼，腰身发力，在床榻上快速翻滚，同时抓起身侧的棉被，狠狠朝黑影头上罩去！
黑影反应极快，察觉不对的刹那便后跳躲闪，棉被只罩住了他的肩膀。
他显然没料到岚凌佳早有防备，也不恋战，转身就往门口退，想趁乱脱身。
“既然来了，就别想走！”
岚凌佳低喝一声，翻身下床，足尖一点便追了上去。
她知道心中疑思万千，猜测对方是卢云派来为妹妹报仇的？还是教内其他派系的算计？
两人在狭小的房间里扭打起来。
一交手，岚凌佳便摸清了对方的底细：是个男子，力气比她大上不少，出拳刚猛，但灵活性远不如她。
那黑影急于脱身，招招都往门口方向靠拢，岚凌佳则死死缠住他，利用房间内的桌椅阻拦，几次用短匕逼得他不得不回身格挡。
黑影见久攻不下，愈发急躁，突然虚晃一招，挥刀劈向岚凌佳的面门，趁她侧身躲闪的间隙，猛地撞向房门。
岚凌佳怎会让他得逞，飞身扑上，用手肘狠狠撞向他的后腰，同时将短刀横在他颈侧：“谁派你来的？！”
“停！停！手下留情，我投降！” 男子的声音带着几分急促，全然没了方才的狠戾。
岚凌佳握刀的手一顿，就见黑影抬手摘下面罩 。
竟是白日里在大殿见过的血衣阁杀手刘青木，教内杀手榜上排行第二的人物。
“是你？” 岚凌佳收了短刀，眉头骤然蹙起，满是不解，“你这是……”
“来试试你的功力。”
刘青木揉了揉被撞得发疼的后腰，语气里带着几分赞许，“别愣着了，教主他们在藏兵阁等着，该出发了。”
“你先把话说清楚！” 岚凌佳追问，心里的疑团更重。
刘青木却摆了摆手：“你见了教主自然就知道了。”
说罢转身就走。
岚凌带着满心疑窦拎起白天打包好的简单行李，快步跟上刘青木的脚步。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两人来到藏兵阁。刘青木带着她径直上了二楼，教主与魏鹰井、姬环、张淮早已等候在那里，桌上还摊着几张地图。
“教主，人带来了。” 刘青木躬身禀报。
“怎么样？” 教主的目光从岚凌佳身上划过，落在留情木身上，语气平淡无波。
“出乎意料，她竟然比我还厉害。” 刘青木如实回话，眼神里带着几分认可。
教主转头看向魏鹰井三人，问道：“你们还有怀疑吗？”
三人对视一眼，齐声应道：“一切听从教主安排。”
“凌佳，你有什么想问的？” 教主又看向岚凌佳。
岚凌佳垂首：“没有。”
看这情形她也知道怎么回事了，魏鹰井他们几个担心她实力不够，才让刘青木试探她一番，如今她算是全员通过，真正入了她们的眼。
教主又开口：“那你去选件趁手的武器，选好我们便出发。”
“是。”
岚凌佳应声走到兵器架前，目光扫过一排刀剑，最终选了一支袖箭。
袖箭小巧易藏，适合偷袭，箭尖淬上毒威力反倍，正合她意。
选好武器，教主当即下令出发。
四人紧随教主身后，施展轻功直奔光明教大门。
看守山门的护卫见了教主手中的令牌，不敢有半分耽搁，立刻恭敬地推开沉重的木门。
出了教门，几人沿着小路继续疾驰。
半个时辰后，终于抵达山林边缘。
随后一行六人来到山下一户农家。
魏鹰井上前敲门，与开门的中年男子对了句暗号，对方才侧身让他们进去。
“马呢？” 魏鹰井直截了当问道。
中年男子搓着手，面露难色：“白天刚好有商队买走四匹，如今只剩两匹了。”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投向教主，等着他拿主意。
教主沉吟片刻，道：“既然只有两匹，我先带凌佳走，你们四个稍后动身，务必小心行事。”
“是！” 魏鹰井四人齐声应下。
岚凌佳心中忍不住腹诽【哪有教主亲自打头阵的？寻常不都是小角色先去探路？】
然而表面上，她却默默牵过马缰，和教主一起翻身上马。
【【算了，我是小角色，横竖都轮得到先去探路。】
她在心里自我安慰，压下一夜未睡的疲惫，跟随教主催动马匹，朝着京城方向疾驰。
这是她第一次离开光明教的范围，路边的青麦，远处的山林，甚至空中掠过的麻雀，都让她心生好奇。
可她也明白，自己没有资格像其他涉世未深的年轻少女那样，放纵好奇，她很快又像在教内当值时那样，做起教主沉默的影子。
傍晚时分，两人又来的一个城镇。
教主勒住马，回头看向她：“凌佳，你真的才十七岁？”
岚凌佳一愣，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疑惑道：“不像吗？”
“像个披着少女外衣的老婆婆。” 教主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戏谑。
岚凌佳抿紧了唇，低声道：“我只是想活着。”
“活成木头一样？”
“我没办法改变环境，只能学会适应它。”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几分历经生死的笃定。
在光明教十年，她见过太多鲜活的人因 “不够安分” 丢了性命，“木头” 至少能保住性命。
教主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目光里满是探究：“你怕我？”
“属下对教主自然敬畏。”
岚凌佳垂眸，语气恭敬，“毕竟属下的命，在教主手里。”
教主轻轻叹息一声，沉默片刻，又问：“那你为什么想活着？”
这不是教主第一次问类似的问题。
岚凌佳抬头，撞进他透过黄金面具露出的眼睛里 ，此时的教主没有平日的威严，只有难得的郑重。
她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说出了藏在心底的真实想法：“若属下说，是为了自由呢，教主？”
教主握着缰绳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像是被这话惊到，目光下意识地移开，避开了她的视线。他没有回答，重新催动马匹，两人一路沉默，只有马蹄声哒哒地敲打着青石板路。
良久，教主才轻声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怅然：“什么样的自由算是自由？我就算当了教主，也没觉得自己有多自由。”
他转头看向岚凌佳，“这次外出，你多看看外面的世界，对比一下你想象的自由，和现实中的自由，是不是一样的。”
岚凌佳的心猛地一跳。
她突然想起年前那次下山，看到的农耕老人，码头苦力，还有街头无人照看的孩童 ，那些人看起来都活得辛苦……
可她转念又想，她离开了光明教就一定贫困潦倒？
她忍不住驾马凑近半步，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倔强，小声反驳。
“教主，我会武功，也识字，还懂一点医术。”
教主却淡淡道：“你的武功和学识，都是光明教教的。”
岚凌佳瞬间语塞。
她心里像被堵住一般，一边厌恶光明教的残酷冷血，视人命如草芥。
一边又不得不承认，是这个吃人的地方给了她一口饭吃，教她练就了保命的本领。
这份矛盾像根刺，扎在她心头多年，此刻被教主一语点破，更是五味杂陈。
没多久，两人来到一家客栈。
教主决定在此休一夜，缓解赶路的疲惫。
夕阳余晖中，岚凌佳脱离光明教的内心，竟然第一次出现摇摆。
定好房间，教主率先走回房间，她看着教主的背影，心绪微微有些复杂。
想起教主方才的话，岚凌佳脑海全是疑问。
【教主的话到底什么意思？】
【是挽留，还是暗示我别忘恩负义？】
一夜无言，第二日一早，两人继续骑马赶往京城。
快马加鞭五天后，终于抵达京城，住进了提前约定好的客栈，等待魏鹰井四人赶来汇合。
等待期间，教主派岚凌佳去探查远威将军府的消息。
岚凌佳扮成一个急着用钱的卖鱼女，低价将一筐新鲜的鱼卖给将军府。
管家见她年纪小，眼神清澈，没太多防备，便让她跟着下人把鱼送进了府。
到了厨房，岚凌佳才发现将军戒备森严。
厨房的管控更是严格，食材要经过三道检查，做好的饭菜要用银针试毒，做菜全程有护卫盯着，最后还要先喂鸡验毒，确认无误才会送到将军面前。
鱼被检查完毕，她本该立刻离开，却故意皱着眉说想上茅房。
管家嫌她事多，不耐烦地指了方向，便不再管她。
岚凌佳趁机放轻脚步，借着茅房的位置，快速探查了将军府的地形，将院落布局、将军卧房的具体位置一一记在心里，才悄悄返回厨房，背着空鱼筐离开。
回到客栈，岚凌佳把打探到的消息一五一十地禀报给教主。
教主听得很认真，听完后难得夸了她一句：“做得不错，心思缜密。”
还恩准她自由活动半日。
岚凌佳想过去找陌颜，但她一不知道陌颜在哪，二时间紧迫。
因此她只好打消找陌颜的想法，反而在将军府附近闲逛，她先找了个老婆婆聚集的巷口，假装走累了找块石阶坐下，耳朵却竖得笔直，仔细听着老人们的闲谈。
接着又去集市转了一圈，看似漫无目的地逛，实则侧耳捕捉着摊贩与顾客的对话。
最后走进一家茶楼，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听邻桌茶客谈论江湖事。
夜幕降临时，她才回到客栈。
这一下午，她从街坊闲谈中拼凑出了远威将军的模样。
此人武功高强，战功赫赫，是皇帝跟前的红人，却也好色嗜杀，落到他手里的俘虏，从来没有好下场。
“岚凌佳。”
思绪突然被打断，岚凌佳猛地回过神，抬头一看，竟是魏鹰井，身后还跟着姬环。
“前辈，你们来了？” 她连忙起身。
姬环笑着问道：“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没什么。” 岚凌佳摇摇头，问道，“你们见过教主了吗？”
“见过了，正打算找你。” 魏鹰井道，“走吧，教主在房间等着，商量行动计划。”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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