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崎哲矢安排了几位公安陪同江户川柯南一同前往警视厅。
风雨飘摇之际，名侦探的存在愈发显眼。整个东京乱成了一锅粥，警视厅如今人手严重不足，把小侦探抓去帮忙可谓众望所归。
何况柯南也自告奋勇，对此颇为积极。
百崎哲矢本人要亲自押送……或者说看管阿茉季斯特，他们要去的方向显然与警视厅不同，甚至可能是有保密性质的地方。于是就此分道扬镳。
分开前，小侦探口袋里的手机振动，他看了一眼，回头看向已洗净面颊和发上血浆的鬈发女孩。
“阿茉季，有个人……嘱托我对你说一句话。”
鬈发少女回眸，静静看着他。
“她说，阿茉季，你可以成为任何你想成为的人，但是请不要忘记所有曾经的自己。”
阿茉季斯特看起来有点发怔。
她怔了好一会儿，才轻轻点头：
“她说的对。”她说，“那么也帮我转达给她吧，就说确实如此，只要她相信她心中所想的那个人依然存在，那么那个人就……永不消逝。”
“还不放心阿茉季斯特？”
灰原端着一杯红茶，专注地注视着姐姐。
宫野明美下意识微笑，只是随即就忍不住微微叹息。
“我只是在想，我会不会是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叫她那个名字的人，如果是那样的话……”
那无论如何，只有她，绝对不能把“阿茉季斯特”与“爱斯特尔”割裂开。
驾驶位的司机启动了车辆，百崎哲矢看向身旁的鬈发女孩。
他刚要说什么，还没开口就被少女抢先。
“继续先前的话题吧。”她说。
“在研究所那次？”那可是一个月前了。百崎心想。
“你跟我讲了很多福莱和他的研究的事情。”阿茉季提醒他。
“是啊，我谈了很久福莱的研究。”百崎叹息，“看到思维测量研究所资料的时候，我真的很惊讶，我一直以为他的研究资料也在那次爆炸中被毁掉了。”
“福莱-维丝塔实验室，后来她把福莱的部分挪到了地下，由独立服务器存储和运行，那次爆炸只毁掉了地上部分，福莱的成果安然无恙。”阿茉季反问：“你知道维丝塔延续了福莱的研究？”
比起一个月前在研究所的交谈，现在的她似乎交流意愿更强烈一些。身为心理学家的百崎心想。
“很遗憾，我没有十分清楚。不过我知道维丝塔在完善福莱已架设好雏形的系统，而且给这个系统取了名字。”
并不叫“西弥斯”。
百崎说：“她将它称作‘MEFIS’。”
“嗯，梅菲斯。”阿茉季应道。
“西弥斯系统正是它？”
“西弥斯系统最初是梅菲斯的备份，当然她后来在不断进化完善。”
“难怪。”百崎微叹。
以西弥斯系统庞大、复杂和精细程度，他本就觉得这不是一两年就能做出来的成果。
“在你的印象里，福莱是个怎样的人呢？”阿茉季忽然问。
听到这个问题，百崎微微笑了笑，后倚上靠背，姿态放松。
“福莱啊……他是我见过的，最傲慢的人。”
鬈发少女静静看着他，一副准备聆听的姿态，与故人相似的紫罗兰眼眸隐隐浮动着好奇。
百崎哲矢的语气不由变得更加柔和：
“‘最接近于这个世界真相的，不是政客、商人，不是福尔摩斯一般的侦探，而是科学家。遗憾的是，即使在研究者之中，真理仍只眷顾于少部分人，余者受天资所限，唯有浑浑噩噩，纵览一生亦难窥探那星辉灿烂的世界门径。’”
即使他用相当温和的语气说着，也能让人想象到真正说这段话的那个人，自信且神采飞扬，含着傲意又漫不经心微笑的模样。
“福莱说过这样的话。他是那种毫无疑问笃定自己在芸芸众生之上的人物。对世人相当傲慢啊。”
“至少前半段，他说的也没什么错吧。”鬈发少女神情天然地回应。
百崎静了静。
“嗯……你……”他神色复杂地说道，“你还挺像你父亲的。”
“其他人都说我像维丝塔，说我像福莱的你还是第一个。”鬈发少女继续一脸天然地说道。
“都很像，都很像。”教授气质的男人摸了摸鼻子。
“其实有件事我不明白，不知道你知不知道。”阿茉季认真地看着他，“说到底，福莱为什么要设计一个像‘西弥斯系统’这样的东西，为什么要把它搭建起来呢？”
那时他和维丝塔已受制于组织，而福莱提出的思维测量系统概念简直堪称犯罪克星，为了实现这个系统，他还频频与警方背景的人交往——跟百崎哲矢的交情应当就是这么来的。
这不啻于踩在组织脸上蹦迪啊！福莱出于什么理由选择了这样一条道路呢？
百崎默然。
像是被少女提出的问题勾起某些慨叹，他静默了一会儿，才回应道：“曾经我也问过他类似的问题。”
“他构想的那个系统，是一幅众生平等的蓝图，没有任何罪恶可逃脱法眼，没有任何善人会被误解冤屈。所以我想，虽然他骄傲又自我，但内心深处，是不是也藏着一份关于公义的信念。”
鬈发少女眼眸闪闪地望着他，看着她紫宝石般的眼睛，百崎觉得自己简直讲不出接下来的话，十分无奈地扶了扶额。
“……但是被他本人相当不屑地否认了。”
“他声称我的评价听起来简直像什么圣人，让他快要吐了。”
阿茉季：……
“他声称还是把他当成爱好玩弄人心的恶魔比较好。”
阿茉季：……
“他声称世人所谓的公平和正义，究竟会不会实现，能不能实现，需要怎么实现，这样的事情对他来说根本无所谓，乃是庸人自扰。”
阿茉季：……
“但是他还是构想了这样一个能够称量公义、能够成为执法者手中利剑的系统。”百崎悠然回忆着，感慨着，叹息一般说，“因为虽然他不在乎，但是维丝塔在乎。”
鬈发少女紫罗兰的眼瞳微微睁大。
“维丝塔……在乎？”
她的表情看起来相当恍惚，仿佛惊异于维丝塔在意这件事情，又仿佛为福莱的理由而惊奇。
百崎默然了几秒。
他想，福莱，似乎连你们的女儿都不觉得维丝塔会热心到在乎世俗里的公平正义，也只有你会这么想。
究竟是爱情的滤镜还是别的什么，你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
“他说，与人们的一般印象相反，实际上，在他们家，真正漠视规则和道义的人是他，他才什么都不在乎，而维丝塔并不是，维丝塔有着相当普世的理念。”
百崎复述着好友曾说的话，即使再一次回忆，他依然为此啧啧称奇。
“他说维丝塔沉醉于自己的理论，心神都为真理所迷，良好的道德观平日里很不明显，才会被很多人误以为是无情的科学家。但是对人是否有感情，和对社会是否有责任感，其实完全是两回事。人类社会的规则与秩序、人世的公义，本就是整个宇宙的一部分，道德同样蕴含在真理之中，哪怕维丝塔有百分之九十九的精神都沉醉于群星，也仍有百分之一的心力仍留意着尘世。”
阿茉季睁大了眼睛，像听着一个新奇的故事。
“所以，当公义倾塌，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在乎，那部分的维丝塔也会感到痛苦，即使是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痛苦。”
“而福莱想去拯救那百分之一的维丝塔。”
说到最后，百崎哲矢自己都沉默了。
对于已逝友人的脑回路，他实在不知该用什么语言评价。
只能肯定，福莱确实深爱着他的妻子。
以至于连对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不悦，他都不愿接受，百分之一的不悦也不行。
他一沉默，整个车内都安静下来。
犯罪心理学顾问静默了一会儿，似乎觉得这么久也该快到目的地了，他从深思中回神，望了一眼窗外。
他的眼瞳蓦然紧缩。
——这不是去往目的地的路！
“你……”
百崎哲矢立刻反应过来，迅速看向驾驶位置的司机。
然而在他望向窗外的时候，前座的司机已机敏地做好准备，他刚要发出质问，黑黝黝的枪口已抵上他的脑门。
“别杀他！”旁边的鬈发少女急急喊了一句。
司机手里的枪一顿，改成用枪托狠狠砸下，并非武力派又毫无防备的公安直接被打晕。
看着教授气质的男人倒下，司机这才揭开公安模样的面具，金色波浪般的卷发倾泻而下，露出一张经常在影视作品中出现的、足以不分性别地迷晕任何人、令众生心荡神摇的美丽的脸。
千面魔女，贝尔摩德。
“真是遗憾。他讲的事情很有趣，我还以为能多听一会儿阿帕莉缇芙的爱情故事呢。”
大明星颇为残念地说着，迈出驾驶室，点上一支烟，靠着车门等小阿帕莉缇芙下车。
看着娇小的鬈发女孩走到自己面前，她又回头看了一眼车内歪倒的男人，只吞吐了两口的烟摁灭在公安车辆的车身上。
“不过，这位公安也够没警惕心了，放在组织里，足够他死上一万次——日本公安也江河日下啊。”
阿茉季斯特也看了一眼车内的百崎哲矢。
“聪明人总是容易被自己的思考所困，只要抛给他们足够信息，或者抛给他们需要不断思考的问题，他们就能自己把自己拦在那里，‘一叶障目而不见泰山’。”
菅原庆太是这样，江户川柯南是这样，百崎哲矢也是这样。
而降谷零……噫，她还是不要立那种“我一定会赢”的flag了。
紫宝石眼瞳的少女站在车辆前，露出一种百崎哲矢刚刚形容过的傲慢神情。
“只需要这么简单就能转移他们的注意力……太轻松了。”
贝尔摩德定定看了她一眼，招呼她去换乘组织的车。
“你叫我不要杀他，是不忍心？”
“我可不想在研究素材里见到福莱和维丝塔。”
“……阿帕莉缇芙。”
“嗯？”
“多少说点人话吧。”
嗯？
鬈发女孩歪头看向她，紫宝石的眼瞳里是明晃晃的疑惑，就好像在问“什么是人话”。
“比如说，在这种时候，要说‘我不想看到跟爸爸有交情的叔叔死掉’——说点这种有人情味儿的话吧。”
“哦。”鬈发女孩点点头，“好的。”
“我知道了，下次会这样说的。”她诚恳地回答。
其实贝姐和茉崽的对话是这样的：
贝姐：日本公安太菜了
茉崽（想为熟人辩解，试图说明不是他们菜而是太聪明想太多，但表达出来的）：对，收拾他们太简单了，我好强
贝姐：……
下一章有一个谜题，破折号分割线前是谜面，分割线后是谜底，如果有喜欢解谜的小伙伴可以在分割线停下自己推理，后面揭晓了答案。（但我觉得可能大概大约没有……）
下一章开始讲景光那边的事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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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第 6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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