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跑腿送到门口了，你是不是没听见？别给人家差评啊。”
我将他丢了一地的废纸扫干净，没听见回复，探过去看一眼，原来是睡着了。
鼻尖红红的，说自己浑身都痛。
干嘛在人家门口草地上坐大半夜呢，工具人就非得开车送你回去吗？
工具人就不能失灵吗？
工具人就不能去过自己的人生吗？
干嘛那么信任工具人呢？
我看周宁那副可怜又脆弱的模样，心有不忍。算了，最后帮你一把。
我用他的指纹解锁，拍了张他躺在床上蹙眉昏睡的照片，发送给陆幽姿。配文：发烧，救命，密码141592。
过了几分钟，陆幽姿回复：请拍照的人照顾你吧。
我点开照片细看，失误失误，把自己的影子拍了进去。
弄巧成拙。
明天再去跟她解释，她还会相信周宁的话吗？
我包着毛毯躺在周宁家的黑色沙发上，思念我柔软舒适的床铺。
对了，如果我明天晚上不回家，不就看不到家里的变化了？
我就跟周宁待在一起，看看到底会发生什么！
周宁请了病假，第二天仍在家休息，他走到哪我就跟到哪，气氛有些尴尬。
“我家水管坏了，明天才能修好。”我解释。
要是有明天的话。
周宁端着一杯热水，左歪歪脑袋，右歪歪脑袋，用很奇怪的眼神看着我，“总觉得你在这怪怪的，好像哪里不太对。”
是不太对。按剧情发展来说，现在应该在这照顾他的是女一号陆幽姿同学。
“煮点粥喝吧。”周宁期待地看着我。
“我在家连水果都不切，还给你做饭？点外卖吧。”
我看到周宁愣了一下，估计是走剧情卡壳。
我也愣了一下，因为我在家的确连片水果都没切过。
既然这样，厨房的刀为什么总会出现在水池当中？
“周宁，我们家可能有不干净的东西。”
我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08
在周宁的世界观中，没有不干净的东西。
老板娘告诉我，主要角色都有丰富的背景故事，他们几乎可以按照这些设定过上几十年不重样的生活，走完一生。
羡慕，而我只能活三天。
准确来说是四天，第四天永远只有早上，第一天永远只有夜晚。
我也说不清是从哪一刻发生转变的。
是我下班的时候，还是回到家？
总算是在周宁家混过了这一天，我坐在沙发上，时刻担心下一秒周宁就会消失，而我又会回到那个总会发生诡异变化的家中。
滴。
十二点过了。
我还在周宁家的沙发上。
我来到了第五天。
只需要跟男主待在一起就可以延长时间？原来这么简单啊。
我敲了敲周宁的房门，想跟他分享我这一刻的喜悦。
“楚楚？”他睡眼朦胧，弄不懂我要搞什么。
主角是不会懂这种感受的，活到第五天的感受！
“其实我是陆幽姿。”我故意用低沉的声音回答。
他满脸疑惑地抬起头。
我冲他笑笑，“逗你玩的。今天她还会来我们公司，我会跟她讲清楚的。晚安，周宁。对了，早上我会早点走的。”
“那你小心点。”周宁神色古怪。
天亮以后我回家换了身衣服，神采奕奕地去公司上班。
今天一切都是未知数！
本想开车上班，结果车子停在地库被人刮蹭，车尾还有很多道细小划痕，看着像是故意的，物业说会帮我调查。
早高峰打不到车，挤上地铁也觉得很开心。
进大楼的时候被保安拦下也很开心。
刷不进门的时候也很开心。
等等，刷不进去？
不应该，我是在这里上班没错啊。
保安满脸狐疑地盯着我。
我接了个电话，送货的告诉我酒水中午到，让我记得去把单子签了。
“什么地址？”
“新南路220号啊。老板娘，没睡醒吧？”
新南路220号，很熟。
那不就是周宁车上导航记录里的酒吧？
怎么打到我手机上来了。
难道是我没按剧情走，破坏了故事线？
老板娘不仅没有名字，还没有联系方式，我只好开车去酒吧找她，没想到手提电脑出现在副驾驶座位上。
我什么时候把它拿下来的？
我打开电脑，桌面上一共有三个未命名的视频。除了最开始见到的割喉视频，还多了两个新的，以前没见过。
上次重复时我没开电脑，看来这些视频还会积累。
依然是杀人录像。一则是车库监控，被划了车的长发女人边接电话边急匆匆跑到车库，被黑衣人拉到车后勒毙。还有一则是酒吧监控，老板娘正在擦玻璃杯，黑衣人从背后偷袭，用灭火器不断击打她的头部。
等等，老板娘？
原来被杀的女人并不是这个世界随便某个地方的人，她们也是故事中的角色。
“咚咚。”
有人敲我的车窗。
我被吓了一跳，慌忙把电脑合上。
戴黑色口罩的年轻保安过来提醒我，车辆损坏赔偿的程序还在走，好像是要劝我别开车出去。
“他们拍照定损过就好了，车我开走没关系的。肇事车找到了？”
“嗯，监控拍到的，一辆黑色越野车。”
难不成是前天晚上差点撞到我的那个？
我觉得后背发凉，升起车窗，急忙往酒吧开。
酒吧大门换成了电子锁，我试探性地伸手一按，开了。
里头没开灯，漆黑一片，我不敢进去，将门一拉又跑回自己车上，反锁。
手机提示音响，有新消息。
还是周宁拜托我明晚跟他一起出席舞会。
时间提前了，并且还在重复。
他说：“明晚我去接你，家里还是店里？”
坏了，我成老板娘了！
09
我成了老板娘？
我成了男一二三都会去的酒吧的老板娘？
这跨度也太大了，从都市白领变个体户，我得缓缓。
晚上来兼职的大学生熟练如机器人，对我的手足无措习以为常，蹲在地上找东西的时候还安慰我，“管理层不需要会倒啤酒和擦桌子啦。”
我指着柜子旁的灭火器，脸色难看，“那个东西一直在？”
“这几天有消防检查，” 大学生语气一转，捏起地上一个玻璃碎片，无奈地问：“老板娘，杯子又碎了？你放着我来嘛。”
水果刀，车身划痕，还有酒吧柜子下的玻璃杯碎片。
我越想越觉得害怕，那三个视频就是给我的预示吗？
我不敢在酒吧多留，还没到营业时间就将酒吧全甩给兼职大学生，恨不得自己能瞬移到周宁家。
保命要紧！周宁救我！
我一定要紧紧贴着男主，他在哪我在哪，寸步不离！
周宁举着一把雨伞在玄关防备，瞧见是我，还用雨伞柄捅了捅我的肩膀，“这么晚了，我以为是贼！要不是我武学造诣深不可测，及时收住，你早已被我拿下！”
我假笑着解释，“你家这片治安好。我们家水管坏了，没法住人，我来你这凑合两天。帮帮忙吧。”
“住酒店不行吗？”周宁边给我找拖鞋边念叨。
毛茸茸的粉色小猫拖鞋，是他给陆幽姿准备的吧。他真的好爱她，作为工具人我也狠狠流泪了。
“打算在礼服上大出血，住不起酒店了。”
不好意思女主角，我是真的很想顺手成全你俩，可我也是真的很怕被杀死。
灭火器一下下把头砸得稀巴烂，实在是太可怕了！
我只是个小配角，不用经历死亡是我应得的奖励，是赠品，是包裹毒药的糖衣。比起死亡，我还是很愿意重复的。
舞会，重复。
周宁，我，陆幽姿，沈子沉，我们四个都将假笑社交贯彻到底。
沈子沉突然问：“韩小姐跟周先生用的是同一款香水吗？”
“不是，我没用香水。”完全忘在家里了，我也不敢回去取。
“是洗发水的香味吗？也许，二位住在一起？”沈子沉眼神在我和周宁之间流转。
陆幽姿脸色一黑，假笑维持失败，借故离开。
就你话多，就你会说，就你会找麻烦，该死的沈子沉，周宁跟你到底有什么仇什么怨！
我和周宁都心不在焉，一起躲到角落里发呆。
听说原本要来表演的钢琴家一直联系不上，难怪我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很空虚。
正想着，钢琴声响起。
大家慢慢围了过去，是陆幽姿。
她弹了一首来救场。
大家被她的情绪感染，轮番上去表演。优雅的，活泼的，缠绵悱恻的，明快清脆的。
这是舞会还是钢琴沙龙啊，重点偏了吧。
我抬手想要摸摸鼻尖，却被人拉住。
周宁凑过来小声请求，“你别去。”
“是我弹得太烂了吗？”我有些尴尬地抽回手。
周宁轻轻摇头，“不，你弹得太好了。请你给陆幽姿留点面子，她也需要体会胜利的滋味。”
我并没有为周宁的偏心感到难过，因为我终于想起自己究竟在哪见过那个被勒死的长发女子了。
前几次在舞会上弹钢琴的就是她！
她的死促成了这段钢琴沙龙似的社交，她的死促成了陆幽姿的“胜利的滋味”。
我一点儿也不想管周宁了，跑出来夺过服务生托盘上的酒，左右开弓，大喝特喝。
我坐在台阶上大哭一场，泪水是黑色的，眼妆一定花得不成样子。
有服务生领我去补妆，我一把推开她，跌跌撞撞地冲到大堂中，坐在空下来的钢琴前面。
我明明根本不会弹琴，周宁却说我弹得非常好。
我想试试。
我想知道为什么。
尽管有几个地方手指不听使唤地按错了键，我还是近乎完美地复制了那位女钢琴家的曲子。
她死了，我获得了她弹钢琴的能力。
老板娘死了，我继承了她的酒吧。
沈子沉露出欣赏的微笑，我想砸烂他的脸。
这个世界为什么会是这样！
什么混蛋作者，就这么看着自己笔下的人物互相残杀？
没人能管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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