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井遥香拎着那个在医院门口水果店里匆匆挑选的哈密瓜，按照诸星大给的地址，找到苏格兰的单人病房时，《说走就走的冬天》节目组的工作人员刚巧结束了拍摄，鱼贯而出。
他们离开后，病房里瞬间安静下来，苏格兰正躺在病床上，闭着眼睛，脸上浮现一层显而易见的倦色。听到脚步声，他缓缓睁开了眼。
看到松井遥香，以及她手里的那个哈密瓜，他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又化为一种了然的疲惫。
“诸星大让你来的？”苏格兰露出一个没什么笑意的笑容，声音比平时低沉沙哑了许多，带着毫不掩饰的抱怨：“节目组的人刚走……他们说我见到须藤由佳来探病时，表现得不够兴奋、惊喜、感动，反反复拍了好几条，直到挤出他们想要的完美反应为止……啧，真是比做任务还累。”
松井遥香站在原地，有些手足无措。她愣了两秒，才干巴巴地回应：“我……不算你团队的核心工作人员吧？你就这么毫无防备地和我说这些？”
苏格兰闻言，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话，低声地笑了起来。他接过那个哈密瓜，随意地放在床头柜上，
“怕什么？”他抬眼看向她，眼神里带着一种看穿一切的戏谑，“反正你是我的头号黑粉，空闲君。就算我此刻彬彬有礼、完美无缺，你大概也能在脑内编排出一万字我虚伪做作的小作文。既然如此，我又为什么在你面前演戏？”
松井遥香没想到自己猝不及防就失去了网名，讪讪地笑了：“……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是苏格兰。这个代号可不是白拿的。”
松井遥香有些悻悻地点头，承认了这个事实，然后机械地拉过床边的椅子坐下，试图找回一点主动权：“那你……你和我说这么多内部消息，就不怕我转头就泄露给营销号？”
苏格兰似乎觉得她这个问题更加可笑，他甚至模拟了一下新闻标题，用一种夸张的、播报式的语气念道：“‘震惊！乌丸娱乐实习生爆料：流川光背后痛斥公司安排，全然不顾多年培养恩情！’——嗯，听起来倒是个能引爆热搜的好噱头。但是，你会联系营销号吗？”
松井遥香被噎了一下，下意识地反驳：“我本来还想出于人道主义，问问你伤得怎么样，严不严重。现在看来，你刚才那副虚弱无力的样子，纯粹是因为被节目组反反复复的拍摄要求给烦的吧？”
“挺聪明的嘛。”苏格兰这回是真的笑了起来，甚至冲她竖了个大拇指，那由衷夸赞的样子，让她一阵气闷。“其实就是录制骑马镜头的时候，不小心从马背上摔下来了。节目组怕担责任，小题大做，火急火燎就把我塞进医院了。不过阴差阳错，反而给节目组提供了须藤由佳紧急探病的绝佳素材，他们倒是挺高兴的。”
“对你这种经历过真正枪林弹雨的人来说，从马上摔下来的确不算什么。”松井遥香忍不住小声吐槽，“啧，节目组又不知道苏格兰是什么人。”
“因为流川光是流川光，苏格兰是苏格兰。”苏格兰平静地吐出这句话。
流川光是荧幕前光鲜亮丽、温柔体贴的偶像明星，而苏格兰是游走于黑暗边缘、双手沾满血腥的组织代号成员。
明明都是他，他凭什么把这两个身份分得这么清楚。
松井遥香这样想着，沉默着没有说话。目光游离间，她瞥见了窗台上放着的一个小花盆。褐色的土壤中，一点稚嫩的绿意格外显眼。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仔细看了看，有些不确定地问：“这……这不是你之前Vlog里种的向日葵吗？”
“是啊。”苏格兰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眼神柔和了些，“本来今天要带去节目组，用在综艺里当个小彩蛋。没想到我先进了医院，工作人员就把它们暂时搬到我这里了，说是让我沾沾他们生命力。但其实就是因为没有人照顾，他们又不敢随便把花扔了，怕被粉丝发现。”
松井遥香看着那株在十一月寒冷天气里，竟然真的顽强地拱破土壤，舒展着两片细小嫩芽的向日葵，心里莫名却有种奇异的感觉。
真讨厌，明知道是死路一条，还要发芽吗？
“向日葵长势不错，我有信心能让它开花结果……对了，你是不是还没吃晚饭？”苏格兰突然问道，打破了短暂的沉默。“走吧，我请你吃饭，就当是你特意来医院探望我的回礼。”
“啊？”话题突然转变，松井遥香彻底愣住了，“你？一个伤员？请我吃饭？而且你就这么离开医院没问题吗？”
“轻微擦伤和肌肉拉伤，观察一晚而已，没那么严重。”苏格兰已经掀开被子，动作利落地下了床，那架势确实不像重伤员，“医院伙食太难吃了，我早就想溜了。”
·
二十分钟后，松井遥香坐在副驾驶座上，看着窗外的建筑物逐渐从繁华变得稀疏，路灯的光芒也越来越昏暗，内心充满了难以言喻的焦躁。
她倒不是害怕苏格兰会把她拐到某个秘密地点进行处置。潜意识里，她并不认为苏格兰会用这种低级的方式对付她。她烦躁的是另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苏格兰带着她一路往城市南边来了，而组织的新人训练学校在北边的郊区。
这顿饭吃完，她该怎么回去？
想想就让人绝望。
“放心，我肯定会送你回去。”下了车，苏格兰看着明显对周围环境感到陌生的松井遥香，随口问道。“对了，你是不是没怎么来过这边？”
松井遥香点了点头，老实地回答：“嗯。我从小就在组织里，跟着父母在新手训练场长大。懂事以后，就被直接扔进了新人训练学校，没什么机会，也没什么理由出来闲逛。有时候……我甚至还挺羡慕研究组的那几个孩子。”
尤其是宫野明美，竟然还有机会去正常的学校上学，接触普通人。虽然松井遥香知道宫野明美也在经历着她难以想象的痛苦，但每次清楚意识到自己的身份时，她还是会控制不住自己心中的嫉妒。
松井遥香想成为一个普通人。
苏格兰安静地听着，没有打断。他领着她走进一家看起来毫不起眼、甚至有些破旧的小餐馆，熟门熟路地在一个僻静的座位坐下。
“就这么把你的故事告诉我了？”
松井遥香满不在乎地回答：“反正也不是什么秘密，如果你想知道就一定能查到。”
“那公平起见，到我了。”苏格兰顿了顿，像是在回忆一段并不愉快的往事，喃喃地叙述着，“我是成年之后才加入组织的。之前，我是雇佣兵，在更混乱的地方拿钱卖命。后来被组织看中，招募进来，一步步往上爬，完成了不少任务之后，才拿到了‘苏格兰’这个代号。”
“结果你现在成了万千少女的梦中情人，流川光。”松井遥香忍不住小声吐槽。
“毕竟贝尔摩德前辈在娱乐圈发展得太成功了，证明了这条路的可行性。乌丸娱乐这块招牌，总不能只靠她一位女神撑着吧。”苏格兰拿起菜单，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补充道，“哦对了，你是我的黑粉，可能只关注我蹭须藤由佳热度了。其实，我很会弹贝斯哦。”
“我知道。”松井遥香几乎是立刻接话，语气有些硬邦邦的，“你不是在《说走就走的冬天》那个星空露营的晚上，给由佳酱弹过吗？还即兴合奏了。”
那个片段被CP粉奉为神级发糖现场，剪得到处都是，她想不看到都难。
苏格兰看着她那副明明记得很清楚，却非要摆出“我只是不小心看到”的别扭样子，嘴角弯了弯。
怎么会有这么别扭的人。
“所以，”他收敛了笑意，目光变得认真起来，透过餐馆有些朦胧的灯光，看向她，“我知道你为什么会对我抱有这么大的敌意……不仅仅是因为须藤由佳，对吧？”
“你觉得，我们这些在黑暗世界里浸淫已久、满身血腥的人，不应该涉足普通人的世界，不应该用虚假的光鲜去吸引、甚至伤害那些一无所知的普通人。”
他的声音很轻，却一字一句都敲在松井遥香的心上，精准地戳破了她一直深埋心底、连对自己都不愿完全承认的真实想法。
“我们是同一类人，手上都不干净。”他看着她，眼神深邃，“但我可以向你保证，至少在我作为‘流川光’存在的时候，我不会主动去接触和伤害任何普通人。这算是我为自己划下的一条底线。”
说完，他没等松井遥香回应，便转过头，望向餐馆窗外沉沉的夜色，轻轻呼出一口气：“今天月色不错。”
松井遥香也下意识地抬头望去。
夜空中悬挂着的是一弯清冷的上弦月。它偶尔被浮云遮住，但很快又会挣脱出来，固执地洒下那片冰冷的光芒。
月亮尚且可以阴晴圆缺，月亮尚且可以挣脱云层，暂时获得自由。
那他们呢？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