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这场火中,有一个人悄无声息,避开所有人独自进入地下。
比起悄悄溜进去,她更像是被人判定没有威胁,所以才这么顺利。
蒋八百挑眉。
“就这么放她进去了?”
若凤眼都不抬,目光灼灼看着前方。
“怕什么?”
“一个赝品而已,构不成什么威胁”。
闻言,蒋八百耸耸肩。
“好吧”。
两方对峙,谁也没有轻举妄动。
或者说,是不敢动。
地下,江淮安悄无声息睁开眼,看到的是一抹离去的白色。
心中的不安愈加强烈,那种重要之人即将离去,无法呼吸的感觉重重袭来。
他甚至顾不得其他,看不见仍旧昏迷的沈未慈,看不见满身血污的林殊。
他想要见到那一抹无论何时都能拨动他心弦的身影,想听一听她的声音,想看看她,抱抱她。
如果可以,江淮安想对她说。
阿稚……
我真的很喜欢你。
你究竟要干什么?
可不可以告诉我?
我也可以帮你……
我愿意的……
不管你要干什么,我都想跟你在一起。
可渐渐的,他开始追不上前方的影子。
他没有注意,自己的速度越来越慢,他的眼中只有那一道影子。
“阿稚!!!”
江淮安伸出手,想抓住她,可再抬头来,什么都没有……
地下的路只有一条,江淮安就顺着这条路往下,来到一所大开的门前。
入目满眼的红,会跳动的地面,不断想要涌出的血丝,以及……哭的声嘶力竭,血泪糊了一脸的苏冉。
没看到焱稚,江淮安悄悄靠近,却猛然和平躺在地上的苏晚对视。
说不上的感觉,明明在笑,却给一种苦涩的感觉,像是解脱,又像是压抑的愧疚。
总之给人一种极具分割的碎裂感。
江淮安看着这一幕,心头的不安不断加深,但他仍笑着,吊儿郎当的朝着苏冉道。
“朏朏,你……见到阿稚了吗……?”
虽是笑着,可他语气里的颤抖不会作假,甚至藏在背后的手都在抖。
他怕。
怕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
而苏冉靠在一个巨大的白色容器前,她的手上手不断跳跃的光影。
往日活泼,灵性的光点此刻只剩两个,还都逐渐暗淡,静静躺在苏冉手上。
苏冉扭头,见到的就是一身凌乱,带着恐慌的江淮安。
她见过他这样子,不由一怔,却在下一秒将头移开,静静靠在容器前。
苏冉不答,江淮安就自己找。
直到站在苏冉面前,他说。
“让开”。
苏冉没动,江淮安就自己上手,很轻松就将苏冉扯开。
被拉开的苏冉还在挣扎,她几乎疯子般,撕咬,抓挠着江淮安。
但这一切都没有收到阻碍,因为此刻他的眼中只有被封在这颗白色心脏里的焱稚。
这是江淮安第一次见到她这么笑,像是一切都放下,再无负担的真实的笑容。
她的手还放在容器上,像是在对着外面的人道别。
嗡的,江淮安只感到一阵耳鸣,大脑在不断沉寂,什么都想不到,什么都做不到。
整个人像是站不稳一样,重重一下,倒在地上。
不痛,身下是温热的,带着生机的血丝。
可他却觉得心痛,像是被一把生锈的锯刀不断,反复割裂。
“……阿稚……”
说完这句,他就像再无生气一样,静静躺着。
苏冉则坐在一旁,用力擦干脸上的血与泪,手中的匕首被她攥的很紧。
在擦过江淮安时,他突然出声。
“她……有说什么吗?”
苏冉头都没转,声音还在颤,却比之前平静不少。
“说了”。
“但不是对你”。
躺在地上的江淮安听完,用手臂挡住眼睛,肩膀却在不断抖动。
苏冉要走,苏晚紧接着爬起来紧紧跟在她的声音身后。
就那样亦步亦趋,两人渐渐消失。
实验室。
进门的苏冉与即将离开的林殊差点撞上。
没等苏冉站稳,她的肩膀被死死掐住。
面前,林殊狼狈至极,不管是发,还是衣裳都在滴血,身上的伤口更是多到数不清,甚至肩膀处被生生剜下块肉。
“阿稚……阿稚在哪?!”
他不常说话,因此每次开口声音都有股干涩感,表达方式也很困难。
“阿稚!……我看不到……不,感应……她不见了!”
明明是很强势的一方,说出的话却很弱势。
“在哪?……求你,告诉我?”
苏冉嘴巴张了又合,最后只指着下面。
没等苏冉开口,林殊就快速跑下去。
苏冉看了两眼,便收回视线。
因为她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
实验室内,银织与骨伞像两只幼兽一样互相舔舐伤口。
院长的尸体还在原地,无人理会。
而博士,苏冉的目光牢牢锁定站在中心的老人。
他的背坨了很多,只一会功夫,他就像老了很多,步伐也开始晃悠。
但在见到苏冉的瞬间,他两眼放光,狠狠踹了角落两人一脚,便朝着苏冉走进。
“博士”。
博士在笑,他不断急切的开口。
“冉冉,过来!”
“冉冉,把你的血给我!”
“快!再不喝血我会死的!!”
苏冉顺从的走进,靠近时,苏冉看着博士那双开始混浊的眼。
“博士,你有一刻为我们愧疚过吗?”
博士眯着眼,他说。
“有的”。
苏冉盯着他,手中的匕首突然穿透面前老人的胸口,几乎刀刀扎在心脏。
本来擦干净的脸重新变脏,干掉的衣裳再次抓来湿掉。
“可我不信”。
角落的两人停止舔舐,他们就缩在那里,静静看着,看着这位不可一世,掌握他们命运的老人死掉。
苏晚全程僵着身子,她不敢动,想逃!
可她又能去哪里?
她只能跟着苏冉。
苏冉捅了很多下,为保险还将博士的心挖出来,狠狠踩碎才算完。
她回过头,看到苏晚的样子,突然顿住。
然后,她伸出手牵住她。
“走吧”。
两个人接着向上走着,直到带着烧焦味道的风慢慢拂过。
拨开草丛,苏冉并没有可以掩盖自己的声音,因此即使他们失去力量,也仍旧看了过来。
看着依旧在燃烧的白焰,苏冉视若无睹。
焱稚有私心,她知道。
这群人的气性,如果什么都没了,会很难在生存下去。
所以,焱稚悄悄的,带着私心的留下他们一部分力量,连带着苏冉也是,她的治愈依旧存在,只不过没有以前那么神奇了。
也因此,在与他们对峙时,只有对面感受到了不同,他们什么都没察觉。
现下,苏冉看着这群风格各异,同样倒霉的人,缓缓开口。
“结束了”。
“一切都结束了”。
其他人不可置信,但在感受到体内什么都没有时,却异常高兴。
因为从此刻起,他们是人,一个真正的完完整整的人。
有人高兴,也自然有人茫然、悲伤。
没了原优,他们又该去哪里呢?
他们早就没有家人了。
下一刻,她被人死死摁在地上,脖子被人掐住,几乎在瞬间人群中有三人跑出,却被牢牢拦在原地。
苏冉努力向上看,却见到一双和焱稚一模一样的眼睛,她突然顿住,却在瞬间意识到这不是焱稚。
因为焱稚不会露出这种眼神,没有阴郁,没有偏执,有的只是空洞。
“阿姐呢!”
“阿姐在哪!”
苏晚一声尖叫,却不敢上前。
“咳咳咳!……对…对不起”。
红夜不知是急得还是逼得,眼尾竟染上一层红,像是随时要落泪。
“我无法问你阿姐在哪!!”
“她…她在地下……”
话说完整的瞬间,脖子处的力道松开,呼啸的风从脸颊擦过,带起阵阵疼痛。
苏冉躺在地上,一时间也没有起身。
直到,有人将她抱在怀里,温热的泪滴在脸上,有人在不断呼喊她名字。
“冉冉……冉冉你没事……真的太好了……”
元小小三人紧紧围着苏冉,元小小死死抱着她,眼泪不断滴落。
不由得,苏冉也被感染,攥紧匕首与身前衣裳,大哭出声。
有人不厌其烦的安慰她,不断轻拍她的后背。
“没事了”。
“一切都结束了”。
后面的事情苏冉再不能插手,她带着苏晚,带着元小小三人等待理事会来临。
长辈自然牵挂自家小孩,而赤怀瑾却对着苏冉说。
“辛苦了”。
苏冉的眼眶又有点酸了。
到后面,他们没有带任何人,只有赤怀瑾,苏冉,胡总,练晁四人下去。
胡总坚持要去找江淮安和沈未慈。
其余人不是不想跟,而是不敢跟。
他们从苏冉口中知晓全部,同时也在其他人口中知道,monster依旧有能力杀掉他们后,选择退缩。
地下,血门处,练晁捞起颓坐在地的练朝,不断呼喊他,可一点反应也没有。
大多数人反应都是一样,唯有偏执的那几个,却仍旧想将焱稚从容器里救出。
可没办法,他们打不破那层屏障,同样也救不出屏障内的人。
林殊茫然看着一壁之隔的焱稚,嘴唇翁动。
“……阿稚?”
跳脱的人脸上没了笑,与花儿靠在一起,空洞看着前方。
若凤还在一拳一拳朝着屏障上砸,但是没用,除了流血,她什么也做不到。
有人想拦,有人却想和她一起击碎这东西。
蒋八百看着定格的焱稚,什么都没说,可垂下的头,无声的泪,却又表明了一切。
而在所有人没注意到时,红夜拿着苏晚遗落的匕首,竟想朝着自己捅去。
关键时刻,却被一个大掌拦下,那手死死握住匕首,同时拦住红夜想要自杀的举动。
是不知道何时靠近的赤怀瑾。
血像小溪,顺着匕首滴落,红夜看着赤怀瑾,对方丝毫不让,最后红夜松开匕首,慢慢朝着焱稚走去。
在经过苏冉时,她开口。
“她不会想看你这样子的”。
红夜的眼死死盯着定格的人,干裂的唇不复往日红润。
“你懂什么!”
苏冉垂着头,手一直死死攥着。
“我不懂”。
“但她最后说,要你们好好活着,如果可以,想永远和你们在一起”。
……
在场寂静,却有小声的抽噎。
花儿埋在天不染怀里,哭的气闷,哭的压抑。
天不染同样流着泪,他不明白情况,但他知道焱稚回不来了。
若善咬着牙,死死憋住眼中泪珠。
“崽种!”
白清魂与花鱼没哭,但他们却更像是哭过之后,罕见的不知所措。
蒋八百一直站在那里,从没移动。
练晁怀里的练朝却开始抽噎。
“……姐姐”
林殊摸着屏障,还是茫然,心底却像是吸了水的海绵,沉重,压抑,痛苦。
红夜跪在焱稚面前,突然仰起头,脸上似笑非哭,可却又泪水滴落,落在地上却成了血。
“我恨你”。
对于一切,定格中的人一无所知,她就那样笑着对着现场的每一个人,看起来那样美好。
……
距离事情过去已经是三个月后,苏冉有了自己的家,家里有四个人会每天等她回去。
在理事会的帮助下,她有了一份不错的工作,每天在家里与公司来回奔波。
这样社畜的日子,苏冉每天过的是身心俱疲。
但没办法,谁让人家都有存款。
当然,家里三个也提出过要养她,被苏冉义正言辞拒绝。
那样她成什么了?
这样绝对不行!
而且她还要养苏晚这个废物。
原优依旧没有解散,理事会仍然存在,他们要教导完原优最后一位学生,才会解散。
值得一提,席老,白玉兰,胡总,三位德高望重的老者,破天荒的利用便权将自己手底下带的孩子全部收养。
席老每天都要青着张脸,去蛋糕房买上四个大大的蛋糕,再等着调皮的孩子回家,继续训斥。
白玉兰收养之后管教的却异常松散。
她的原话是,苦了那么多次,总要甜上一次吧。
胡总就更开心了,每天都要跟在江淮安身后收拾烂摊子,赔罪。
那天之后,他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仍旧照常生活,但同在一个屋檐下的几人,却时常见到他半夜不睡,站在阳台望着远方,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像是一座雕像。
而monster……
苏冉有时间还会再去看他们,虽然每次都被上面以此谈条件,用仅剩的治愈去帮一些位高权重的老者吊一两天命。
那天之后,山林封闭,只是每个月赤怀瑾与练晁都会进去一趟,然后带足一个月的食物送进去,等待下个月的这天再次到来。
没人真正清楚monster的情况。
苏冉也只去过几次,每次都是远远看着,从未靠近。
她也曾幻想,或许在某天,她鼓起勇气靠近时,容器里的人会睁开眼,歪头问她。
“我睡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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