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猝然响起的枪声伴随着玻璃粉碎的声音,呈密密麻麻蛛网状的裂痕迅速蔓延至整张玻璃窗。
瞬息之间,碎片伴随着冲击力朝办公室内纷纷扬扬洒下,嘈杂混乱的噼啪响声重叠着响起,原本完整明净的小窗上豁然出现一个缺口。
一张惊恐错愕的老人面孔不偏不倚地正对着那缺口。
“松下桑——!!!”
“——砰!!”
又是一声紧随其后的枪响。
噗的一声闷响,老人胸口凹陷进去,身体也不受控制地后仰,整个人被一股巨大的冲击力撞得从办公椅上软倒下去。
他脸上惊惧交加的神情还未褪去,苍老的眼神中带有一丝茫然一丝痛楚,而这一切都随着他后脑勺砰然着地烟消云散。
鲜红的血流动着,很快染湿了老人的衣襟。
一颗亮银色的子弹叮叮当当地滚落在一地的玻璃碎片中,另一颗则是深深嵌入老人的心口。
“嘭——!”
办公室的门猛然从外面打开,冲进来两个穿保镖制服的身材精悍的男人。
“怎么回事?松下社长怎么了?!”
疑似保镖的男人平举左轮手.枪,警惕地环视一周,厉声喝道。
站在办公桌对面的秘书小姐瞪大了眼睛,脸色惨白,抬手捂着嘴巴,腿脚发软失控地后撤几步,声音颤抖。
“有,有人开枪,血……好多血……”
她无助地跪倒在地,怔怔地望着两个保镖迅捷有序地搜查现场,谨慎地靠近小窗检查弹孔。
她忍不住攥紧口袋里的注射剂,轻声喃喃:“松下桑……”
这个该死的恶魔……就这样…死了?
与此同时,和写字楼相隔几条街的杯户尊豪酒店大楼上,漆黑的枪口无声地从窗帘缝隙中收回,原本打开一半窗户也很快合上。
“咔哒,哐——”
赤井秀一单膝跪在琴盒边,低头熟练地拆卸弹匣,冰冷的狙击枪身很快被他拆分成几部分零件,手指灵活地依次装进摊开在一旁的琴盒中。
“嘭。”
他关上琴盒,利落地背在左肩,然后起身走向酒店房门。
“咔哒,嘎吱——”
赤井秀一谨慎地打开一条缝隙,侧耳倾听门外的动静。
没有人。
他一步迈出门,手背在腰后轻巧地合上房门,然后转身按照烂熟于心的酒店地形图走向安全通道的入口。
男人戴着针织帽,下半张脸被口罩覆盖,只露出一双沉静的绿眼睛,微卷的碎发垂在脸侧。
他步速均匀但胜在腿长,很快走到楼梯间,不过一分钟,就从八楼下到一楼大堂。
杯户尊豪酒店有四座运行的电梯,正常情况下酒店住客都会选择乘坐电梯上下楼,楼梯间一般没有保洁员以外的人,而这个时间点值班的保洁员还在负责上午退房的房间清扫工作。
酒店大门外的某个宣传广告牌旁边,一个同样背着琴盒、打扮潮流前卫、看上去像是乐队成员的红发年轻人正脸色不耐地打着电话。
“……哈??你之前不是说要找我们乐队合作吗?都约好在杯户酒店见面,我人都到了,你跟我说你不想合作了?!你大爷的耍我呢?!”
年轻人骂骂咧咧地挂断电话,表情恶狠狠地拉黑对方手机号,没注意到一个长发男人与他擦肩而过。
男人的手随意地划过他的外套,一张写着817的房卡无声无息地滑进他口袋里。
“……咳咳。”
赤井秀一收回手,紧了紧风衣领口,低头闷闷咳嗽了两声,声音被口罩削弱了几分,很快消弭在深秋的寒风里。
他走向酒店左边的街道,转眼便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
“哧——!”
不到五分钟,三辆低调的黑色本田急刹停在酒店大门外。
十余个便衣公安迅速冲入酒店,分为几个小队,封锁酒店出入口后直奔八楼。
很快,他们通过硝烟反应确定刺杀松下社长的狙击手是在817号房间开枪。
“817登记的住客呢?”
为首的中年警察冷声道:“人还在吗,没跑了吧。”
满脸茫然的红发年轻人很快被人反剪着双手押上来。
他大声嚷嚷:“你们是什么人?!恐怖分子吗?该死,别动我!你们知道我爸是谁吗!”
“……森山桑,这人应该不是我们要抓的目标。”
有人快步走到带队的森山警官身边低声道:“这家伙是铃木财团一位股东的独子,名叫铃木佑,目前是一个小乐队的贝斯手,他背的琴盒里面装的就是一把普通的贝斯,他身上也没有硝烟反应。”
“另外,松下会社有新的发现,松下武的那位秘书身上藏有成分不明的注射液,对方疑似对松下武怀有杀意,组里其他人正在进行审问,或许能有什么线索。”
森山诚和面无表情地盯着那红发年轻人,沉声道:“你十分钟前在哪里,在做什么,有没有人能为你作证。”
男人长相老成严肃,双目炯炯有神,浑身气势极为怖人,被他盯着的年轻人面对这双眼睛竟有种被森林雄狮锁定的战栗感。
他嚷嚷的声音瞬间停下,不自觉咽了咽唾沫,说话都结巴起来:“我,我什么也没干啊,我能干什么,就……就……”
在男人的威吓下,他终于回想起来,连忙解释:“噢!我当时在楼下打电话,有一个什么酒吧老板邀请我们乐队去他那驻唱!今天也是他约我过来酒店谈合作的!”
他一边说一边转动脑筋,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什么:“我靠!是不是那个酒吧老板算计我!他利用这个房间做了什么对不对!我就知道他不对劲,谈合作就谈合作,还非要我去楼下和他们见面,结果人又没来,一个电话打半个多小时,外面风那么大,老子都要吹感冒了!”
森山诚和沉默几秒,目光更具压迫感,像是在审视对方是否说了真话。
片刻,他转头吩咐:“去查,他说的酒吧老板,还有817是怎么刚好分配给他的……酒店外的几条街有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没有,一切正常。”
森山诚和深吸一口气,眉目沉下来:“我记得交通部门在杯户尊豪酒店门口向右的那条路新安装了监控摄像头,你叫基地里值班的人仔细排查,看监控视频里是否有可能携带狙击枪的嫌疑人。”
“……森山桑,基地里值班的人好像只有降谷君,其他人都在松下会社。”
“那就交给他排查。”
森山诚和淡淡道:“让他提前接触一下组织相关的事也好,都上了这么多天课了,总该有点效果。”
“是,我现在就去联系!”
森山诚和瞥了眼对面脸色恼怒却憋着不敢乱说话的红发小年轻,冷哼一声,收回目光,转身走进817房间内。
此时房间的窗帘大开,上午明亮的阳光将屋内映照得干净透彻,与窗户主视野呈一条直线的正是松下会社社长办公室。
森山诚和踱步至窗前,双手背在身后,朝相隔六百多米的写字楼眺望着。
他单靠肉眼只能看到那栋被组织袭击的写字楼,而无法锁定社长办公室的具体位置。
“……”
他内心沉沉,无声地叹息。
方才搜寻酒店的结果让他隐约意识到,这次行动大概已然宣告失败。
那位不知名的来自黑衣组织的狙击手,终究是从他们天罗地网般的计划中逃脱了。
事实上,早在三天前,他们就收到零组安插在组织内卧底的消息——
[松下武已被列入组织暗杀名单,任务疑似交给一位组织高层。
地点:杯户町
执行时间:11月3日]
零组对此极为重视,为了不打草惊蛇,他们并没有提前通知松下社长,也没有影响写字楼职员的正常工作,只默默将写字楼周围利于刺杀的狙击点都包围监视起来,并且安排了十多位便衣公安潜伏进松下会社严密监视。
卧底的信息未能详尽到执行任务的成员擅长什么,会以什么样的方式进行刺杀,包括这位成员的性别和外形特征皆一无所知。
由于时间紧急且人员有限,零组只能尽量将松下会社周边都列入警戒范围内,同时敦促警视厅值班警察们增加附近的巡逻频率。
组内有人猜测,会不会出现像十月初发生在米花大酒店的小川康仁刺杀案中那样的远距离狙击事件。
可上次事件发生得太突然,还是夜晚的暴雨天,任何枪支弹药的痕迹都会被瓢泼大雨吞噬殆尽,而现场那么多警察也都没能目睹子弹的来处。
后续从警视厅手中交接案件的公安警察们在现场细细排查了一番,也只能初步判断狙击手埋伏地点在米花酒店方圆三百米外的高层建筑中。
又考虑到当时的恶劣天气,以及小川康仁是在快步行走中被一枪射穿心脏,便合情合理地将狙击手的埋伏点划定在距离米花酒店三百米到四百米区间范围内。
拥有这种实力的狙击手在整个日本公安都屈指可数,应该不会更远了吧。
于是,针对这次组织的刺杀行动,零组也充分考虑了狙击手的存在,甚至还将警戒范围扩大到以松下会社为中心的方圆五百米内。
同时还在松下社长办公室门口安排了两位由公安特工乔装而成的保镖。
如果不是担心进入办公室会引起组织成员的警惕,零组其实是想贴身保护松下武的。
然而,一切发生得太快了。
那两颗银色子弹发射的时间相隔极短,除开拉栓上膛的时间,狙击手几乎是毫不犹豫地连续两次射击,且枪枪命中目标。
现场无一人反应过来,这位年过七旬的老人已然当场暴毙。
所有零组成员紧急排查狙击点,最后在十分钟内根据弹道轨迹锁定了六百米开外的杯户酒店八楼。
这太出乎众人意料了——直线距离七百码以上的一击毙命,这种狙击实力简直骇人听闻!
那个组织……竟还拥有这样的顶尖狙击手。
……是他们太低估组织的实力了吗?
森山诚和只要想到此时一位有着七百码绝对狙杀能力的狙击手正潜藏在东京,他便不由自主地感到毛骨悚然。
在东京这样繁华而拥挤的城市寻找一位不明面貌、不明身份的狙击手简直是大海捞针,而这也意味着那位狙击手在东京可以肆无忌惮地锁定任何人。
试问谁能在遍布高楼大厦、人来人往的东京,保证以自己为中心半径七百米的范围内没有任何狙击点?
“……”
男人慢慢抬头望向天空,眼睛被刺眼的阳光晃得眯了眯。
他低声喃喃:“乌鸦……已经在东京筑巢了。”
*
赤井秀一在完成琴酒派发的刺杀任务后,很快驱车离开杯户町,回到米花町的畔森公寓。
他整理完狙击枪,卸下身上零零散散的道具,走进浴室很快冲了个冷水澡。
“咳咳——”
他左手擦着头发,右手按了按喉结的位置,感觉到嗓子里隐约的麻痒,自言自语:“感冒了?”
嗯……应该不至于,大概是这段时间跟着琴酒执行任务忙得昏了头。
在半个多月前,赤井秀一怎么也没想到琴酒本人竟是这样的行事风格。
那位年纪轻轻便身居高位的top killer杀伐果断且雷厉风行,没有任何上位者可能会沾染的陋习,即使是抽烟也点到为止——他不允许自己身上带有可能会暴露信息的烟味。
有时赤井秀一会觉得,匍匐在狙击枪后的那个银发男人不似血肉组成的人类,而更像一台杀戮机器。
没有七情六欲也不知疲倦疼痛,就连一日三餐都仅仅是为了维系身体正常运行的进食,带伤出任务更是家常便饭。
如果这就是琴酒的本性,那贝尔摩德对这个男人念念不忘的心情也可以理解了。
毕竟得不到的才最珍贵,这句真理对男人女人都适用。
赤井秀一还记得上个月底的一次任务收尾时,他和琴酒两人背着琴盒从东京塔出来,并肩穿行在拥挤的游客中。
当他们拐进一条偏僻的小路后,琴酒突然从大衣里拿出一支针剂,面不改色地往手臂上扎,浅黄色的液体在2s内全部注入他紧绷的肌肉中。
他动作自然得像是在喝水吃饭,显然也没有开口解释的打算。
旁观这一幕的赤井秀一眉尖微挑,若不是他过去经历过诸多生死一线的危险任务,对用于止痛和提高神经兴奋度的药剂还算熟悉,他差点要怀疑琴酒是不是在注射什么成瘾性药物了。
实在是这一年在组织内的见闻令他很难估量组织成员的下限,不过自律如琴酒想必也不会允许自己被药物控制。
“镇痛剂?”
赤井秀一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圈,试探道:“你受伤了?”
银发杀手偏头看他一眼,阴翳冷沉的眉眼难得不带杀气,目光冰凉,只淡淡嗯了一声,不再多言。
由于琴酒表现得太平淡,赤井秀一便也没将这个小插曲放在心上。
直到昨天他们三人吃过午饭后,独自回到公寓的赤井秀一突然收到组织的通知,言明原定计划于11月3日上午由琴酒执行的刺杀计划现临时交予莱伊。
收到任务的赤井秀一思考片刻,打了伏特加的电话:“我是莱伊,任务怎么回事?”
这通电话的背景音很混乱,呜呜的风声凛冽,隐约还夹杂着英语和俄语的模糊对话。
“呃……大哥临时有事,反正任务交给你了,你就去做吧!”
伏特加声音含糊:“那任务还挺重要的,目标胆大包天地贪了组织不少资金,以莱伊你的实力,肯定没问题对吧。”
毕竟大哥在安全屋昏迷前都不忘把转接任务的命令发短信给他,指定由莱伊接手之后的任务。
这种行为无疑是对莱伊实力的最大肯定,而且也意味着琴酒本人对这个才认识不到一个月的新人出奇的信任。
彼时刚收到短信的伏特加急急忙忙赶到琴酒的安全屋,通过层层密码打开地下室的门后,面对的就是满地红得发黑的鲜血,几乎无处落脚。
在满室血红中,那头浸染在血泊里的银发死气沉沉地散开,被地下室刺眼的白炽灯光映照得犹如细密锋利的千丝。
而当伏特加踩着血液快步靠近蹲下时,看似昏迷的琴酒却陡然抬枪抵住他的脑门,冰冷的伯.莱塔M92F在白炽灯下泛着幽幽的寒光。
伏特加猝不及防地对上一双杀气四溢的眼睛,他急忙开口:“大哥!是我啊!你,你这是怎么——”
他话音刚落,那双眼睛眯了眯,低沉嘶哑的声音打断他的询问:“联系研究部,送我去基地。”
枪口重重顶了顶他的额头,琴酒冷声命令:“别告诉任何人我的事。”
下一秒,枪沿着伏特加的面颊脱力般滑下,那双狭长冷冽的绿眼睛也缓慢地阖上,只有略显急促的呼吸和紧皱的眉头彰显着男人并未完全散去的意识。
伏特加紧急联系了组织医疗部和研究部,在最短的时间内带着由于失血过多而濒临休克的琴酒来到组织基地的停机坪。
他才刚将琴酒交给那群穿着白大褂的科学家,还没来得及处理满身的血迹,莱伊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伏特加抹着额头滑下的汗水,一边应付莱伊的疑问,一边看着那些国籍各不相同的白大褂抬起担架,语速飞快地用外语交流着伏特加难以听懂的医学术语。
什么“凝血功能障碍”,什么“实验失败”……
甚至他好像还听到了贝尔摩德的名字!
伏特加提高声音,压过直升机呜呜的噪音:“莱伊,我这边还有事,你就别问了!这段时间我和大哥可能不在日本,如果组织没给你派任务的话,你就当暂时放个假,我挂了啊!”
“嘟——嘟——嘟——”
赤井秀一听着手机里传出的忙音,微微挑眉。
琴酒不在日本?临时有事?能有什么要紧事弄得这么仓促。
如果他没听错的话,刚刚那些乱七八糟的背景音应该是直升机准备起飞的噪音吧。
啊……看来是真的很着急了,虽然他有点好奇,但现在显然不是适合过度探究的时机。
11月3日上午的刺杀任务,目标……松下武?
进入工作状态的赤井秀一很快浏览完组织情报部发来的文件,同时命令FBI派到东京的两名协助者搜索和汇总关于松下武的资料。
呵……居然还是个打压贬低职员、拖欠工人薪资、私自挪用公款、逼迫侵犯年轻女下属的七十多岁老头,真是恶贯满盈啊。
果然能够和组织混到一起的都不是什么良民,这种人被组织列为刺杀目标也是报应不爽,死有余辜。
于是第二天赤井秀一干脆利落地了结松下武的性命,谨慎而迅速地撤离现场,乃至回到米花町公寓后,也没意识到他与闻讯赶来的日本公安几乎擦肩而过。
那辆通体漆黑的雪佛兰还险些与承载着公安警察的本田汽车在十字路口迎面遇上,得亏红绿灯错开了时间,只能说他运气有时候真的很好。
不过,既然伏特加都说了这段时间他们不在日本,如果组织也没有安排任务给他,或许他终于能抽出时间和那两位早早抵达东京的FBI探员见上一面了。
他记得是——茱蒂·斯泰琳,以及安德雷·卡迈尔吧。
“嗡——嗡——”
被他随手搁在桌上的手机忽然振动起来。
赤井秀一低眸瞥了眼,发现是一串陌生号码。
他拿起手机,接通。
“嘀——”
“喂,是畔森公寓的房东吗?”
一个有些懒散的年轻人声音响起:“我是来租房的,昨天约好下午两点看房,我现在已经到了,你还要多久?”
赤井秀一这才想起来自己昨天中午接到的租房电话,啊……实在是被临时发布的任务占满心神了。
他转头看了眼钟表,时针直指数字“2”。
“你现在在哪。”他问。
“就在公寓楼下,有一棵樟树的这个门。”年轻人随口道,“你出门应该就能看到我。”
赤井秀一打开衣柜,随手拿了件毛衣,扯开浴袍,直接往头上套,隔着毛衣回答的声音有些闷:“行…我知道了,麻烦等我三分钟。”
“好,没问题。”
三分钟后,双手插兜站在高大樟树下的松田阵平看到铁灰色的公寓大门走出来一个高个子男人。
——哈,果然没猜错,是熟悉的面孔。
青年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目光略带审视地盯着那朝他走来的长发男人。
对方只穿了一件黑色高领毛衣,布料单薄贴身,勾勒出挺拔宽阔的肩颈和结实的臂膀,顺着胸肌滑下,到腰腹处收紧。
大概是混血的基因加成的影响,男人身材比例好得离谱,穿着宽松卫裤也不难看出其笔直修长的腿部线条。
但松田阵平没看这么仔细,他只是觉得这人着实有点高,得有一米九了吧。
头发也长,好像还和他一样是天然卷,不过卷的弧度没有他大。
他毫不闪避地直视着那双辨识度极高的绿眼睛,掀起唇角:“房东?你是——诸星大?”
年轻人声调微扬,听上去很有朝气,靛青色的桃花眼明亮有神,直勾勾盯着赤井秀一:“啧,看来我们还挺有缘的……喂,你不会不记得我了吧?”
“……松田君。”
赤井秀一颔首回应。
他不会刻意去记那些不相关的人的面貌,但如眼前的年轻人这般的帅气长相和张狂气质的确很难忘记。
嗯……这么说来,昨天电话里自称萩原研二的青年大概率就是这卷毛青年的伙伴——印象里那个能说会道又很爱笑的半长发警校生?
松田阵平满意地点点头:“嗯,叫我松田就行,走吧,上去看房。”
这栋公寓总共有29层楼,内里配备两部电梯,每层楼都有5~6户住宅,房间的装修大同小异,基础家电均完备齐全,消防安保措施也都无可挑剔。
更别说这栋楼距离东京警视厅仅有一条街的距离,步行上下班花费的时间不超过十分钟。
“你们看中的606是小户型,同楼层其他五家都是三室两厅,只有这里是两室一厅。”
赤井秀一回忆着贝尔摩德发给他的那些公寓资料,慢慢道:“这里离东都大学还算近,有很多大学生会在这边租类似这样的小户型,我记得你和那位萩原君都是警校生?住这里也还算合适。”
松田阵平仔细听着男人的介绍,对于这人耐心的态度还略感诧异,上次在浅野民宿见面的时候他可没觉得对方是这种性格。
也对,光凭脸和身材也没法让克丽丝·温亚德那样着迷。
他心想,只有迷恋到不可自拔的境地,才会在对方身体上留下那般密集又纵横交错的抓痕和吻痕吧。
当初看到那一幕的众人都忍不住在脑海中构想女人俯身沿着男人喉结往下轻咬啄吻的画面。
男人冷白如玉的肤色和极尽精悍漂亮的肌肉线条毫无遮掩地敞开在众人眼前,记忆力出色如松田阵平至今都能清晰地回忆起种种细节。
松田阵平不是以貌取人的性子,但面对相貌过于出色的同性,他也很难完全用对待陌生人的态度去看待赤井秀一。
再加上先前发生的与这人相关的种种巧合,他总归是……有点好奇的。
“我们现在不是警校生了,上个月才毕业。”松田阵平并不遮掩,坦然道,“目前都在东京警视厅工作,我和萩原考虑在这边租房也是因为离得近,上下班方便。”
赤井秀一:“原来如此……你还有什么想了解的吗?”
松田阵平想了想:“……这层楼其他房间都租出去了吗?”
“嗯。”赤井秀一补充,“这栋楼基本全都租出去了,你们在饭田桑那里应该能查看到。”
“那606为什么没租出去?”
松田阵平若有所思:“房租也挺低的……该不会是发生过什么案件吧。”
这位松田君倒也心直口快,如果是他那个同伴,大概不会就这么直接地问出口。
赤井秀一点头:“对,这里半年前发生过一起谋杀案,这件事饭田桑也知道,他没和你们说吗?”
松田阵平沉默地摇摇头。
啧……那个中介没着重说明的原因或许是米花町案件发生率很高,比起事故房屋,什么案件都没发生过的房子才算罕见。
“所以?”
长发绿眼睛的男人歪了歪头,混血特征鲜明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你们很介意这一点吗。”
他并没有解释和劝说的意图,语气平平淡淡,就差把“爱租租,随你便”写在脸上,这种做生意的态度能够把一栋公寓全租售出去全靠公寓地段好,房东不赶客就不错了。
不过松田阵平倒不在意这点小事,房子本身的确令人满意,除了发生过案件之外也再挑不出什么毛病。
至于价格……他不是擅长讨价还价的人,眼前这冷着脸的家伙看上去也不是乐意花时间商讨价格的性子,索性就这样算了。
青年爽快地点头:“没事,只要房子没问题,那些案件纠纷你们负责处理好就行,那就约个时间签合同?”
赤井秀一挑眉,如果不是还披着“诸星大”的皮,或许他会轻笑着慨叹一句“不愧是警察先生啊”。
“可以,我这几天都有时间,依你们的想法来就行。”他道,“东京警视厅应该很忙吧。”
松田阵平深吸一口气,长叹道:“忙啊,忙得假期都过得不安心啊。”
谁知道那传真到警视厅的威胁信是什么意思,有人说是小孩子叛逆无聊的恶趣味,也有人怀疑是不是有犯人和某位警察有仇,策划了什么复仇行动。
反正这事一出,警视厅上上下下又开始调查整顿,忙得不可开交,今天休假的松田阵平还算侥幸逃过一劫。
比起天天加班的搜查课,爆.炸物处理班本该清闲一些的,但这在“三天一小炸,五天一大炸”的米花町无疑是异想天开。
莫非这年头手工制作炸弹已经是犯罪者的必修课了吗,怎么哪里都能有拿炸弹威胁人的疯子呢。
幸亏这些罪犯都学得一般,萩松两人都应对得轻轻松松。
比起拆除炸弹本身,萩原研二甚至觉得穿脱防爆服还要麻烦得多,入职不到一个月,他都无数次地和幼驯染吐槽防爆服的沉重闷热不便行动了。
对此,松田阵平的评价是——“再麻烦也给老子好好穿上啊hagi!你要敢乱来就别怪我当着整个警视厅的面暴打你一顿!”
呵,都说他松田阵平生性叛逆肆意妄为,分明萩原研二也不遑多让,只不过萩那家伙惯会装乖罢了。
松田阵平烦闷地挠挠头发,卷毛蓬松凌乱地如同冲出羊圈的活泼绵羊,他在心里算了算时间,嘴上说道:“6号,7号……就11月8日吧,下周二,我和萩那天都放假。”
“嗯,可以,加个联系方式吧,我晚点把合同文件发给你们,看有什么疑问或者想调整的地方。”
“——”
松田阵平报了号码,余光瞥见男人单手按键的动作,眉梢一竖:“哟,你手速很快啊。”
赤井秀一随口道:“只是手指比较灵活罢了。”
这任谁如他这般常年拆卸组装枪支都能锻炼出来。
青年哼笑一声:“看出来了。”
“下周二你们俩都直接来公寓就行,到了记得给我打电话。”
“行啊,没问题。”松田阵平懒洋洋地应道。
他目光落到男人垂在身后的漆黑长发上,微卷的发梢看上去有些湿润:“你刚洗过澡?”
“……嗯。”
解决了租房的事,松田阵平注意力就分散起来,眼神好奇地打量着赤井秀一,观察得光明正大:“你这么长的头发应该很难洗吧,估计也挺难吹干的?”
无论是警校还是警视厅的女生头发都不会超过腰部,大多留着短发,萩原研二的头发长度都能排进前几位。
松田阵平不太理解为什么会有人留这么长的头发,不嫌麻烦吗?虽然确实挺好看的。
赤井秀一实话实说:“还行,习惯了就好。”
松田阵平:“你也住在这栋公寓吗,你住几楼?”
“……就在楼上。”
“楼上啊,那还挺近,具体是哪一户?”松田阵平追问,“你平时就没其他工作了,全职房东?”
赤井秀一对上年轻人盛着满满探究欲的眸子,一时无言。
他记得日本人不是讲究委婉含蓄,在社交上极为注意距离感的吗?难道这又是什么国际刻板印象,还是说松田阵平格外特殊一些?
其实从在公寓楼下见面时开始,赤井秀一就察觉到这位年轻警察对他超乎寻常的关注。
幸亏对方今天没有穿警察制服,否则那样直勾勾的目光——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盯梢嫌疑人呢。
作为FBI顶级特工,赤井秀一理应对他人的注视极为敏感,但作为自小身高远超同龄人且相貌优越气质出众的优质男性,他又早该习惯被众人关注和窥探。
如果松田阵平这样明晃晃的注视和探究发生在赤井秀一在英国生活的青少年时期,他说不定会觉得面前的卷毛警官在暗示他什么呢。
毕竟这朝气蓬勃又大胆肆意的年轻人有一双足够明亮的眼睛和一张俊逸逼人的脸蛋,嘴上还一个劲儿地追着他刨根问底,瞧着就是一副对他很感兴趣的模样。
当然,赤井秀一只是在心里悠悠地调侃几句,还不至于真的把人家揣测到这个地步。
但他还是有点疑惑,他究竟是干了什么才引起这位警官先生的注意?
赤井秀一看人向来很准,他并不觉得松田阵平是对谁都好奇心浓烈的性格,反倒更像是那种一门心思只有破案从而忽视社交的热血笨蛋。
至于他住在楼上哪一户——这也并非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身为房东的诸星大总得有个挑不出错漏的明面上的住处,对此他早有准备。
“702。”他回答,“我刚来日本,暂时不想找工作,所以先靠出租公寓赚点生活费,住在楼里也方便管理。”
松田阵平:“……你这生活费还挺多。”
“勉强算是过得去吧。”
赤井秀一没忘记对方见过他和贝尔摩德同进同出的场景,于是面不改色地用一种理所当然的口吻道:“远比不上克丽丝给我的。”
这一句话直接给松田阵平干沉默了。
直到两人走出电梯,卷毛警官才干巴巴地开口,语气中带有些许复杂微妙的情绪:“啊……那,那她对你还挺好的,你们是恋人吗?”
原本面无表情、眉目冷肃的男人偏头和他对视,碧绿的眼睛如森林深处的湖泊,阳光穿过公寓楼下的铁灰色大门,落在他眼底,如同林中翩飞的金色鸟雀。
他微微勾唇,神色隐约透露出一丝缱绻温柔,语气却仍旧冷淡从容:“当然,我很爱她。”
*
11月7日,东京都米花町。
刺耳的警车鸣笛响彻大街小巷,东京警视厅警备部机动队爆.炸物处理班全员出动。
穿着沉重厚实的浅灰色防爆服的男人半蹲在炸弹前,头盔将脑袋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护目镜后的一双冷静的青蓝色双眸。
“咔擦。”
随着最后一声剪断电线的轻响,现场寂静无声。
男人望着炸弹上停止变化的数字,微微松了口气。
他抬手朝身后的下属示意,然后起身后退,朝房间外走去。
“第一现场,爆裂物处理完毕!”
爆处班警察坐在飞速前进的警车上,对着传呼机大声道:“目前正护送松田队长前往第二现场途中!”
此时,第二现场——浅井别墅区广场已经被明黄色警示牌全部包围起来,区域内的居民正在警察们的指示下井然有序地退场,神色间或困惑或慌乱,细碎的议论声不绝于耳。
负责拆除浅井别墅区某栋公寓内炸弹的爆处小队已经在楼下集合,为首的警官有着一头纯黑色的及肩中长发,戴着白手套的手上正夹着一根静静燃烧的香烟。
他偏头注视着从楼内撤离的人群,吩咐道:“再过两分钟,就从侧门上去,岩本,你留在楼下,等确定所有居民都撤离完毕再通知我们。”
“明白!萩原队长!”
萩原研二抬头望着高耸入云的公寓大楼,烈阳悬挂在楼顶,光芒明亮炽热得令人头晕目眩。
他只在衬衫外穿了一件防爆马甲,那套重达40公斤的防爆服正堆在他脚边。
“……好热啊。”
他眯了眯眼,轻叹一声。
霓虹人表达爱意都很含蓄,不会随随便便把“爱”挂在嘴边,所以在英国长大、美国读书的阿卡伊临时起意演的这一下真的给马自达带来很大震撼呢……
大概是——我以为你们玩得很花,结果居然是搞纯爱?!
或许这个误会能持续很久也说不定(捂脸)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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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chapter 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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