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水压阵,结界全然破碎。
无名之海化为巨鳄,张口吞向白兰。
*
“罗管家……呃,罗,罗掌柜!”
姚府小厮摇身变为环青翠跑堂,端着坛酒问罗旺:“这个应该送去哪啊?”
罗旺引着一批批客人上楼:“没错,环青翠虽然未能承接斗花宴,但这是繁花都白兰唯一一座七层楼阁,俯瞰全城,实为观赏斗花宴最佳视角,请各位随我去顶楼……”他抽空回头:“送上来!”
白兰拥簇木梯一层层旋转而上,送上白兰城内全景。
阮柳靠倚栏杆:“你在看什么?”
“你怎么不看我?”
“你真好看。”
“给你的果子吃了吗?”
昀台将栏杆边花束一朵朵插好,满意点头。
阮柳跟在他身后:“你插的花真好看,可以教教我,以后我就可以帮你插了。”
昀台白皙的脸颊越来越红,摇摇头又点点头,阮柳眼睛不离昀台的脸,倏尔转头望着不远处的半空。
红棠翻栏而过:“扶桑!束手就擒!”
容磐提剑而起,银光四散:“……”
昀台张开双臂挡在阮柳身前,容磐剑尖就在他鼻前一点。
“让开!”
昀台侧身拽过一个牌子。
“环青翠顶楼观景台,一两银一位。不缴费不可登高看景。”
容磐:“……”
红棠:“……”
他们转头齐齐对上顶楼推杯换盏观望斗花宴的客人直白的视线。
蛇玉轻笑一声,摇摇晃晃自楼梯走来:“二两银子,我和那位红衣服的。”
容磐:“……”
他沉默着落地,在衣襟掏了半天,抬头看向蛇玉,后又看向红棠:“……”
红棠看向蛇玉:“……”
蛇玉已经悠闲落座,咂了一口酒。
抬眼,紧缩蛇瞳冷冷看向阮柳。
*
“哇!!”
人群爆发出惊叹:“真的是圣上坐辇!”
白兰城色泽本就艳丽,如今为了斗花宴,更是令人眼花缭乱。
斗花宴在城中一开阔的诗坊中举行。
诗坊露天,上看方形套圆顶,内有可转动的台面,方便诗人优雅交换诗卷,只需安排小厮在固定位置扭动铰链即可。其下是潺潺流水,做成高低不同数个小景观,等待之时观景也不无聊。诗人莅临提诗可让居民闻声见面,更是方便大家观看斗花宴。
诗坊被里三层外三层围住,这环青翠七楼观景确实刚好。
惊叹一浪高过一浪。
圆形的流台边坐满了人,每人下首都有瓷瓶,瓶中装满花签,若是喜欢这一轮上来的花景,便掷一签,最后轮比之后,签多者为魁首。
偌大圆台分站十名小厮,挥旗作令。
杨美人掩面轻笑:“皇后娘娘经验丰富,这地方真是选的好,臣妾要跟娘娘多学几年。”
珍妃扶着云鬓,挑唇:“地方是我选的,我不介意教妹妹。”
杨美人笑笑:“好,有时间向姐姐讨教。”
洛皇后看了眼上首兴致勃勃的圣上,压低眉目:“诸位觉得何人会拔得头筹?”
珍妃眼风一扫:“猜谜,打赌,没有赌注奖励可怎么行?圣下您说是不是?”
“哈哈哈哈哈哈,”圣上拥住杨美人:“爱妃说的是,暂停暂停!等几位爱妃商量好赌注再继续。”
“多谢圣上。”珍妃拾起签子一掷:“我就看好这盆秋兰舞姬,媚而不俗,风来真如舞姬身姿曼妙,瞧这秋兰舞姬的名倒是世俗,应该叫秋兰圣女。”
“哦。”洛皇后神情淡淡:“我倒是觉得那盆更好。”
待几人选定心中魁首,珍妃翘着指甲漫不经心:“哎,虽看着都是争相盛放,但到最后才知道谁是赢家。”
“我儿已回,那我这当为娘的就给我儿讨个心安。陛下可赐予我儿一道护身符?”
圣上眯眼:“免儿本就是朕的皇儿,平安归来朕自是要赏赐压惊……护身符算什么,爱妃赢了,不光给我儿,让国师给爱妃也做一个护身符。”
“如此多谢圣上。”
袖口一动,圣上看向杨美人:“你想要什么?”
杨美人去靠圣上:“若是臣妾赢了……臣妾想要珍妃姐姐那块令牌!”
珍妃倏然起身:“你!”
“哎!坐下!”
珍妃死死盯着杨美人,半晌才坐下。
杨汝青拍拍胸口:“妹妹的话还没说完呢……只是借姐姐的令牌观赏几天,早就听说这令牌是周朝的免死金牌,仅有三块,妹妹只是好奇,想借姐姐的一看罢了,怎么惹的姐姐大动肝火?”她嘟起唇,偎进圣上怀中。
洛皇后示意诗坊小厮继续:“不过是看一眼罢了,珍妃何必如此。既然赌约已定,继续吧。”
周朝皇帝:“珍妃,莫要小气。杨美人如此识大体,竟是不要别的吗?”
杨美人抿唇笑:“要啊,臣妾很贪心……”纤细的手指点在圣上左胸:“臣妾想要……圣上多垂青汝青一些……”
那一句话简直是将嘴塞进周朝皇帝耳朵里。
珍妃面色青黑,争论的话顿时噎在嘴里。
看看看!怎么不去看圣上和皇后的,偏偏要看她的!
云年脸色白了些,小声道:“娘娘,还没做好。”
珍妃展眉一笑:“无妨,赢家是谁都不会是她杨汝青。”
云年喏喏后退,抬眸却对上洛皇后略带深意的目光,她一怔,连忙低下头。
*
“胜者,秋兰舞姬!”
珍妃摸着头顶珠钗:“令牌……妹妹怕是无缘相见了。”
杨美人:“……”
周朝皇室待人缓缓撤走。
人群意犹未尽,其中身穿黑袍的人影逆着人群向外挤:“你非要看,这么多人……”
人影肩头鼓起包,动了两下:“不是很好看吗!多热闹!”
人影不说话,微微抬眸,露出柔美的下颌线。
“我要去环青翠!”
“袖白,你又不能吃东西,我们要去九极宗了。”
“啊,可是可是,那里的美貌侍从我还没认全呢!”
净静还要再说,目光沉凝向半空中望去。
*
珍妃身姿摇曳,脚步十分轻盈:“跟我斗。洛飞晴主持了这么多年斗花宴,我也没闲着……什么样的花能夺魁,我一打眼就能看出来,哼。”
她脚步一顿,柳眉高竖,瞪大眼睛提起裙摆。
云年抬头只看见她背影,连忙追上去:“娘娘!”
皇室暂且住在白兰的行宫内,排场不可为不大,众人刚从斗花宴回来,行宫正是热闹,未等宫人仆从安顿好,就听见大喝:“让开!!”
珍妃气势汹汹。
前几日终于被找到的六皇子周免,长身玉立,眉间贵气被烦躁覆盖,如星眉目隐含戾气,眉尾红痣竟然是红得发黑了。
他面前拦着一名身姿娇小的少女,发丝浓密卷曲,黑中泛蓝的眼眸暗淡无光,额中宝石灰扑扑失了光泽。
少女正是蓝珠。
“你要娶她……什么太子妃!阿免你要和我在一起的,你忘记了吗?”
“我不用当什么六皇子妃,你和我回去,我们成婚!”
周免用力甩开蓝珠,面色不郁:“凭你还肖想六皇子妃?你想不想当是你的事,我还是要当六皇子的!”
“离开这,别再缠着我了!”
蓝珠紧紧握住他的手,一直摇头:“不,不是的,这都不是你的真心话,你和我回去,你回去就知道了!”
“放开!”
“啪!”
润泽奢华的裙摆随着珍妃用力的动作甩过,平铺在地。
蓝珠捂住脸颊,抬眼:“……你敢打我?!”
珍妃胸口起伏不定:“打得就是你!”
她抬指勾了下前额的发,昂起下巴:“什么身份,敢勾引我儿,来人,撵出去!”
“娘!”周免扶住珍妃,一点点挑起眼,同珍妃丝毫不像的样貌却透出同样的跋扈:“别伤了您的手……不能将她撵出去。”
蓝珠神情突然雀跃,眼含希望:“阿免!”
周免退开一步,眼眸冷淡:“撵出去太便宜她了,勾引、痴缠周朝皇子,本殿下要狠狠!治她的罪!”
蓝珠的眼眸彻底灰了。
她哽了一下,紧紧闭上嘴,不让低泣泄出声。
阿免。
“蓝珠有些骄纵,但性子不坏。”
阿免。
“我觉得衬你,帮你带上。”
阿免。
眼泪还是落下来。
蓝珠肩膀不住抖,已经看不清周免的神情,她轻轻笑,努力说清话:“阿免,治我的罪……我不在乎。治了我的罪可不可以……和我回去。”
“回了星辰海,你就会好的……”
珍妃抬手:“你这个小蹄子!”
“娘!”周免拦住珍妃,背手,居高临下看着蓝珠,面目模糊不清。
那声音很远,蓝珠误以为听错。
但字字句句如此清晰。
“我是周朝六皇子,我哪也不去!”
“我是喜爱蓝珠的周免,自是要随你去星辰海。”
阿免。
蓝珠愣愣的,任由侍卫将她拖走。
“哼。”珍妃晃晃手腕:“我儿应配世上最好的女子,而不是这等痴缠的无赖。”
“免儿,丞相的女儿你看过了,你……”珍妃柳眉皱起:“免儿?你可听到为娘的话?”
“免儿?”
“免儿!”
周免神色茫然回头:“什么,娘?”
珍妃目露心疼:“这次回来魂不守舍的……定是那小蹄子给你施了什么妖术。”
“你好好休息,娘明日再问。”
周免点点头,紧闭双眼,伸指压着额,半晌睁眼望着一个方向不动。
“星辰海……蓝珠……”
“蓝珠。”
“蓝珠……”
浑水巨鳄滔天而过,淹湿城外白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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