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事厅前他当着众仙的面跪下请罚，眼神坚决，任凭陆璃如何劝阻都无济于事。
“北方狼族一事，一为误杀狼族，二为私去狼族领地违反帝令，我一人所作所为皆是过错，该受的罚我不会躲”
天帝稳坐高堂，威严的声音传来：“以凡人之躯受三百打神鞭，这个惩罚你可认？”
“我认”
“带下去吧”
两个天兵上前，予湫起身跟着他们往刑台方向走去，脚步沉稳而坚定。
陆璃见劝阻无果，只得忧心忡忡地跟了上去。
刑台上，天兵分别立在予湫两侧，正前方站着执鞭的天兵。
“殿下，得罪了。”行刑天兵抱拳行礼。
失去神力护体的身躯在鞭刑下很快皮开肉绽。三百鞭过后，予湫的背部已是血肉模糊，细密的汗珠布满全身，额前的汗水不断滴落，在地上积成一片水洼。
陆璃紧握剑柄，指节发白，强忍着冲上去的冲动。每一鞭落下时都能听到予湫痛苦的闷哼，行刑时间仿佛被拉得无限漫长。当最后一鞭落下时，予湫终于支撑不住，昏倒在刑台
“湫！”，陆璃瞬间的冲了上去。
而自那之后，予湫自封武神力，只以掌管四季之力傍身，而归夜剑则亲自被予湫封于由自身神识所化的一方天地，天外天。
连带着还有那段尘封的回忆，他设下禁制和石墙，除了天帝和他，谁都进不去，天帝严令禁止提起这件事，后来飞升上来的神仙只知道天界有一处禁地，其他的一概不知。
尽雅宫。
几万年了，还是想起来了，这么久了，露露还是不肯原谅他。
早已愈合的伤口又痛起来，他记起那年女孩充满仇恨的眼神，一幕一幕，都是罪孽。
他亲手造成的罪孽。
天帝已无力再劝他，几万年前就劝不住，更何况现在，这场变故对天界没有任何影响，只是尽雅宫的的酒窖又空了一次。
南海的婚礼如期举行。那日，久居尽雅宫的予湫难得步出宫门，携来诸多稀世珍宝，尽数赠予长兄为贺。
四海八荒宾客云集。陆璃与林倾云早已在席间坐定，静候予湫。待他翩然而至，满座宾客皆已落席。他穿行其间，那份超凡脱俗的气度，令人一眼便能将他从人群中辨识出来。
众目睽睽之下，他行至天帝座前，躬身行礼：“父君。”随即转向若阗，言语简洁：“大哥，恭喜。”话音里带着一丝连他自己也未曾察觉的疏冷。
若阀面上未显异色，依旧如往常般含笑，抬手欲拍予湫的肩膀：“湫来了，快坐。这些珍宝搜罗不易，辛苦你了。”
他在心里暗自揣度：许是与这唯一的弟弟分别日久，重逢难免生分。然而，当指尖即将落下，却分明感受到予湫下意识地一退——若阀的手臂骤然僵在半空。
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若阀心头一沉，他或许错过了至关重要的事。而那件事，已在予湫心上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
“大哥喜欢便好。”予湫的声音平静无波，“最辛苦的是大哥。我久避尘世，诸事皆赖大哥上下操持。”
若阀迅速敛起心绪，笑容如常：“不说这些，快入座，吉时将至。”
予湫转身，目光在席间逡巡。“予湫，这里！”陆璃见状，连忙出声招呼。
三人席位相邻。予湫甫一落座，陆璃便关切探问：“听闻你这些时日深锁尽雅宫中，足不出户，可是遇着了什么烦忧？”
予湫坐下喝了口茶，不紧不慢，“无事，只是有点厌倦”
“厌倦什么？”
他思索片刻，闭眼长叹“既无所求，又无所欲，这样漫长的时光，都只能守着这小小的天界，数着花落，直至陨落”。
说完又睁眼看着陆璃，很认真的说“我想去凡间呆一段时间，我想找找自己存在的意义”。
“你……”
陆璃被惊得目瞪口呆，予湫究竟经历了什么，会说出这种话，自己没在他身边的日子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原本还有个好消息想告诉予湫，但现在显然不是时候。
林倾云扯扯陆璃的衣角，打了个安静的手势，陆璃瞬间明白过来。
“好，放心去吧，有什么事我给你挡着，做兄弟的，无论怎样都支持你”
陆璃拍拍胸膛保证到，予湫无话，三人就这么沉默的坐着，宴会结束后，予湫起身就准备离开，这时面前走过来一个仙侍，她犹犹豫豫的不敢开口，予湫抬眸，眉眼不带任何情绪。
“何事”
“我家仙子托我把这个给殿下”
等仙子走后，予湫打开信一看
“南山亭，等君”
恰在此时，仙乐骤变，由悠扬转为庄重华美。喧闹的宴席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转向那铺满南海明珠与鲛绡的长长甬道尽头。
珠帘轻响，环佩叮咚。
一位身着繁复华丽嫁衣的身影，在数位仙娥的簇拥下，缓缓步入殿中。
嫁衣以最上等的云霞锦织就，金线绣着百鸟朝凤的图样，曳地的长摆上缀满流光溢彩的深海明珠，随着她的莲步轻移，折射出如梦似幻的光晕。
头上覆着同样以金线珍珠装饰的龙凤呈祥红盖头，遮去了新嫁娘的容颜，唯见身姿窈窕，仪态万方，每一步都带着龙族公主的雍容与新娘特有的矜持。
天帝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若阀早已起身，立于殿前等候。他今日亦是盛装，一身玄色礼服衬得他身姿挺拔，器宇轩昂，脸上带着温和得体的笑意，目光紧紧追随着那向他走来的身影。
半炷香后
“礼成——！”
随着仙官洪亮悠长的宣告，仙乐瞬间变得欢快热烈，席间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与祝福声。花瓣如雨，缤纷落下，将新人笼罩在一片祥瑞喜气之中。
若阀牵着新娘的手，接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祝福。他面上春风得意，然而在目光偶尔扫过不远处安静独酌的予湫时，心底那份被强行压下的疑惑与那一闪而过的疏离感，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虽被喧闹的涟漪掩盖，却终究留下了一道难以忽视的痕迹。
南山亭。
亭下立着两人，是仙族公主欣悦和她贴身随侍，刚刚送信的仙子就是那随侍之人，予湫心下明了，上次回天界，帝君在众仙面前说要给自己寻婚配，席间引荐的几位女仙中，似乎确有这位公主。他本未放在心上，却不料对方竟主动相邀。
方才接下信笺，不过是碍于礼数，未曾想真需赴约。
他素来喜静，连自己的尽雅宫也鲜少留人侍奉，这般独身赴会倒是头一遭。
行至亭前石阶，欣悦闻声侧首，云袖轻扬间，眼底泛起一抹温婉笑意。
“欣悦见过殿下”。
予湫微微颔首，两人简单寒暄几句，见欣悦有意提起那日宫殿上的婚配之事，予湫简明扼要的说道
“在下确实无意与公主结缘，还请公主另寻良缘”，声如碎玉，字字清冷。
“我已心悦殿下已久，殿下连半步余地都不肯留吗”，公主道。
予湫垂眸避开那道灼灼目光，退后半步，说出了那句他自己也意想不到的话：“公主错爱，恕难承情，况且在下已经有心仪之人，若与公主结缘，既辜负公主真情，也对不起在下对心悦之人的真心”，语毕拂袖转身，足下生风，瞬息间化作流光消散于云霭。
“殿下……”
从小到大，仙族的人都是把她捧在手心里，何时受过这等待遇，佑欣气极，转身质问一旁的仙侍
“是不是你对殿下说了什么，不然他怎么如此坚决的离开，连看都不肯看我一眼”。
“奴婢送信时字字谨慎，断不敢妄议仙子半分！”
“狡辩！定是你暗中挑唆”。
“仙子，不是我，我没有说，我真的没有说”
欣悦丝毫不听，她气昏了头，面露狠厉，“来人，把她给我关进牢里三天再放出来”。
侍卫们应声而来把仙侍拖走，那仙侍还在叫喊着冤，随后声音越来越小。
人界。
皇宫。
“陛下，今日也去后花园么？”内侍轻声询问。
“嗯。”一个沉稳而有力的声音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仪。
这是沈季下朝后的惯例。屏退所有侍从，他独自踏入后花园，漫无目的地踱步。园中草木葳蕤，一如往昔，却总填不满那份空寂。行至惯常休憩的亭阁，他脚步一顿——亭中竟多了一道身影。
只是一个背影。
沈季的心跳骤然停滞，目光凝固在那处。那身影，他在无数个孤寂长夜里描摹过、追逐过，每一次都近在咫尺，却又如镜花水月般触不可及。他几乎不敢呼吸，唯恐惊散了这场幻梦。
那人影慢条斯理地放下手中的桂花糕，缓缓回眸。
视线相接的刹那，沈季如遭雷击。
“别来无恙，我的陛下。”予湫唇角微扬，笑意如春风化雨，毫无征兆地撞入沈季沉寂已久的世界。
“湫……”沈季喉头滚动，方才的沉稳荡然无存，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他几乎是踉跄着向前扑去，“真的是你吗？！”
“是我，陛下。”予湫的声音清晰而笃定，“我回来了。”
沈季颤抖着伸出手，指尖悬在半空，迟迟不敢落下。
他怕了。怕指尖触及的刹那，这朝思暮想的人影便会如泡沫、如浪花，瞬间消散无踪。这十年间，他做过太多这样的梦，每一次都在即将触碰到的瞬间惊醒，徒留一室清冷。
予湫的目光落在沈季那双刻满岁月风霜的手上。他主动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它，然后牵引着那微颤的指尖，缓缓贴上自己的脸颊。
温热的触感，真实的轮廓。
那一瞬间，沈季构筑了十年的坚硬壁垒轰然倒塌。泪水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沿着他眼角的皱纹滑落。予湫没有言语，只是用指腹极尽轻柔地替他拂去。
予湫在尽雅宫浑噩度日，半梦半醒间不知岁月几何。此刻，是他许久未曾有过的清醒。于他，不过十日光景；于这人间，却已沧海桑田，整整十年。
恍惚间，他看清了沈季眼角堆叠的纹路，望进那双饱经沧桑的眼眸——那里早已褪尽了当年江州初遇时的少年意气，只剩下沉甸甸的疲惫与风霜。
这十年，沈季殚精竭虑。他扶持新储，肃清庙堂，平定四方动乱，推行安民之法，广开选举之途，竭力拓展一方安宁。
每一次在重压下几乎喘不过气时，他总会独自来到这后花园的亭中静坐。唯有此处，残留着与予湫共度的点滴痕迹，是他在这孤寂帝位上，唯一能汲取到一丝慰藉的方寸之地。
时间细数着，一次又一次的从他身边飞快的消逝，他想伸出手抓住些什么，但都是徒劳，他待在亭中时时刻刻都想着予湫，他很想再见他一次。
“沈季，我回来了。”予湫的声音低缓而清晰，像一道暖流注入沈季冰冷的心湖，“这不是梦，我回来了，我会一直陪着你。”
这温柔而笃定的承诺，终于将沈季从汹涌的悲恸中缓缓拉出。他望着眼前人，予湫的容颜依旧如初见时那般清隽出尘，意气风发；而他自己，却已在岁月磋磨中垂垂老矣。
他心知予湫非凡尘中人，却不敢深究，唯有一个卑微的念头在心底盘桓：能长久地伴在予湫身侧便好。他不奢求予湫的爱，只求自己不会被遗忘在时光的尘埃里。
“我……”沈季的声音哽咽破碎，积压了十年的孤寂与等待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我一直……在等你。我以为，此生再也见不到你了……十年了，整整十年！我等了好久好久，久到……有时竟忘了自己究竟在等谁。”他抬起布满血丝的双眼，近乎哀求地望进予湫眼底，“予湫，留在我身边……好不好？”
那小心翼翼、近乎卑微的恳求和初见时少年眼底的桀骜不驯形成强烈反差，像一根细针，猝不及防地刺入予湫沉寂的心。一股陌生的、汹涌的情绪瞬间攫住了他——那是他漫长神生里第一次真切地体会到何为“心疼”。
“好。”
没有犹豫，一个字，重逾千钧。
沈季猛地将他拥入怀中，力道之大，仿佛要将这失而复得的珍宝揉进骨血。温热的体温透过衣料传来，如此真实，如此熨帖。
沈季闭上眼，滚烫的泪水无声地浸湿了予湫的肩头。这一刻，他只觉得漫长的十年孤寂都值得了。至少，在生命的黄昏里，他的“四季”终于归来了。
两人在亭中相拥低语，仿佛要将错失的十年时光尽数补回。沈季絮絮讲述着十年间的种种，予湫静静聆听。
斜阳渐沉，将两道依偎的身影无限拉长，最终交融在朱红廊柱之下。那潜藏于心底的爱意，一如这蔓延的暗影，在无声处肆意滋长。它藏在沈季絮絮的讲述里，落在予湫专注凝视的眼眸中，更在无数个分离的日夜里，于各自心间悄然扎根，终成参天巨树，遮蔽了所有离别的阴霾。
那盘踞心头的孤高神性，竟在这凡尘羁绊中悄然消融。
暮色四合，宫灯次第亮起。候在外头的太监们远远瞧见陛下抱着一个熟睡的身影步出亭子，一个个机敏地垂首敛目，不敢细看。
“陛下……”为首的太监刚欲上前请示。
“嘘——”沈季立刻以眼神制止，声音压得极低。
底下的人瞬间噤声，连呼吸都屏住了。
“都下去吧，”沈季的声音恢复了几分帝王的沉稳，却仍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今夜无需伺候。”
“是。”众人悄无声息地躬身退下。
沈季抱着沉睡的予湫，步履沉稳地走向自己的寝殿。他没有进入皇寝正殿，而是转向一旁的客卧，动作极轻地将人安置在柔软的床榻上。他细心掖好被角，凝望了片刻予湫安然的睡颜，才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轻轻阖上房门。
翌日，予湫醒来，仔细打量着身处的房间。室内陈设简素却不失威仪，桌上已备好精致的餐点，当中还有一盘他素来喜爱的桂花糕。
门外守候的太监听闻动静，恭敬询问：“公子，您醒了？”
予湫推开房门：“陛下呢？”
“回公子，”太监垂首应答，“陛下说散朝便回。此刻时辰，想是快了。公子稍候片刻，应能见到陛下。”他顿了顿，又道：“陛下吩咐，公子若有任何需求，尽管吩咐。公子可还有什么需要的？”
“不必了。”予湫淡淡道。
“那容奴伺候公子梳洗？”
“不必，我自己来。”予湫婉拒。
他简单梳洗，用过早饭，略觉闲适，正欲出门走走，却见一名侍卫匆匆前来。
“公子，陛下请您移步御书房。”
予湫颔首，随侍卫前往。一路行去，所遇宫人，无论内侍宫女，皆恭敬垂首行礼，不敢直视。十年光阴流转，宫中人面已全非，再无一张熟识面孔。众人对这个骤然现身、深得圣眷的神秘人物，心中纵有万般好奇，亦无人敢置喙半句。
御书房内，沈季正伏案批阅奏章。见侍卫引予湫入内，他即刻搁笔，拍了拍身侧空出的坐垫：“湫，坐这儿来……”
予湫依言坐下，目光扫过案头堆积如山的奏本，随口问道：“陛下就不怕我窥看这些机密奏折？”
沈季无奈一笑，“不怕，我永远相信湫”
予湫坐在他身侧，望着那浩如烟海的文书，心中微叹：这九五之尊的担子，果然非寻常人能扛。他逍遥惯了，自是不耐烦这些案牍劳形，而沈季却独自支撑了如此之久。
“湫在这坐会，我很快就批完”。沈季重新将目光带回奏折，又似想起什么，温声问道：“今日的桂花糕，可还合口味？”
“喜欢，不甜不腻”，予湫很认真的评价道
“喜欢便好。”沈季眼中笑意更深。
予湫的视线在御书房内游移。此处装饰极为简朴，仅见几排沉实的木制书架、几件釉色清雅的瓷器、以及中央这张承载天下的书案。目光最终落在窗台边——那里悬着一个空荡荡的鸟笼。
“鸟笼”？
予湫心里疑惑着，他想起来了，是在江州的时候，沈季为他买的鹦鹉，那个时候他说自己没有时间养，于是就让沈季帮他养着。
那时……沈季奉召回京，曾邀他同往，他却婉拒了。沈季亦未强求。如今，笼中鸟踪已杳，徒留这精巧的笼子，无声诉说着物是人非的流年。
“沈季”
沈季转头看他
“嗯？”
“那鸟……死了吗？”
他停下笔，顿了几秒，复提笔，“嗯，活了五年，死了”
“活得算久的”
“是呀，我还想让它多活几年，等到你回来的时候还能看见它”
沈季有些落寞，遗憾的说道，“朕差点也等不到你了”
后又笑着说：“但现在你就在我眼前，我很开心”。
予湫怕他陷入感伤，不动声色地转了话题：“陛下可曾教过它什么话语？”
沈季闻言，猛地咳嗽几声，眼神游移，显出几分心虚：“未曾。那鸟儿笨拙得很，如何教也学不会。”
“是吗？”予湫眉梢微挑，带着洞悉的笑意，“可我分明记得，当初选中它，正是因其灵慧。”
沈季更加窘迫，干笑几声：“哈哈哈……定是你记岔了。”
予湫看穿了他那拙劣的掩饰，却也不点破，只噙着一抹了然的笑意，不再追问。
沈季只得低头，继续翻阅奏折。书房内一时陷入寂静，唯余纸页翻动的细微声响。
沈季怎没可能没有教过它说话？那些见不到予湫的漫长岁月里，沈季日日对着那只鹦鹉，自说自话。
他将两人在江州的点滴，编成故事，一遍遍讲给笼中的生灵听。许是思念太深，情难自禁，一句深埋心底的话，竟在不知不觉间，被那灵性的鸟儿悄然学会了。
于是，在后来许多个寂静的午后或黄昏，当沈季独坐于这空旷的御书房，窗外总会传来那鹦鹉不知疲倦的、清脆的啼鸣
“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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