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台星海下的那句“我喜欢你”和十指紧扣的温度,像最有效的魔法药剂,彻底驱散了笼罩在心头的最后一丝阴霾。
生活似乎被镀上了一层柔和而温暖的金边,连带着对那个冰冷“家”的恐惧和抗拒,都被暂时挤到了角落。
每一天醒来,想到能去学校,想到能见到林远,胸腔里就鼓胀着一种轻盈的、近乎雀跃的期待。
成为林远女朋友的日子,像被打翻的蜜罐,空气里都弥漫着甜腻而真实的芬芳。
我们不再是图书馆角落里心照不宣的暧昧对象,也不是游乐园里互相试探的玩伴,而是校园里最普通又最引人注目的一对情侣。
……
午休的食堂永远是喧嚣的战场。
不锈钢餐盘碰撞的叮当声、学生们的谈笑声、打饭阿姨中气十足的吆喝声混杂在一起,形成巨大的声浪。
空气中弥漫着各种饭菜混合的、有些油腻的香气。
我和林远端着餐盘,在拥挤的队伍中艰难前行。
他的目标极其明确——窗口里那盘色泽油亮红润、散发着诱人酸甜气息的糖醋排骨。
那是食堂的招牌菜,也是限量供应,去晚了就只剩下空荡荡的餐盘。
“快快快!静宁,跟上!”
林远像个发现宝藏的探险家,眼睛紧盯着目标,一边灵活地在人缝中穿梭,一边还不忘回头招呼我,脸上是志在必得的兴奋,“今天一定要抢到!老张的手艺绝了!”
我被他的热情感染,也加快脚步,餐盘里的汤随着步伐微微晃动。
好不容易挤到窗口前,前面只剩最后三四个人。
眼看着盘里的排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林远急得直跺脚,嘴里小声念叨着:“稳住稳住……还有希望!”
轮到我们前面那个男生时,盘子里只剩下孤零零的五六块排骨了。
男生豪气地一指:“师傅,剩下的排骨我都要了!”
“啊?!” 我和林远同时发出一声哀叹,心瞬间沉到谷底。
就在这时,林远眼疾手快,猛地将他的餐盘越过前面男生的肩膀递了过去,声音清亮又带着点耍赖般的撒娇:“张叔!张叔手下留情!给我女朋友留两块!就两块!你看她多瘦啊,需要营养!”
他一边说着,一边还朝打饭窗口里那位胖胖的、一脸严肃的张师傅挤了挤眼睛,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容。
我被他那句“女朋友”和夸张的“多瘦啊”说得满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周围排队的同学都投来善意的哄笑声。
严肃的张师傅似乎也被林远这厚脸皮的劲儿逗乐了,嘴角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
他看了看盘子里仅剩的几块排骨,又看了看满脸通红的我,最终,勺子一抖,竟然真的把最后两块最大、最漂亮的排骨拨到了林远的餐盘里,还额外加了一勺浓郁的糖醋汁!
“喏,小伙子,看好你女朋友!” 张师傅难得地开了句玩笑。
“谢谢张叔!您真是大好人!” 林远立刻眉开眼笑,像打了胜仗的将军,得意洋洋地端着餐盘,拉着还在发懵的我挤出人群。
“给!胜利的果实!”
他把餐盘放到桌上,献宝似的将那两块裹满酱汁、闪着诱人光泽的排骨夹到我的餐盘里,眼睛亮晶晶的,“快尝尝!”
我看着他孩子气的得意笑容,再看看餐盘里那两块来之不易的排骨,心里像被温水浸泡过一样,暖融融的。
夹起一块送入口中,外酥里嫩,酸甜的酱汁在舌尖完美融合,带着浓郁的肉香。
味道确实极好,但更甜的,是这份被他珍视、被他努力争取的心意。
“好吃吗?” 他凑近,期待地问,像只等待夸奖的大狗。
“嗯!超好吃!” 我用力点头,嘴角沾着一点酱汁也顾不上擦,笑得眉眼弯弯。
阳光透过食堂巨大的窗户洒进来,落在我们身上,也落在那两块承载着少年心意和食堂烟火气的糖醋排骨上。
这一刻的甜蜜,简单、纯粹,带着人间烟火的温度,远比任何山珍海味都更让人心动。
……
放学铃声总是带着解放的魔力。
夕阳将天空染成温暖的橙红色,给校园镀上一层温柔的滤镜。
学生们像归巢的鸟儿,三三两两地涌出教学楼。
林远推着他那辆半旧的黑色山地车,等在老地方——教学楼旁那棵巨大的梧桐树下。
车把手上挂着他黑色的书包。
“走啦!”
看到我出来,他长腿一跨,利落地骑上车,单脚点地,稳稳地停在我面前,拍了拍后座,“上车!”
夕阳的余晖落在他带笑的侧脸上,勾勒出少年流畅的下颌线。
我看着他伸出的手,心跳微微加速。
坐他的单车后座,这似乎比牵手更进一步,带着一种更亲密的依赖感。
我深吸一口气,把手放进他温热干燥的掌心。
他微微用力,我就借力侧坐上了那窄窄的后座。
双手下意识地抓住了他腰侧的校服衣料,布料下是他紧实的腰腹线条,温热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料传递到指尖。
“坐稳咯!” 林远的声音带着笑意,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活力,脚下一蹬,单车便轻快地滑了出去。
车轮碾过校园里种满梧桐的长街。
高大茂密的梧桐树冠在头顶交织,夕阳的金光从枝叶的缝隙间筛落下来,形成一道道流动的光束,在我们身上跳跃、流淌。
风迎面吹来,带着秋日傍晚特有的微凉和草木的清新气息,吹拂起我的发丝,也吹起了林远白色校服衬衫的后摆,像一面小小的、鼓动的风帆。
“抓紧点!” 林远微微侧头,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模糊,带着笑意。
车速加快,下坡时带来小小的失重感。
我下意识地收紧手臂,环抱住了他的腰。
身体因为惯性更紧地贴上了他宽阔的后背。
隔着薄薄的校服衬衫,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背部肌肉随着蹬车动作而起伏的线条,感受到他传递过来的、充满活力的温热体温。
一股混合着阳光、青草和他身上干净汗味的少年气息,毫无保留地将我包围。
我的脸颊紧紧贴着他的后背,能听到风呼啸而过的声音,能听到车轮碾过落叶的沙沙声,更能清晰地听到他胸腔里传来的、沉稳有力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隔着骨骼和肌肉,清晰地撞击着我的耳膜,仿佛与我胸腔里同样急促的心跳形成了共振。
风吹起我们的衣角,吹散了书包带,也吹散了所有来自“家”的沉重和阴霾。
世界仿佛只剩下这条金色的梧桐长街,只剩下身下这辆吱呀作响的单车,只剩下眼前这个载着我、仿佛能奔向世界尽头的少年宽阔而温暖的后背。
我把脸更深地埋进他的后背,感受着那份坚实和温暖,嘴角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
自由的风灌满了我的胸腔,带着前所未有的畅快和甜蜜。
这一刻,我不是那个被锁在金丝笼里的“童养媳”,也不是需要时刻警惕的“外来者”,我只是一个被喜欢的人载着,在夕阳下穿行的、最普通也最幸福的女孩。
“静宁,” 林远的声音带着风声传来,带着一种飞扬的快乐,“以后天天载你回家好不好?”
“好!” 我大声回答,声音被风吹散,却带着无比坚定的甜蜜。
手臂更紧地环抱住他的腰,仿佛抱住了整个世界。
单车驶过长长的坡道,驶向被夕阳染红的街道尽头。
风吹乱了我们的头发,也吹起了心中那片名为“初恋”的、永不落下的风帆。
糖醋排骨的酸甜滋味还留在舌尖,单车后座的风声还萦绕在耳畔。
这份平凡日常里的悸动与甜蜜,像最坚韧的藤蔓,缠绕住我渴望自由的心,也让我在逃离金丝笼的路上,找到了足以对抗一切寒冷的、滚烫的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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