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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请邮件石沉大海,托人递话杳无音信,甚至连他熬夜整理出的、针对SY某个前沿难题的初步解决方案,以匿名方式投递到官方渠道后,也仅仅收到一封格式化的感谢信,再无下文。
姜霂感觉自己像是在面对一堵无形却坚不可摧的墙壁,他用尽力气撞击,却连一丝回声都听不到。宴清的名字,连同与他相关的一切,都被严密地封锁在另一个他无法触及的世界。焦虑像藤蔓一样缠绕着他的心脏,日夜不休地收紧,让他时常在深夜因为窒息感而惊醒。
就在他几乎要被这种无望的追寻拖垮时,转机却以一种他未曾预料的方式出现。
那是一个学术论坛的茶歇间隙,张教授在走廊的落地窗前,恰好遇见了正在低声接听电话的唐溯。待唐溯结束通话,张教授端着咖啡杯走了过去。
“唐先生,冒昧打扰。”
唐溯转过身,脸上是惯常的、滴水不漏的礼貌:“张教授,您好。论坛的议题很精彩。”
寒暄两句后,张教授看着窗外车水马龙,话锋微转,语气带着真诚的惋惜:“唐先生,我知道SY门槛高,规矩严。但作为一个惜才的老家伙,我还是想再多说一句。姜霂那孩子……最近这两个月,几乎是不眠不休,把所有精力都耗在了你们对外公布的那个‘γ-07’相关课题的预研上。”
他顿了顿,看向唐溯,眼神锐利却又带着恳切:“我不知道他私下里是否联系过贵方,但他的确独立提出了一套非常具有突破性的构想,部分核心算法的验证数据相当漂亮。这样的天赋和热忱,若是被埋没,不仅是他的损失,也是学界的损失。我只是不希望看到一个可能改变某些领域格局的苗子,因为一些……非学术的原因,被挡在门外。”
唐溯静静地听着,面上波澜不惊,心中却并非毫无触动。他当然知道姜霂在做什么,甚至他桌上就放着姜霂那份“匿名”投递方案的详细评估报告,结论与张教授所言一致——极具价值。
看着张教授殷切且坦荡的目光,唐溯沉默了片刻。他想起书房里那个对着窗外夜色一站就是整夜的身影,想起Morui最近愈发频繁的紧急通讯,想起宴清日益严重的失眠和只有在药物作用下才会无意识低喃的那个名字。
那份深入骨髓的思念与痛苦,与眼前这个年轻人近乎自毁般的执着,何其相似。
一丝不易察觉的惋惜掠过唐溯心头。这两个人,明明牵绊如此之深,却偏偏要被迫相隔天涯,一个在绝望中追寻,一个在沉默中承受。
终于,他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仿佛某种坚守的界限在此刻有了细微的松动。“张教授爱才之心,令人敬佩。”他语气依旧平稳,“既然您如此推荐,而姜同学也确实展现了相应的潜力……我会将他的情况再次向内部反映。或许,可以给他一个参与外围协作的机会。”
张教授眼中闪过一丝光亮,连忙道:“那就多谢唐先生了!”
唐溯微微颔首,不再多言,转身离开的瞬间,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允许姜霂加入,是打开了潘多拉魔盒,还是给了绝境中的两人一丝微弱的光亮?他无从预料,只是心底那声关于命运的叹息,愈发沉重。
他不知道,这个决定,将会把所有人引向怎样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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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验室的日光灯发出冰冷的嗡鸣,将每个人的脸都照得一片煞白。已经是深夜,姜霂却毫无倦意,他的全部心神都聚焦在眼前全息投影上不断重组又崩解的基因模型上。这是SY实验室近期对外公布的一个棘手难题,涉及某种罕见基因片段的稳定表达,无数团队折戟沉沙。
姜霂的眼底布满了血丝,嘴唇因缺水而微微起皮。他加入张教授这个旨在攻克SY难题的课题组已经两个月了,像一头不知疲倦的困兽,将所有的时间、精力,乃至灵魂都投入了进去。
“姜霂,休息一下吧。”一个同学递过一杯咖啡,语气带着担忧,“你这个拼法,身体会垮的。”
姜霂恍惚地接过,指尖冰凉,甚至微微发颤。“没事,”他声音沙哑,目光却没有离开屏幕,“就差一点……我感觉我快摸到关键了。”
他必须摸到。
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可能再次靠近那个人的途径。
他天真地以为,只要他足够努力,展现出足够耀眼的价值,就能像一颗无法被忽视的星辰,重新坠入那片名为“宴清”的宇宙,哪怕只是短暂的交汇。
可是,没有。
两个月了,课题组的进展汇报了一次又一次,与SY那边的技术沟通也进行了几轮。他甚至在一次重要的线上联合会议中,心脏几乎跳出胸腔,只因为SY方的首席科学家会出席。然而,摄像头开启,对面坐着的,是一位德高望重却陌生的老教授。
这种石沉大海、求告无门的绝望,比直接的拒绝更令人窒息。它像一种慢性的毒药,悄无声息地侵蚀着姜霂的神经。姜霂失眠得愈发严重,即使偶尔被疲惫击垮陷入浅眠,也总是被光怪陆离的梦境纠缠——有时是宴清转身离去的决绝背影,有时是那双曾映着他身影、如今却只剩冰封的眸子。
他会在深夜突然惊醒,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冷汗浸透睡衣。
这种极度的分离焦虑和持续的神经紧绷,开始在姜霂的身体上显现出痕迹。
他的体重肉眼可见地下降,原本合身的实验服现在穿在身上显得有些空荡。食欲变得极差,闻到食堂的油烟味甚至会隐隐作呕。更糟糕的是,他开始出现间歇性的心悸和手部无法控制的细微颤抖。
有一次,他在进行精密移液操作时,手指突然不受控制地一抖,几微升珍贵的试剂溅落在操作台上。他僵在原地,看着那扩散开的小小液滴,一种巨大的无力感瞬间将他淹没。
“姜霂?”张教授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眉头紧锁,“你的手……”
“没事,”姜霂猛地收回手,藏到身后,用力攥紧,试图抑制那该死的颤抖,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刚才没拿稳。”
张教授看着他苍白如纸的脸色和眼底无法掩饰的惊惶,沉默了片刻,最终只是叹了口气:“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别太逼自己。有些事……急不来。”
教授话中有话,姜霂听懂了,心却更沉。连张教授都看出了他的不对劲,看出了他这份近乎自毁的执着背后,藏着怎样的秘密和痛苦。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仍在微微发抖的指尖,一股寒意从心底蔓延至四肢百骸。他找不到宴清,抓不住任何实质的希望,而现在,他连自己的身体,似乎也快要无法掌控了。
这具躯壳,正以一种沉默而残酷的方式,向他发出最严厉的抗议,控告着那场无声无息、却足以将他撕裂的别离。
实验室的冷光打在他单薄的脊背上,投下一道孤独而执拗的影子,仿佛随时都会被那无尽的焦虑和恐惧压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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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凝固的墨,沉沉压在万家灯火之上。
沈既明主卧里,只余一盏床头灯晕开小片昏黄的光域。
姜霂陷在柔软的羽绒被里,呼吸轻浅得不甚安稳。额发被冷汗濡湿,黏在光洁的额头,即使在睡梦中,秀气的眉也紧紧蹙着,仿佛承载着无形的重负。
沈既明静坐于床沿,阴影将他大半个身子笼罩。
他伸出手,指尖极轻地拂开那几缕汗湿的发丝,触手一片冰凉的湿意。指腹不经意掠过少年凸显的腕骨,那伶仃的触感,以及掌心下隔着薄薄睡衣也能清晰感知的、过于单薄的肩胛轮廓,让沈既明的心一点点沉向谷底。
下午送来的那份加密体检报告,数据糟糕得近乎狰狞——不明原因的神经性高负荷损耗、免疫功能呈断崖式下跌,甚至出现了早期心肌炎的征兆。所有的箭头都指向一个事实:姜霂这具年轻的身体,正在被一种无形却巨大的压力,或者说,是被那份求而不得的、焚烧脏腑的执念,生生拖向崩溃的边缘。
一种混杂着尖锐心疼、失控的焦虑,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仿佛重要之物即将从指缝溜走的恐慌,紧紧攫住了沈既明的呼吸。
他不能,绝不能再眼睁睁看着这盏本就摇曳不定、却曾照亮他心底某些晦暗角落的灯火,就这样在自己面前一点点油尽灯枯。
翌日,明昭集团顶楼,执行总裁办公室。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浦江两岸的繁华盛景,室内却弥漫着一种低气压的沉寂。
沈既明将一份标记着最高加密等级的文件推向办公桌另一端,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决断,甚至带着一丝破釜沉舟的意味:“成立‘启明'专项组,完全独立于‘钥匙计划’主框架之外,权限直接对我负责。唯一核心目标,不计成本,不惜代价,研发出能稳定并修复他神经与免疫系统的特异性药物。”
侍立一旁的谢宁瞳孔微缩,但依旧迅速颔首:“明白,沈总。我会立刻调动集团内所有顶尖的生物神经学与免疫学资源,确保项目绝对保密与优先级。”
然而,在沈明廷经营多年、眼线遍布的明昭帝国里,真正的秘密如同凤毛麟角。
消息以最快的速度,摆上了沈明廷位于洛杉矶的办公桌。他浏览着报告上“抽调核心资源”、“独立项目”、“不计成本”等字眼,眼神一点点冷凝成冰,下颌线条绷得像拉满的弓弦。
收到报告的当天傍晚,一架印着沈氏古老家徽的庞巴迪全球快车,穿透厚重的云层,降落在沪市机场的私人停机坪。
电梯数字无声地跃升至顶层公寓,双开门向两侧滑开。沈明廷信步而出,裁剪精良的深色大衣还裹挟着室外料峭的春寒。他身后,数名身着黑衣的保镖如同沉默的影子,悄无声息地分立门厅两侧,瞬间将空间内的气压降至冰点。
沈明廷抬手,制止了身侧助理上前按铃的动作。他接过助理手中那份薄薄却重若千钧的文件袋,亲自抬手,按响了门铃。
大门应声而开,前来应门的谢宁猝不及防地对上他锐利如鹰隼的视线,呼吸几不可察地一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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