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在过去的一百二十九年里，我都是坚定不移的恐海者。银月城滨海，可说来惭愧，诞生于那里的我不知遗传自哪位先祖之迹，生而竟万分惧怕海洋——尤其是海里的软体动物，即使它们十分美味。比如章鱼、水母，又比如长着许多触手的斑斓海星。
不听话的孩子会被艾萨拉抓到海底去的哦，妈妈总这么说，在我调皮捣蛋的时候。
海底不见日光，日行者便从不涉足深海，这大许解释了我难缠的海鲜过敏症。
“所以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对突然冒出的深紫色触手完全没有一丝好感，这种蠕动的类生命体和章鱼触手太像了，它们屹立于离我不远的地方，像从虚空深处刚捞出来一般，懵懂着，血脉里流淌的却是刻骨的邪能。
我能感受到它的召唤，心脏蠢蠢欲动的聒噪地跳，令人口舌发麻。
“把水晶球放回去。”
冷面和言语的杀伤力十分强大，因为那些触手明显哆嗦了一下，害怕的抱成一团相互取暖。
呵。
我嗤笑一声，视线艰难地掠过不明物体，问虚空什么是暗影盟约。
“……”
“等等，什么叫触手即是盟约的一部分，我应当善待他们？”
小牧师皱起眉峰，打断了神棍对虚空大君滔滔不绝的赞美。
“听着，我讨厌一切软绵绵又黏糊糊的生物，没有用匕首将它们砍成几段已经够给面子的了。”
“如果你说的虚空帮手都是这种生物的话，我宁愿直接去肯瑞托议会自首。”
“被圣光裁决总比被触手恶心要舒服的多。”
……
虚空噎了噎，第一次发觉腐化之路竟如此艰难。于是艾洛尔眼前的世界瞬间扭曲，入目唯有暗紫色的深空和一片黑暗里孤独闪烁的星子。
2.
这里便是虚空么？好黑。
那个声音在不断地回响，飘渺而又广阔，让凡人无处遁形。
“一切外在都将化为虚无、唯有力量的存续才是亘古不变的根本。”
“你应接受盟约的赐福，在吾主尚怀仁慈之时。”
“…但愿它不再饥饿。”
最后一句从极深极远的地方传来，颤栗极快地爬上了背脊，有什么东西攥住了我的喉咙。空气逐渐稀薄，我仿佛正站在海边裸露的礁石上，脚下是退潮后露出的漆黑洞口，没有人知道洞里是不是万丈深渊。
也许再往前踏出一步便会知晓答案。
艾洛尔，别去、别靠近，别——！！！
“啊啊啊啊……”
脚下突然一空，我毫无防备的掉了下去，不停的坠落，失重的恐惧令人大喊出声。不过很快晕眩感便消失了，再度睁开双眼的时候，我来到了一处新地方，一座黑色的、无比怪异的城市，如果它能被称作“城市”的话。
虚空说：“欢迎来到尼奥洛萨。”
3.
Ny'alotha。
尼奥洛萨·觉醒之城？
很久之前我听过这个名字，它的出现始于一位暗夜精灵德鲁伊的梦魇预言——德鲁伊们在梦境中沉睡，他们经历的一切美梦噩梦都是星球内心投影的真实写照。虽然这么说有点奇怪，但大多数人相信斯拉泽埃星球是有星魂存在的，它不仅仅是土地、是死物，更像是我们一样活生生的“人”。
至于觉醒？别搞笑了，虚空把腐化后的世界称为觉醒，这跟骗兽人喝下治疗药水就能长命百岁有什么区别。
我来到了城中最高的方尖碑上，天空是不详的深红色，看久了挺废视力的，尤其搭配着地上那些黑色的三角形建筑，这座虚空之城显然毫无美学可言。
“黑暗帝国的大军即将吞没世界，并按吾主的愿景将其重塑。”
在尼奥洛萨，我见到了无数种族被其奴役，有龙族，有人类，有亚基虫族，还有堕落了的上古神祇。无论曾经多么显赫威武，在虚空日复一日的低语中他们皆陷入了无限疯狂，轻则精神错乱，重则毁灭自戕。
“你会变得和他们一样吗？”
我问自己，“艾洛尔，你必须承认**。”
一瞬间脑海里闪过了很多东西。
那么，人都会为**所俘虏吗？我知道虚空带我来到这里的最终目的是什么了，这里是秩序的坟墓，也是**的狂欢。它想让我为之震惊害怕，为之跪地求饶，然后被永无止境的**所吞噬，像那个黑龙王子一样。
4.
“只有以虚空之神的名义行事，才能守护斯拉泽埃。”
“我已登上了应得的宝座。”
黑龙王子西奥·拉有一双火红的眼睛，据说与他那堕落疯魔的父亲一模一样。卷发青年彬彬有礼地伸手，邀请我参观黑龙军团的部下。
“你是牧师？”
“是的。”
西奥·拉露出微笑：“挺少见的职业，在龙类里更是罕见，我很高兴你选择了正确的道路。”
小牧师扯了扯嘴角懒得回应。
“你的味道很迷人，”他忽然凑近蜻蜓点水的嗅了嗅，做出结论：“你的体内有龙血，唔，还是青铜龙的味道。”
黑龙王子的眼神瞬间狂热，尾巴逾矩的缠上了我的小腿。
“我需要更多的龙蛋…倘若结合了时间之力，黑龙军团将所向披靡！让我成为你的伴侣吧，接受虚空的祝福，我们的龙蛋会嗷嗷嗷你干嘛打我？”
我平静的审视西奥·拉，说：“这里是尼奥洛萨。”
很明显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我打你是正常的。”
“为什么为……”
“因为你吃了太多虚空之力。”
脑子吃坏掉了。
施放暗影魔法在此处变得轻而易举，我把西奥·拉捆了起来，触手们将他缠成了麻花，高贵的黑龙王子最终展露出了真正的形态，一只威风凛凛、又看上去有些可怜巴巴的黑色巨龙。
“看吧艾洛尔，虚空的力量让你能轻而易举的拿捏龙族。”
我点点头：“确实。”
“第一个问题，黑龙王子。”
我问西奥·拉：“除了龙血，你还知道些什么？”
龙族对强者似乎有种与生俱来的崇拜，巨龙臣服于我的脚下，甩了甩布满骨刺的长尾，他的眼睛滴溜溜的旋转：“回答一次，一颗龙蛋。”
小牧师丝毫没有犹豫：“成交。”
西奥·拉满意的露出了肚皮：“青铜龙的血不止让你获得掌握时间的力量，它还是一份契约：当你生命枯竭之时，以龙血为链，你就能继续活下去。”
“那契约的另一方呢？”
黑龙不依不饶地说：“先给我龙蛋。”他变为人类形态，如雌兽般匍匐于地，那根尾巴再次缠上了我的小腿。
小牧师洁癖的表情一言难尽：“你难道不是雄性黑龙吗，雄性也可以生蛋？”
“废话，”西奥·拉用尾巴拍打着难缠的触手，为我恶补龙族生理常识：“龙族只会生下强者的孩子，我需要你的力量，牧师。现在给我龙蛋，你那个青铜龙伴侣不会知道的。”
青铜龙…时间…共时之线…
电光火石之间，我一把掐住了黑龙的脖子质问：“精灵也可以成为龙族吗？回答我！”
“不知…道…”
他发出嗬嗬的喘气声，“我要龙蛋龙蛋龙蛋。”
真是聒噪。
我揪住兴奋的龙尾，再次要求西奥·拉的回复，可他的脑子被虚空废料塞得满满当当，哪还有传言中聪慧睿智的模样，甚至于自顾自的和我的触手玩了起来。
场面一度不忍直视。
算了，他已然沦为了**的奴仆。
放过西奥·拉吧，艾洛尔。
权当放过你自己。
5.
睁眼依旧是海加尔山高耸入云的世界之树，在尼奥洛萨徜徉的代价是惨重的，我变得焦躁易怒，埋怨一切令人不满的事物。
天灰灰的，让我心情不好，想劈开云层重获阳光；路途遥远，让我心情不好，恨不能劫持飞艇开启自驾游；杰拉然人山人海，让我心情不好，想用触手把他们全部丢进无尽之海里去。
一个月后，我回到了杰拉然，透过彩绘玻璃观察我和希尔的小屋。
厨房铺着黄澄澄的印花壁纸，奶油蛋糕的香味从窗缝中飘出来，有个身影正背对着我忙前忙后。他的腰很细，恰好够穿之前买的蕾丝围裙。灶台旁的墙上贴着一张张手稿，应该是希尔写的探索食谱。
他看上去过得好极了。
我与玻璃里没刮胡子的青年对视了一眼后，咬紧牙关用力摇晃门口的风铃。
等待的过程中视线下移，瞧，就连门边的野花也被希尔养的很好，花朵上坠着新鲜的露珠，在微风里散出浅浅的花香。
然后我听见了希尔的脚步声。
他推开门，小牧师在那双银色瞳孔里见到了落魄的自己。
很快我的身影便模糊不清了，没有预想中的嫌恶，有束光突然照到了希尔的身上，变得好亮好亮，像为了迎接我一样飞奔而来。
原来先知维纶所说皆句句谶言：“圣光从未抛弃过你，艾洛尔。”
“只要留心身侧，他一直不曾离开。”
那天我拥抱了自己的圣光。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