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穿着一套红褐色的特殊材料紧身服,按下口袋里的按钮即可脱穿。阮泠的视线落到这具美丽年轻的身躯上。
无论是生物学家、自然人医师还是仿生人医师,在始终弄不清楚殖种病毒机制的情况下都无法诊断出她体内的病毒变异的原因。可是她自己却很清楚,体内变异的器官和身上可怖的肉孔和腺体都在和她说,她不是人类。
它们让她燃烧着诡异的对同类的渴望,让她梦里都是那只在福尔马林里漂浮的殖种。然而她拼命克制住了,因此这些器官就要杀死她。
殖种会从创口散发出基因诱变成分,不易研究,因此它们的资料很少,更别说女王了。她也一直对异能置之不理,最多考核的时候了解过一点。
她又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的颈侧和耳后。那里依然和前世一样,左右两侧各有一道最宽达到3cm,从耳后到肩长约20cm的开口,透明的胶质下是肉粉的腺体,正随着她的动作而变化,远不是死前那种仿佛下一秒就要爆开的状态。
阮泠调出终端,开始回顾殖种里的另一为雌性的种类——舞女(Stripper)。舞女能够生殖,但是只能繁殖出最低等的掠夺者(Predator)或者舞女自己。资料里,舞女的生殖系统结构和人类女性类似,但卵巢生长在更大更厚的子宫内。
她又想起雄性殖种的结构。相比于舞女,雄性殖种和正常男性的生殖系统结构差别更大。她曾读过一些在网上传得沸沸扬扬的学术文献,里面曾提出雄性殖种拥有类似输卵管和子宫的构造,而且还附着非常详细的解剖图。只可惜相关的学者很快就因为感染变异而去世,这个研究也就再也没有新成果。
可以说的上是一无所知——她不可能就在这种情况下直面殖种。这倒不是她的心态问题,殖种对绝大部分人类来说都是极其恶心且恐怖的存在。更何况她要做的可是让这东西遍布神经的触肢在身上乱爬。
就算是真的忍了一切,使用了这能力,联盟为她更新档案,但前者难道还容许她带着殖种住在安全区吗?她要怎么控制被自己奴役的殖种不去吃人?根据现有资料来看,这种异能的拥有者多得是因为管理不当被殖种撕裂吞吃的。
阮泠在死的时候就失去了在这种环境下活下去的动力,正好在安全区外有枪,她不如干脆……
她勉强在神经紧绷的情况下睡了几个小时。第二天,她趁着队友不注意,到了一个偏僻的角落用枪对准太阳穴。阮泠咬紧牙关扣动扳机,浑身一凉。
几秒钟后,她睁开眼睛,看向枪。没想到这把搭载AI的枪械检测到她在进行负面行为,并未射出子弹。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庞,指尖已经湿润冰凉。
女人穿着红褐色的室外作战服,佩戴着灰色护目镜,背着有各种应急设备的背包,持枪在平原上行走。另外两个同样装备的队员分别距离她三米和两米远,各自用探测仪侦查殖种的踪迹。
他们从早上10点一直监测到现在的16点,除了之前被袭击的那次留下的残骸以外,没有再发现新的痕迹,殖种原本的足迹也大多被沙尘破坏了。
只点缀着些许灰绿的荒凉平原延伸到远处的山脉,天空中渐渐聚拢起灰黑色的厚重云毯,常规的风力也逐渐变得能阻挡人的脚步。回程顿时变得紧张。队员杰森看了看天:“天气很不妙,如果赶不回去,我们只能在最近的废弃补给点呆着了。”
“真该死,那地方光是灰尘都能塞住我的气管。”另一个队员丽娜谩骂着,“中央辖区以外的天气预报都是糊弄鬼的。”
阮泠跟在他们后面气喘吁吁,没力气应合。反正她记忆中,队员也是按照这套方案渡过风暴的,路线很安全。
杰森的估计并没有错,在他们离驻点还有一小时左右的路程时,猛烈的风暴混杂着碎石风沙席卷了十五区。好在信号还能和尤里卡他们连接得上。他们简要地和尤里卡说了情况,就往定位中的废弃补给点跑去。
然而跑了几分钟,阮泠敏锐地发现她过快的心跳和偏高的体温不是因为奔跑,而是因为她的身体在兴奋。
她顿住脚步,不管瓢泼的大雨让她浑身狼藉,猛地抓住前面两人的肩膀,用刚好能彼此听见的声音说,“别过去,那里面有异种!”
“你怎么知道?”两人莫名其妙,阮泠实在不是一个可信的人。
“我感觉到了。我感觉到它们了,有三只,我们的装备根本没用!”阮泠急切地说,她听到了奇异的嗡鸣。它们正在逐渐增强。心跳和血液流速迅速加快,她能感觉到脸已经开始变红发烫。
两人还在犹豫。
她狠咬自己的嘴唇来保持清醒,金发凌乱地粘在苍白的脸庞上,“我是A级的士兵,你们必须听我的。我们现在就回到原路线。”
终端适时地弹出她的能力界面,蓝荧荧的光照亮几人的脸。
两人震惊地瞪大眼睛,“A级?!”他们都是C级,很清楚A级士兵完全有资格在联盟评定任何部门的长官。虽然是第一次和阮泠组队做任务,但是他们都觉得她是C级乃至D级,也就一直没有确认,更不可能想到她是A级了。
三人勉强顶着风暴在平原上跑。阮泠的心脏几乎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那嗡鸣连绵不绝,就像冰冷斑斓的污水在她的脑中横流,引起她血液深处的共振。就在他们已经看得见驻点的微光时,三人手中一直紧握的探测器突然震动起来。阮泠下意识地往身后看去,畸形的高大白影在探照灯的灯光下一闪而过。
震耳欲聋的连续枪声响起,阮泠在耳鸣中看见一只侦查者被丽娜打碎了头骨,挣扎间那近两米长的脊柱般的尾巴抽在了丽娜身上,后者被抽飞到一边。她下意识抬起枪去打扑在丽娜身上的殖种,却没留意到一只体型较小的侦查者绕到了她的后面。
看到他们的尤里卡一咬牙,扣动扳机,阮泠身后的殖种被打中了后腿,可还是抓住了阮泠。她一惊,碍于姿势只来得及划去匕首,却被它躲过了。
“Shit!阮泠!”
杰森自顾不暇,看着殖种抽飞了阮泠手里的枪,拖着她消失在了雨幕里。
这时尤里卡和其余队员已经赶到,最终在重伤但无人死亡的情况下驱逐了剩余的两只殖种。他们急忙用终端定位阮泠,却发现她的移动速度远不是他们能追的上的。而且……
“那玩意真的没有攻击她。”有人说。
尤里卡犹豫了片刻,“我来通知十五区的长官。我们现在没法救她。”
阮泠被拖走的那一瞬就知道,自己肯定会被放弃。中央辖区外的地方没什么良知和秩序可言,小队成员只要不违反军部的规则,任务的报酬就会正常发放。
她被咬着作战服在地上拖行。侦查者在殖种中以敏捷出名,她在急速的跑动中天旋地转,勉强摸到腰间的另一把配枪并抽出来。就在她要扣动扳机时,这只殖种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意图,猛地一甩头。女人被甩出去,头狠狠撞上一块岩石。
完了……
阮泠几乎要昏厥过去,软软地滑到地上。瓢泼的雨和头上的血糊住她的眼睛,她在朦胧中又被甩在殖种覆盖着嶙峋外骨骼的背上。
奇异的嗡鸣吵闹到了极点。
不知道颠簸了多久,她血淋淋的后背接触到一片柔软黏湿的东西。肾上腺素促使她勉强睁开眼睛——
声音被缠住脸和脖子的倒刺锥形舌堵住,四肢被殖种的手爪固定,身上一只殖种,而从后背处抓住她的手臂的又是一只。
殖种身体体表大多骨化,形成怪异而密集,让人不适的外骨骼纹路。然而,这些骨骼的缝隙处却逐渐探出许多灰黑触须,挤在一起试探着靠近她的身体,几乎要顶开骨骼。她一直在挣扎,但显然毫无作用。
侦查者布满利齿的长嘴靠近,猛地张开大吼。它没有眼睛,狭长的扇形头部在黑暗中可怕到了极点。这一瞬间,阮泠失去了理智,只剩下对这种完全反人类的怪物的恐惧,“滚开!!滚开!离我远点!滚啊!”
她竭力远离那些恶心的触须,皮肤上的灰孔却似有所感地翕动,脖颈两侧的巨大腺体也散发出奇怪的味道。
越挣扎越绝望,想什么都来不及了,她看着那些触肢落在她的身体上,像真菌一样迅速生长出许多细小分支,死死地抓上她的皮肉,尤其是那些诡异的孔洞。
触电一样的感觉冲上大脑,她痉挛起来。
眼前闪过零碎的画面,男人的手臂一点点变得灰黑,生长出坚硬的骨骼,恐惧的喊叫不知从何处传来,妻子和女儿瑟缩的身影被血腥覆盖。画面又像破碎的彩窗玻璃一样变幻,变成了面目模糊的人类,他们丢下手里牵着的绳子,聚在一起像鬼影一样蠕动,然后拿起枪对准“她”扣动扳机。
这是什么?
阮泠被胡乱涌入的记忆淹没,几乎不能思考。
一个画面接一个画面,全部都充斥着恐惧、愤怒和殖种无止境的暴虐**。
两只殖种陷入了狂乱,身上涌出无数触须,拼命地往不断痉挛的女人身上挤,让她显得马上就要被吞噬殆尽。
等等,这是殖种的记忆!
阮泠竭力找回自己的思维,在无数画面碎片中拼命奔跑,一脚踏进了一个纯白的世界。纯白世界迅速放大,她看见两个黑点,放大成一条狗和一个人的形状,向她笼罩而来!
她飘向了无意识的深渊。
三小时后,触须们终于开始收回,满头冷汗的阮泠却没有从幻象中脱身。
糟糕的画面激发了她无数努力掩埋的回忆中的一段。
在生育部长大时,因为性格孤僻冷漠和恶心的异能,她没有多少同龄的玩伴。除了在养育所实习的希文以外,她只熟悉另一个叫作伊娃的女孩。
异能中除了能力高低,还有基于殖种关系亲近程度的区别。和殖种极其相似的被称为拟殖种型异能,她作为“母体”是这样,伊娃作为能完全听懂殖种语言的“语言学家”也是这样。
伊娃的等级只有C,在联盟的培养模式中也没有取得顶尖成绩,只能做普通公民。离开生育部后,她们的见面次数少了许多,不过还是偶尔会联系。
无法在最高联盟找到工作,也没有资格做士兵,伊娃就一个人在安全区外围经营小生意。如果收入不好,她就会像阮泠这样去打零工。运气好的时候伊娃能为联盟的研究学者作语言翻译,毕竟“语言学家”的数量一直非常稀少。
阮泠是在18岁的那一年,收到了她猝死的消息。伊娃没有父母,阮泠是她最亲密的人,所以联盟人口部将医学报告直接发送给了阮泠,并告诉她考虑到两人都经济困难,尸体已由联盟妥善处理。
拥有拟殖种型异能的人几乎百分百罹患异能性抽搐,在这个过程中猝死的几率也非常高,阮泠没有怀疑什么,只是会因为孤独和空虚在梦里回忆起面容逐渐模糊的伊娃。
某天凌晨,她的终端突然接到了伊娃的视频通讯。但理论上,伊娃的终端应当早就被销毁了。
本章已修 主要是一些语序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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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周旋殖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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