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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合不上的缺口

赵北执今天的戏份不算重,拍的是福阿满在自家院里,与母亲李秋萍相处的日常片段。

柴房的木门早被潮气浸得发胀,推的时候会发出“吱呀”一声闷响。李秋萍就坐在门内的草垛上,背对着光,屋顶破了个洞,漏下的天光斜斜切在她身上,把半旧的蓝布衫照得发灰,也把她垂在膝前的手照得格外瘦,指节突出,像枯树枝。

她是被拐来的。这村子窝在大山坳里,路比人心还偏,她跑过整整十五次,被抓回来十五次。每次抓回来都会被打个半死。

所以,福阿满的爹福大强每次出门前,都会用上锁的铁链子把她锁在柴房里。十几年下来,她眼里的光早被磨成了灰,只剩一片死水似的淡漠。

福阿满总怕来这儿。

他的右腿还隐隐作痛,阴雨天尤甚。那是十二岁那年,他偷偷帮助李秋萍逃跑,被福大强生生打断的,他当时清清楚楚听见了自己骨头裂开的脆响,也听见李秋萍在旁边突然发出一声不像人声的尖叫。

可后来呢?后来她看他的眼神,还是那样——像看一块挡路的石头,像看一场甩不掉的噩梦。

今天日头偏西时,福阿满端着粗瓷碗过来,碗里是掺了红薯的稀粥。

他走到门口就顿住了,脚边的泥地上,几只潮虫正往砖缝里钻。往常这时候,李秋萍要么对着墙发呆,要么就用那双空茫的眼睛剜他,可今天,她抬着头,直勾勾地望着他。

那眼神不对。

不是淡漠,也不是恨,倒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翻涌——沉甸甸的,让福阿满的心跳突然乱了半拍。

他捏着碗沿的手指沁出细汗,喉结滚了滚,才挤出一声:“妈...”

李秋萍没说话,只是朝他招了招手。

她的手在发抖,手腕上的铁链随着动作“哗啦”响了一下,在这静得能听见自己呼吸的柴房里,格外刺耳。

福阿满的脚像被钉在地上。可他还是动了,一步一步,踩着地上的碎草和霉斑,慢慢挪过去。离得近了,能闻见她身上的味——草垛的霉味,汗味,还有点说不清的苦气...

他刚站定,还没来得及把碗递过去,李秋萍突然猛地扑了过来。

铁链绷直的“哐当”声和她扑过来的风声搅在一起,福阿满甚至没看清她的动作,只觉得脖子骤然一紧——那双枯瘦的手,指甲缝里还嵌着柴草屑,此刻却像铁钳似的,死死掐住了他的咽喉。

力道大得吓人。

福阿满手里的碗“哐当”砸在地上,稀粥混着红薯块泼了一地。他的后背撞在冰冷的柱上,铁链子随着震动又响了一声,和他喉咙里挤出的“嗬嗬”声缠在一起。

窒息感像潮水似的涌上来,眼前开始发黑。他看见李秋萍的脸离得极近,那双总是空茫的眼睛里,此刻竟滚出了泪,大颗大颗砸在他手背上,烫得像火。可她的手没松,反而掐得更紧了,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手腕上的皮肉被铁链勒出红痕。

“妈妈...妈...”福阿满想说什么,却只能发出破碎的气音。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喉咙里撞,像要破膛而出。他不明白....她是恨他的吧?恨他是福大强的种,恨他困在这泥沼里,连带着她也不得超生。

可为什么她的眼泪那么烫?为什么她的手在抖,像既想掐死他,又在怕什么?

柴房顶上的破洞漏下最后一缕光,正好照在李秋萍脸上。她的嘴唇哆嗦着,像是想说什么,却被什么东西堵在喉咙里,最终只化作一声压抑的呜咽,掐在他脖子上的手,却丝毫没有松劲。

吴萍老师在表演的时候当然不会真的用力去掐赵北执的脖子,她只是通过极富技巧的表演让这场景极尽逼真...

但赵北执却真切地感受到了窒息,眼前那癫狂的眼眸,与记忆中某个片段重合,从赵北执深埋在心底的废墟里爬出来,缠住他的脖颈,让他无法呼吸...

他想抬手推开她,可抬到一半又停住了...

因为剧本里的福阿满没有推开他妈妈,那是他的妈妈啊。是那个在他发水痘时,趁福大强不在,偷偷用口水给他擦过额头的妈,是那个即便被打得狠了,还会把藏在怀里的半块硬糖塞给他的妈。

只是后来,她被磨得不像她了。

窒息的痛苦里,福阿满忽然觉得,就这样也挺好。至少,她眼里终于有了他,哪怕是恨,哪怕是...他看不懂的、这汹涌的、几乎要将两人一同溺毙的情绪。

他的意识开始发飘,耳边只剩下铁链“哗啦哗啦”的响,像谁在哭。

指节突然就松了。

不是缓劲,是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似的,猛地弹开。李秋萍的手悬在半空,指尖还沾着福阿满脖颈上的汗,微微发颤...

福阿满猛地吸进一口气,呛得他剧烈咳嗽起来。喉咙里火烧火燎的疼,每咳一下,脖子上的红痕就像被扯着疼。他弓着背,双手撑在冰冷的柱上,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视线里的东西还在发晃。

李秋萍退了两步,后腰撞在草垛上,发出“噗”的一声闷响。铁链随着她的动作“哗啦”拖过地面,在碎瓷片上刮出刺耳的声。她垂着头,长发乱糟糟地挡着脸,只能看见肩膀在抖,不是哭的那种抽噎,是像被风刮得站不稳的草,一下下晃得厉害。

“咳...咳...”福阿满好不容易顺过气,嗓子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妈...你...”

话没说完,李秋萍突然抬起头。

她的脸还是湿的,眼泪混着额角的灰往下淌,在下巴尖聚成水珠,滴在胸前的蓝布衫上,洇出一小片深色。但那双眼睛变了,刚才的汹涌退去,只剩下一片空茫的红,像烧过的灰烬,透着点死灰般的平静。

她看着福阿满脖子上的红痕,那道指印清晰得可怕,像条暗红色的蛇。然后,她慢慢抬起自己的手,盯着那双手——指甲缝里的柴草屑,指节上的老茧,还有刚才用力时掐出的白印。

这双手,曾摘过春天的香椿,曾纳过鞋底,曾在他小时候把他搂在怀里拍过背。后来,这双手被铁链磨出了血泡,被福大强的烟锅烫过,被无数个黑夜的绝望啃噬过,最后变成了刚才那副铁钳似的模样。

“嗬....”她喉咙里发出一声古怪的气音,像破旧的风箱。然后,她突然猛地把那双手往身后藏,背紧紧贴在草垛上,像怕被什么看见似的,肩膀抖得更厉害了。

福阿满还在咳,每一口呼吸都带着疼。他看着母亲藏手的动作,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又酸又涩。他想站起来,腿却软得厉害,刚直起一点,又踉跄着坐下,后腰撞在碎碗片上,疼得他龇牙,却没吭声。

柴房里静下来,只有福阿满粗重的喘息,和李秋萍压抑的、几乎听不见的抽气声。屋顶的破洞漏下的光越来越暗,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在地上交叠着,又被铁链隔开。

李秋萍的目光慢慢移开,落在地上的碎碗上。稀粥混着红薯块被踩得稀烂,黏在泥地上,像一摊没擦干净的污渍。她的视线在那上面停了很久,久到福阿满以为她又要发呆,她却突然动了。

她慢慢蹲下去,铁链“哗啦”拖在地上,发出拖长的响。她伸出手,不是去捡碗片,而是去摸那摊烂粥,指尖触到黏腻的湿冷,猛地缩了一下,又固执地伸过去,一点点把那些混着泥的红薯块往一起拢。

动作很慢,很笨拙,像个初学走路的孩子。

福阿满看着她的背影,喉咙里的疼好像轻了点,心里的涩却越来越重。

“别捡了,”他哑着嗓子说,“我...我再去给你盛一碗。”

李秋萍没理他,还在拢那些烂粥,指尖被碎碗片划开了个小口,血珠渗出来,滴在泥里,很快就被稀粥盖住,看不分明。她好像感觉不到疼,只是机械地拢着,嘴里念念有词,声音低得像蚊子哼。

福阿满凑近了些,才听清她在说什么。

“...跑不掉的...”

“...都一样...”

“...他也是...你也是...”

断断续续的,没头没尾。像是在说福大强,像是在说她自己,也像是在说他。

李秋萍终于拢不起什么了,那些红薯块早就被泥浸透,成了一摊烂泥。她的手停在半空,然后慢慢收回来,看着指尖的血和泥,突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不是压抑的呜咽,是像个孩子似的,放声大哭。哭声嘶哑得厉害,带着破锣似的响,震得柴房的霉味都仿佛活了过来。她一边哭,一边用那只带血的手捶自己的腿,一下下,很轻,却带着股自毁的狠劲。

“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她哭着喊,声音抖得不成调,“我不该生下你...不该让你跟我一起...”

福阿满僵在原地,浑身的血好像都往头上涌。他从没听过她这样哭,这样清清楚楚地喊出这些话。原来她都记得,原来她不是真的淡漠,只是把这些都埋在了那片死水里,今天被什么东西搅了上来,连带着她自己,也被卷进了这滔天的痛苦里。

他想爬过去,想告诉她不是的,想告诉她十二岁那年他不后悔,想告诉她哪怕被打断腿,他也盼着她能跑出去。可话到嘴边,却只变成了哽咽。

李秋萍哭了很久,久到声音都哑了,只剩下抽气的嘶嘶声。她的力气好像被哭干了,瘫坐在草垛边,头抵着膝盖,一动不动,只有肩膀还在微微起伏。铁链松松地垂在地上,随着她的呼吸,偶尔发出一两声轻微的“咔啦”响。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柴房里越来越黑,只能勉强看清彼此的轮廓。福阿满慢慢挪过去,没说话,就坐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后背靠着冰冷的墙。脖子上的红痕还在疼,右腿的旧伤也隐隐作痛,但他不想走。

李秋萍始终没抬头,只是在黑暗里,突然轻轻地、清晰地说了一句:“...饭凉了。”

声音很轻,像一片羽毛落在福阿满心上。他愣了一下,然后低低地“嗯”了一声。

“我再去给你热。”他说。

这次,李秋萍没动,也没说话。

福阿满慢慢站起来,腿还有点麻,他扶着墙,一步一步往外挪。走到门口时,他回头看了一眼,黑暗里,母亲的轮廓像一团缩在草垛里的影子,铁链在地上拖出的线,像条看不见的锁链,一头拴着她,一头拴着他,也拴着这整个不见天日的山坳。

他轻轻推开柴房门,外面的暮色涌进来,带着点雨后的凉气。他深吸了一口气,却在迈出去之前,忍不住又回头了!

剧本里没有这个回头,因为福阿满不知道他这一脚迈出去,就是阴阳永隔了,因为李秋萍偷偷藏起了一片瓷碗碎片,用那碎片毫不犹豫地割破了自己的喉咙!

但是赵北执知道,他控制不住地回头,想冲过去对她说“别走”,能不能不要丢下福阿满,他只有你了!

如果当初也有人能留下他的妈妈,是不是他就不会在孤儿院度过那些黑暗到令人窒息的日子,他当初太小,连求自己母亲不要丢下自己都不会!

但,也许求了也不会改变什么吧!

赵北执缓缓收回目光,将那句没说出口的“别走”咽进喉咙,混着雨后的凉气,凝成了胸腔里一块沉甸甸的冰。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福阿满的人生里,也会裂开一个永远填不满的缺口了...

像他一样,像每一个被母亲抛弃的孩子那样...

副导演并没有因为这个回头而要求重拍,他反而觉得赵北执的这种表达更为具有震撼性,像是一个孩子冥冥之中预知了自己母亲的离开,懵懵懂懂比一无所知,有的时候更让人揪心,更增添了悲剧的色彩...

赵北执没有听进去副导对他这样设计的夸赞,他此时,这一刻钟,突然特别想看到沈南笙,一刻钟都不能等了,他要去找沈南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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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合不上的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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