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往事
木兮听到连青禾已经过世，倒也没有露出伤感的神色，只是有点恍惚。
过了好一会，木兮看着江子轩，开口道：“我想去纪念馆看看。”
江子轩点了点头，说：“那这个周末我有空，我带你去看看。”
江子轩交代完，就起身离开月牙路七号。
已经是深秋时分，夜风中带来迟开的桂花香气，几乎浸满了整个城市。
江子轩抬头看了看天空，夜明星稀，下弦月挂在空中，显得有几分落寞。
到了周日，江子轩把花店交代给姚天天，便去跟木兮一起去了纪念馆。红岚并没有跟随二人去，而是留在了自己的店里。
“既然已经找到了，那我的事情也做完了，我就不去凑热闹了。”
木兮跟着江子轩一起进了纪念馆。今日的纪念馆比较热闹，刚好有一所小学的研学活动在这里举行，馆内的讲解员正在为学生讲解这些文物的故事。
“同学们看这里，这个木雕是新馆落成之后，连队长赠送给馆里的一件作品。连青禾当时是游击队的副队长。当时游击队躲进山里，躲避敌人的扫荡，粮食是非常紧缺的，我们的队员都是以野菜为主，有时候连野菜都没得吃。一次连青禾外出，意外地在深山老林的一棵桂花树下发现了一大片野生的红薯，这批红薯帮着游击队熬过了艰难的岁月。解放以后，连青禾也常常去看这株桂花树。后来桂花树枯死，连青禾就把这株桂花树做成了根雕，以此来纪念那段岁月。好的，现在我们到下一个展厅，请同学们跟我来。”讲解员的声音渐渐远去，跟随的学生们也跟着离开了，唯有江子轩和木兮两个人还站在那个根雕面前。
木兮伸手放在了玻璃展柜上，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过了好一会，木兮才转头对着江子轩，开口道：“多谢。”
她想起来，这棵树是她送给了连青禾，只是时间太久远了，她自己都忘记了。
只是现在，她又想起来了。
那是一个帝流浆的月夜，她从桂花树中醒来，然后看到了一个濒临死亡的女人。
那个女人受了很重的伤，半靠在桂花树上，她的神色并不狰狞，反而带了几分宁静。
很少有人面对受伤还这样冷静，木兮心中有一点好奇，所以她显了人形，出现在了那个人的面前。那个人就是连青禾。
木兮见过的人形不多，所以她只能跟着自己的记忆，幻化成了一个十五六的小姑娘。
连青禾见到木兮，脸上忽然有了几分紧张。
“你是哪个村的女娃？怎么还不回家？被鬼子发现就不好了。”说着，连青禾似乎还要挣扎着起来去保护木兮。
木兮摇了摇头，没有说话。上一次她见到的人，似乎说的不是这样的话，什么之乎者也，她听不明白。可是眼前的这个人，说的话，她也听不明白。、
“会死吗？”木兮开口问道。
“会啊，子弹卡在里面，如果不尽快取出来，发炎之后很可能就会死。不过我命大，应该没那么容易死。”连青禾笑着回答。
“不怕吗？”
“不怕。等到了明天，我的战友就会寻来。到时候把子弹一取就没事了。”连青禾自然知道，事情并不像她说的那么简单，但是她的心中也并不忧虑。既然来干革命，那么就自然不会害怕牺牲。
“你哪个村的？我以前怎么都没见过你呀？”连青禾仔细打量了一下木兮，这才发现眼前的小女孩似乎从没有见过。
木兮指了指连青禾身后的桂花树，开口道：“我是这里的。”
连青禾转头看了一下，月光下对方所指的是一个若隐若现的山头，她点了点头道，“原来你是天门村的人。”
“你别担心，总有一天，我们会赶走鬼子的。到时候，你们村的人也都可以回来了。”连青禾又开口道。木兮并不懂对方的意思，但是她可以感受到对方的善意，所以她点了点头。
连青禾跟她说了很多，很多她不懂的词，很多她不明白的话。木兮听着连青禾描绘的未来，心中也有一点好奇。
后来连青禾陷入了昏迷。木兮便送给了对方一个礼物。她把自己的本体树送给了对方，并且治好了对方的伤，取出了留在对方体内的那个所谓的子弹。
“那时候我觉得山里已经不够太平了，既然连青禾能够找到这里，那么其他的人也会找到，所以我去了更深的山里修行。我的本体树虽然没什么大用，但是还是有一点术法在其身上。我将它送给了连青禾，连青禾就可以驱动它。”
木兮走之前将连青禾的记忆消除了，因此连青禾并没有受伤的记忆，以为自己只是在树下睡了一晚。她在睡梦中都迫切地希望能找到很多红薯给游击队员吃，因此那株桂花树下一夜之间长满了无数的红薯。
木兮将那段往事缓缓道来，其实那时候她也不是很明白那是什么心情，只是觉得她应该给连青禾留一点东西。
草木成妖和其他成妖不同，一般的草木极少有机会能够修炼成妖，所以它们往往没有亲人，也不会有长辈教授它们做人的规矩。像狐妖蛇妖这种，一般都是大族，自然会有长辈教授人情世故，但是草木一般都是天生天养，无人教授。木兮虽然成妖多年，但是真正在人间走动，不过这几年。当年她遇到连青禾的时候，虽然已经修炼到可以脱离本体树了，但是对人间的事情所知，还不如幼儿。她只是凭借本能地去欣赏了连青禾，所以将本体树赠送给了对方。
“她是个很好的姑娘。我很喜欢她。”木兮指尖轻轻一动，那根雕上的桂花树枝间竟真的开出一朵朵极小的桂花。
江子轩陪着木兮走出了纪念馆，又送她到了郊区的山边。
“木小姐接下来准备去哪里？”
“我要回山里呆一段时日，然后去各地走一走。修行要入世，我准备去看看她口中的好日子是什么样子的。”木兮说着一晃手，手中便多了一颗绿色的桂子。
“这颗桂子就当是这一次的礼物。如果你不嫌弃的话，可以把它留下。”
江子轩没有拒绝，接过了桂子，放在了口袋里。
木兮一个转身，就此消失在了山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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