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琳娜的指尖狠狠攥紧了被褥，她想否认，可她做不到。她咬紧牙关，眼泪却止不住地往下落。
她低声呢喃着：“可是……我已经这样了……”她的声音颤抖，带着撕裂般的痛苦，“回不去了……”
小桃瞥了她一眼，语气依旧轻飘飘的：“那就别回去。”
赛琳娜的心猛地一颤。
别回去？她从未想过这个选项。她一直以为自己的人生只有一条路，那就是回到星辉，回到曾经的家族，证明自己没有失败，证明自己依旧是被需要的。可是现在……她已经回不去了。
她的脸，她的身份，她的失败，一切都让她与过去彻底断绝了联系。
“你可以走另一条路。”小桃随手拿起桌上苹果咬了一口，“有时候，死撑着不放的东西，本来就不值得。”
赛琳娜怔怔地看着她，眼泪还未干，但心里的某个角落，却好像被这一句话狠狠撞击了一下。
赛琳娜想通了，她无法回到过去，也不再奢望那个从未真正接纳过她的家族。这个世界既然已经将她抛弃，那她也没必要再对它心存幻想。她望着眼前的红发魔女——那个能在风雪中行走如履平地，像是被冰雪眷顾的存在，心中油然而生一种复杂的情绪。也许，能在这场风暴中生存下来的人，才是她真正该追随的。
她的魔力孱弱，既没有惊人的天赋，也不像西泽尔那样有非凡的头脑。可她有一股狠劲，无论是学习魔女传授的药剂配方，还是那些书本里根本找不到的、最原始的魔术，她都咬紧牙关坚持了下来。哪怕每次熬制药剂都会被呛得泪流满面，哪怕魔术的符文复杂到让她头疼欲裂，她都没有放弃。她不能再成为那个毫无用处、任人摆布的棋子。
某天，魔女带回来一瓶深紫色的药剂，瓶身泛着幽幽的光晕。小桃将它放到她面前，语气一如既往地漫不经心：“喝了。”
赛琳娜没有犹豫，接过瓶子仰头饮下。液体滑过喉咙的瞬间，她的胃里仿佛有一团火焰燃烧起来，灼热感席卷全身，令她几乎要跪倒在地。可她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硬生生地撑住了。
小桃饶有兴趣地看着她，挑了挑眉：“不怕毒药？”
赛琳娜抬起头，眼底燃着某种执拗的光：“如果真是毒药，你又何必救我？”
听见这话，小桃愣了一下，随即轻笑出声，似乎颇为满意她的回答，伸手揉了揉赛琳娜的头发：“倒是有点意思。”
第二天，赛琳娜醒来时，发现镜中的自己已经完全变了样。曾经狰狞的伤疤消失得无影无踪，皮肤光滑得仿佛从未受过伤害，而曾经被烧焦的发丝，如今竟柔顺地垂落在肩头。她怔怔地伸出手，触摸着自己的脸，指尖颤抖得不像话。
她猛地抬头看向小桃，眼神里满是震惊与疑惑。
小桃只是懒洋洋地倚在门边，嘴角噙着一抹笑意，淡淡地说道：“这是你该得的。”她顿了顿，眸色微深，缓缓道：“复仇的时候，总得让他们知道是谁回来了才行。”
赛琳娜的心脏猛地一跳，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
是啊，既然她没有死，那就绝不能再做过去那个任人践踏的可怜虫。她要以全新的姿态，回到那些曾羞辱她、背弃她的人面前——让他们记住，她是谁。
魔女的名字叫莫莫，出乎意料地很可爱。
赛琳娜原本只是随口一提，并没有深思，然而她话音刚落，正坐在壁炉前捣鼓药剂的魔女瞬间动作一僵，手里的玻璃瓶差点掉下去。她缓缓转过头，表情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荒谬之言，红色的眼瞳直勾勾地盯着赛琳娜：“……可爱？”
她的语气里满是难以置信，仿佛有人在战场上对一个屠戮千人的屠夫说“你真温柔”一样。
赛琳娜被她这副模样吓了一跳，顿时有些慌乱地摆手：“抱、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没有冒犯的意思……”
魔女莫莫没说话，收回视线，自顾自地继续调整药剂，过了好一会儿，才丢下一句：“和你无关。”
那一瞬间，赛琳娜不知为何，竟觉得她的声音里夹杂着一丝……微不可察的别扭？
但她没敢再问，从那以后，她便没有再提过这个名字，而是改口称她为“魔女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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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女小姐经常会外出，每次回来都会带着一身风雪的气息，偶尔还会带回来一些奇怪的材料，比如某种半透明的发光矿石，或者带着妖异花纹的干枯藤蔓。赛琳娜不敢多问，只是安分地待在屋里学习。
这个地方与她过去的生活完全不同，甚至可以说是充满了魔幻色彩——扫把会自己扫地，壁炉里的火焰永不熄灭，甚至连书架上的书都会在她需要的时候自动翻开到关键页。这里不像是普通的家，更像是一座充满了魔法气息的神秘居所。
某天，她随手抽出一本厚重的魔法书，正准备翻阅，然而当她看清书页上的字迹时，整个人猛地怔住。
这本书的边角有着许多批注，字迹工整而凌厉，带着独特的笔锋。她曾在某些地方见过——这是青狮子王的笔记。
她的心脏猛地一跳，指尖缓缓摩挲着纸张，思绪变得混乱。
魔女小姐怎么会有青狮子王的笔记？她和青狮子王到底是什么关系？
魔女小姐回来时，赛琳娜迟疑了很久，最终还是忍不住小心翼翼地问出口：“魔女小姐……你和青狮子王是什么关系？”
魔女正在整理新带回来的材料，闻言抬眼看了她一眼，神色平静，语气淡淡：“好友。”
赛琳娜愣了一下，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地回答。
魔女小姐继续道：“出去也是帮青狮子做事。”
赛琳娜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衣摆。
原来如此……怪不得很多事情都能说得通。
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开口：“魔女小姐，我有件事想告诉你。”
她知道自己迟早会被发现身份，与其等着对方主动拆穿，不如主动坦白。她不想等到哪天身份暴露，反而给魔女小姐带来麻烦。
魔女小姐听完她的自白后，并没有太大反应，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哦。”
赛琳娜愣住：“……就这样？”
“你以为呢？”魔女小姐随意地撩了撩自己的红发，懒洋洋道，“不管你是星辉的什么人，现在你在这里学东西，也没闹出什么麻烦，就这样呗。”
赛琳娜一时有些说不出话，半晌后，她低下头，嘴角微微扬起了一点点，几乎察觉不到。
赛琳娜曾经抱有最后一丝侥幸。
在青狮子被抛弃后，她固然痛苦，却仍旧存着微弱的希望——或许只是因为家族的势力不及，或许是因为距离太远，他们才没能及时伸出援手。她告诉自己，总有一天她能回到家族的怀抱，回到属于自己的地方。
带着这样的念头，她偷偷回了一趟自己的家族。
为了不暴露自己，她幻化成自己年幼的弟弟，踏入熟悉却又陌生的家门，出现在父亲的面前。
她试探性地提起了自己的名字。
“赛琳娜……”父亲的眼中没有任何温情，反而是深深的厌恶与不屑，“那个不祥的东西，早该死在外面了。”
赛琳娜的心猛地一颤，握紧的拳头在宽大的衣袖下微微发抖。
她一直知道父亲不喜欢她，可她曾天真地以为，不管如何，那也是自己的家族，她身上流淌着和他们一样的血脉，总归还是有一点情分的。可如今，父亲的眼神比看待一个陌生人还要冷漠，像是在提及一件无关紧要、甚至令人作呕的东西。
她不甘心，至少母亲还在，母亲一定会爱她的。
她悄悄潜入了母亲的祈祷室，躲在黑暗中，透过缝隙看着母亲跪在神像前，轻声祈祷。
“神啊……求求您，惩罚那个不洁的孩子，让她在烈焰中接受应有的制裁，让她永世不得安息……”
赛琳娜的脑袋嗡地一声炸开了。
她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死死盯着那个曾经温柔地抱过自己的女人。
母亲跪在那里，脸上带着虔诚的神情，嘴里却吐露着最恶毒的诅咒，诅咒自己的女儿下地狱。
赛琳娜的手指狠狠掐进掌心，指甲嵌入皮肉的疼痛让她努力保持冷静。她在心底无声地问自己——这是她的母亲吗？曾经抱着她、亲吻她额头、温柔地哄她入睡的母亲吗？
不，那不是。
那个家已经没有她的位置了。
她悄无声息地离开，没有带走任何东西，甚至连一丝气息都没留下，仿佛从未回来过。
站在家族庄园外，赛琳娜最后看了一眼那座曾经熟悉的建筑，缓缓地、缓缓地笑了。
笑容很淡，也很冷。
她想，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那个家，她不要了。
这个国家，她也不要了。
魔女小姐的住处并不算奢华，甚至可以说是极具个人风格。木制的家具、悬挂着干燥草药的横梁、自动整理书籍的魔法扫帚，还有炉火旁蜷缩成一团的猫，都让这里显得古怪而温馨。然而，今天这股宁静被一位不速之客打破了——青狮子王亲自造访。
当赛琳娜推开门，看到那个熟悉的黑发黑瞳的身影时，她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青卿的视线从翻阅的书页上抬起，与她对视了一瞬，眼神里透着几分意外。他显然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她。
倒是魔女小姐莫莫，抱着手臂，毫不在意地靠在椅背上，看着青狮子挑眉：“你收的，怎么不告诉我？”
“要你管。”魔女淡淡道，语气懒散，“人好用就行。”
青狮子嗤笑了一声，目光重新落在赛琳娜身上，带着点审视，也带着点玩味。
赛琳娜愣住了，她原本以为青狮子王见到自己，或许会有些敌意，毕竟她曾是星辉的骑士，甚至一度想要背叛青狮。但此刻，青卿看着她的眼神却出奇的平静，甚至连一点杀意都没有。
她下意识地看向魔女，又看向青卿，突然意识到两人的相处似乎有些微妙的默契。她本能地想多琢磨几分，但想到青狮子王国对情感的开放程度，她最终还是收回了过度揣测的心思。
青卿随意地翻了翻书页，语气慵懒地开口：“你看起来很惊讶。”
赛琳娜迟疑了一下，低声道：“我以为……您会杀了我。”
魔女嗤笑了一声，懒洋洋地开口：“青狮子又不是滥杀的地方，你乖，听话，他杀你做什么？”
青卿也没有否认，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仿佛根本没有把她的背叛放在心上。
那一刻，赛琳娜心里某个地方被触动了。她一直以为自己在青狮子的立场里，只能是一个随时可以被处理掉的变数，可青狮子王的态度却让她意识到，她还有选择的余地。
她深吸了一口气，随即上前一步，单膝跪地，低下头，双手抵在胸前，行了一个标准的骑士礼。
“陛下，”她的声音坚定而清晰，“我愿意成为青狮子暗中的匕首，向您献上我的忠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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