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回过神，一个坐在床的内侧接电话，一个坐在床的外侧自己默默把衣服穿好。
“我下班了。”孙白舟开门见山，“刚才你们为什么问我那个问题？”
“我们俩今天约了旅行团去爬山，爬一半出了一点……意外，发现有个人拿着拇指蛇人的鳞片做的制品。”郑逸青尽量言简意赅的总结发生过的事，“最后问出他的父亲在金蛇岛的夜市里卖宝石。”
“……制品在你们手里？”孙白舟的声音逐渐变得不可置信。
“不在，被他抢回去了。”郑逸青叹口气，“不过我们用那个制品套话才套出他和宝石摊摊主的关系，玉恩录音了，也不算没有收获。”
“那个人拿蛇人的制品是要做什么，找地方和人接头卖掉？买家在哪，在你们队里？”孙白舟的语气依旧没有平静，急促地说，“旅行社正不正规啊，你们俩没被他盯上吧，带着那种东西怎么可能只是单纯的去爬山。”
“确实……不太正规。”郑逸青扶额，“我妈说她朋友抽奖抽了两张票我就去了，没多想，那个人是个公子哥，他说那个制品是他偷偷拿的，他爸不知道。”
“……我们运气好。”孙白舟沉默了一下说，“他如果没这么蠢，今天也不会发现这些，对了，你们爬的什么山？”
“新园山。”
“……走的野路？”
“……是。”郑逸青硬着头皮说，“跟旅行社走的时候没想那么多，你怎么会猜到啊？”
“这个……”孙白舟诡异地沉默，答非所问，“你们两个，是不是还当了回英雄。”
“英、英雄也不至于，有人被跳叶海蛙的毒喷了，我们两个刚好知道该怎么紧急处理……”
不对。
郑逸青反应过来，不可置信地问：“你怎么连这个都知道啊？”
“我猜的。”孙白舟的声音中隐隐带着笑意，“去［潮汐新闻］官网，看看吧，有惊喜，我先挂了，再见。”
“……你看过潮汐新闻吗？”郑逸青转头。
“看的不多，里面大部分是在天蛇星内部发生的事……我不怎么看新闻。”樊玉恩说，点开自己的手环，“我现在看看。”
郑逸青挤到他旁边，扒着他的肩膀旁观。
屏幕上的界面有些过时，标题用的字体有点土，看起来比较老派。
【惊！小心“三无旅行团”】
刚看到这个标题郑逸青就有种不祥的预感，看到标题下方用来吸引人注意的大图后直接倒抽一口冷气。
照片内有个脸上打了马赛克的人倒在地上，在他的身旁有两个人趴在他旁边，一个死死按住他，另一个往他脸上涂东西，姿势有些狼狈。
“……我趴的好难看。”郑逸青捂脸，“他这个马赛克打的也太奇怪了，这张照片有什么放出来的必要吗？”
人头的位置是一大团马赛克，樊玉恩的白毛还好，混在马赛克里居然还显得比较自然，他那头炸起来的亮橘色头发成为这张照片中最亮眼的存在，在马赛克的海洋中熠熠生辉。
精灵病的患者很少，他们俩凑一块也是奇迹，孙白舟估计就是看到那一橘一白的头后猜出来是他们俩。
“没事，这个新闻没什么人看，老师同学不会看到的。”樊玉恩点进去翻阅新闻内容，“里面也没写多少东西。”
“时间太紧凑，他们也写不出来太多东西吧。”郑逸青不想管这件事，打了个哈欠，“小编动作真快。”
“困了？先睡吧。”樊玉恩扬了扬手把新闻页面关闭，按下床边的关灯按钮，因为伤势原因板板正正的躺着。
郑逸青也怕碰到他的伤，睡过去前还强撑着离他远了些，等睡过去后前功尽弃，闭着眼往樊玉恩的方向蹭，把手搭在他的胳膊上。
这件事很快就被他们抛在脑后，郑逸青以为不会有人在意，过去一个月后都把这事忘了，没想到王岳和胡忆兰某天在食堂专门堵他们，端着餐盘就往他们这跑。
“你们上新闻了！”王岳把新闻图调出来，“太帅了吧！”
“你夸我我很开心，但马赛克打成这样帅在哪里啊！”郑逸青嘎嘣嚼碎了嘴里的青豆。
“又没说长相，是指救人这件事。”王岳摇摇头，“……不过你们俩长的确实挺好看。”
“我们已经知道了。”樊玉恩说，“你是怎么猜到照片里的人是我们的？”
“我们那天不是视频过么。”王岳眨眨眼，“你俩当时的头发也是这个屁崩造型。”
“……别再提发型了。”郑逸青不忍直视，“你到底为什么要看那个新闻。”
“上网无聊的时候刷到这个标题了就点进去看看呗，我看到旅行社就想到你们那件事，点进去一看，果然是你们。”王岳说，“胡忆兰刚好在我旁边就看到了，罗老师当时在我们后面，也看到了，刚来的新生跟在她身边也看了个正着。”
“新学弟……呃，赵哥。”胡忆兰想到赵裕的年龄和脸也无法轻松叫出学弟二字，“他不是和你们在一块爬山么，当时就当着所有人的面绘声绘色的描述了你们英勇救人的场景，什么像离弦的箭一样冲出去把人按倒啦……还有用极强的威慑力让乱动的受害人安静，还有。”
“停停停。”郑逸青抬手扶住额头，“别说了，我头疼。”
“描述时用了夸张的形容词。”樊玉恩点评，“新生不是明天才来么。”
“你们取样取傻了吧，是今天。”胡忆兰乐了，“他们现在全在老师办公室呢，其乐融融的，说不定还在听你们的英勇事迹。”
真有你的，赵裕，我谢谢你。
郑逸青抬不起头，有些尴尬和小害羞，脊背不自觉地挺直，拍了拍脸，眼神一凛。
“那我是不是要表现的稳重点。”他忐忑。
“得了吧，你能忍着不说话？你们组有樊玉恩一个人稳重就够了。”
“我明明和他一样稳重！”郑逸青怒目而视，盯着樊玉恩，“你说，是不是。”
“是，你也稳重。”樊玉恩低头吃面，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
“快吃饭吧，活还没干完。”他轻咳，拉回正轨。
郑逸青闭嘴，低头安静地扒饭，为一会的工作积蓄体力。
口腔微生物的取样听起来十分容易，拿出采样签，在需要的地方剐蹭后取出来放进取样管内即可，可做起来却十分困难。
“来。”郑逸青感觉自己的笑容快绷不住了，额角青筋狂跳，“啊———”
“唔唔唔！”小黑点都不冲他哈气了，嘴巴闭的紧紧的，两只手扒拉他的指头，企图逃出生天。
它屏气凝神，把脸憋的通红。
“不疼，真的不疼。”郑逸青好言相劝，“你觉得我会骗你吗？”
小黑点斜睨他，手臂略微放松，手指紧紧抓住人类的指头。
夜视机械眼镜和口罩将人类的脸挡的严严实实，它盯着郑逸青的眼镜，表情稍微放松。
外形极像棉签的采样签再度被郑逸青举起，小黑点看着那长长的东西往自己脸上招呼又吓得浑身哆嗦，疯狂摇头，蓝色的长发乱飞。
……又有采样签要报废了，还好不贵。
今天干了一天，无数蛇人都表现出了恐惧，他只能废掉一根签子在它们的皮肤上划拉两下，等它们冷静下来后在取样。
郑逸青调整了下姿势，把手往上抓了抓，用食指和拇指捏住小黑点的脸，在它惊惧的眼神中用采样签蹭了蹭它的脸颊。
小黑点呆住了，脸颊被捏到嘟起的可爱样子让郑逸青轻笑，就算被口罩和眼镜遮住了整张脸也能感受到他周身愉悦的气息。
“不疼吧。”郑逸青开朗地对它笑，把这根已经用不了的采样签在它的手上也蹭了蹭。
滑滑的，软软的。
小黑点又害怕又困惑，小手捏着采样签看，还攥了攥软软的签头揉捏了两下。
它松开攥着签子的手指，闭着眼张开嘴，还学着人发出“啊———”的声音，就是听起来更像带着嘶鸣的“哈———”声。
郑逸青将这根废掉的签子随手扔进垃圾桶，抽出一根新的来小心取样，小黑点还是不太舒服，在他把签子抽出来时呸了两声。
总算是干完了。
郑逸青把小黑点放进身侧的临时水箱内起来伸了个懒腰，手臂却感觉碰到了什么东西。
“干完活啦？“他知道身后的人是谁，笑着回身问，“你什么时候结束的。”
“十分钟前。“樊玉恩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个不太好的消息告诉你。”
“……什么？“郑逸青笑容骤然消失。
“孵化室里第一批卵失去生命迹象了。”樊玉恩委婉道，“把23号池的卵取出来看看，老师说一小时后会议室见。”
“……也不意外。”郑逸青垂下头。
那批卵停止生长的时间太长，池内的蛇人对这些卵也是视而不见的态度，上周测数据的时候郑逸青也发现了它们的衰弱，确实在意料之中。
可他心里还是不爽快，一是对未成型的生命逝去的低落，二是对未来的焦虑与不甘。
到底要怎样做才能孵化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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