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岭何和奇诺一起离开茶馆，在宋岭何向奇诺告别前，他注意到了双手环胸靠在雷克萨斯上的年轻人，少白头配上桀骜的脸和神情，像是个不良少年。
那辆车是奇诺的。
宋岭何浅笑着收回视线，漫不经心开口：“这又是哪家晚辈？”
日薄西山，光线暗淡，已不能照在人身上给人圣洁干净，就像现在，留在宋岭何身上的光线清浅晦暗，也或许是因此，他温吞的眉眼似乎染上了浓稠的幽深与暗色。
似乎只是漫不经心地一开口，就已经有所筹谋。
奇诺装作放心，他摇头，道：“路上不小心撞到的一小伙子，一定要我赔偿，我就带来了。”
“这样，需要法律援助吗？我们事务所可是有人有律师资格证的。”
“你这客户拉的未免太过不择手段。”奇诺仅是出于玩笑这么说了句，毕竟，他们家的私人律师还算好用，完全犯不着出门去找宋岭何的员工，“行了，再见。”
“嗯。”
宋岭何离开后，奇诺径直走向林浪。
林浪眼睛还放在远去的宋岭何身上。
纯正的东方长相，长相俊美气质温和，像是个绅士，和浑身上下写着贵族气质的奇诺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所以，刚才那位就是向晚喜欢上的NPC？”
“嗯。”
“有眼光啊！”林浪眼睛发亮，他敢肯定，那家伙放到夜店肯定很受欢迎！
想想，这么个温和俊美的帅哥，给店里昏暗的光线一打，身上肯定都是令人捉摸不清的神秘感，就是这种神秘感，林浪很清楚那种感觉对他们这些追求不羁自由的人有多大的吸引力。
不知不觉，林浪脑中浮现出了一个画面，两个年轻英俊的大帅哥一起走进灯光炫丽的歌舞厅，然后……
“你想什么呢？正常点，上车。”
热情的幻想被骤然打断，林浪瞬间冷下脸不爽地看了眼奇诺，语气也不是太好，“哦，知道了。”
宋岭何和奇诺分开后没有回家，他联系了洛柒，在得知他今晚没在家后提出了住他家。待到了洛柒家，宋岭何开门，见到了个眼熟的人，是昨天才见过一面的顾星。
他头发还在滴水，身上是宋岭何在洛柒那见过的卡通公仔睡衣，很居家不修边幅的打扮，宋岭何见到他的时候他正在厨房煮东西，似乎水刚烧开。
“你……也在？”
顾星腼腆笑了下。
宋岭何垂眼注意到放在一遍的面饼，突然想起自己这一下午肚子就进了一堆茶水。糕点还在手上几乎没动过，离开茶馆的时候他顺便打包了，本来打算带给洛柒让他给自己做饭的，现在洛柒没在但有个顾星也一样。
这样想着，宋岭何笑容温和，“我带了点糕点，你尝尝？对了，你是要做饭吗？”
“哦，是……是啊，你要来点吗？”可能不会很好吃。
“这样啊，会不会麻烦你？”
“不会的。”
“那谢谢了。”
宋岭何将糕点放在餐桌，又非常有自觉地主动在桌前落座，他将糕点从打包盒中取出来，听着耳边热水沸腾的声音，想起了今天早上听到的消息。
“听说你查到了上善教？”
“嗯。今天公安先去了追求者那，我去找了受害人弟弟，我在弟弟出门的时候看到了他房间的邀请函，是上善教的，时间是两个月前。”
“那个追求者叫什么？”
“方青瓷，公安去了他那，但没查出什么东西。”
方青瓷，那个和西方贵族有关系的公子哥的名字，很有可能和奇诺有关系。上面给公安的时间很短，他们的限定时间是明天之内，看来，今天晚上他们一定会做点什么。
“你把弟弟的消息告诉警方了吗？”
“告诉了，正在查，估计再过不久就会有结果。”
“嗯。”
食物端上桌，是加了肥牛和青菜的挂面，宋岭何现在食欲不错，于是他低头就是一大口，并在尝过之后得出了个还行的结论。抬头，顾星正在看他，两人对视一眼后顾星慌张地又将头底下，闷头吃面。
莫名的，宋岭何想起了之前洛柒说得顾星的情况，这个家伙看起来乖乖的，犯的是什么事？宋岭何好奇，又不想费工夫背后调查，于是他当场就问了出来。
顾星吃面的动作顿了下，声音发闷：“杀人。”
“看你现在那么年轻，判得应该不长，什么情况？”
“上大学的时间比较早，给人欺负久了，一时脑热动手……对方死了。当时我还没成年，加上情节轻，判的时间短。”
他头一直低着，宋岭何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但光从他的语气听起来他聊起这件事情的心情并不好。也是，这么沉重的事情聊起来心情能好到哪去。
“哦。”宋岭何垂眸，安静吃面。
隔天，宋岭何刚醒就收到了已经破案的消息。
清晨的阳光正好，空气干净带着微凉，宋岭何很喜欢，于是他一大清早就找人给他送了杯浓缩咖啡，姿态懒散地坐在沙发上，一边用着咖啡一边看电子书。
耳边是世界刚醒发出的稀疏轰鸣，他抬眼看向窗外，有人正在送孩子上学。人群流动繁忙，他们似乎都有自己的事情可做，这种时候就显得自己的生活过于清闲无趣。
蓦地，他原本不错的情绪落下，心情到达低谷。
这个时候开门的声音响起，是早起出门跑完步的顾星。他穿着老旧的运动服，满头是汗，手上提着简陋的塑料袋，里面似乎是两人今天的早餐。
顾星招呼了声宋岭何先吃饭，自己则去了淋浴间。
水流的声音淅淅沥沥响起，宋岭何眉眼带着倦意地开始用餐。
事实上，他吃了第一口后就不是很有胃口。肉包太腻、味道奇怪令人作呕，加上肥肉太多，仅是进嘴一口就将宋岭何今天一早的胃口给干没了，算了，他还是喝咖啡吧。
宋岭何这样想着，偷偷把只动了一口的包子丢垃圾桶掩埋，将看书的位置转移到餐桌上，表情平淡似乎无事发生。
过了会，顾星回来，他看见依旧满当当的袋子愣了下，接着便意识到宋岭何似乎只吃了一个包子，他看向宋岭何欲言又止。
宋岭何对此视若无睹，他只是在顾星默默吃得差不多的时候询问：“听说公安那边已经抓到人了，具体说下怎么回事。”
顾星已经将事件前后放在了他送给宋岭何的邮件中，但宋岭何对邮件的内容不是很满意。
“受害人弟弟不知道因为什么契机和上善教扯上了关系，然后就想着杀了姐姐让姐姐早升极乐，就在事发当时突然到了受害人家动手。”
“坏掉的监控是怎么回事？”
“只能查出是意外。”
“知道把弟弟拉进上善教的人是谁吗？”
“这个不是很清楚，对了，你要去看看吗？说不定能从他口中问出什么。”
“行，出发的时候记得叫上我。”
……
“小狗小狗，你怎么在叫？你是不是又不开心了？没事，很快我们就都会开心了。”
“这就是……凶手白柯？”宋岭何表情奇异地看着审讯室中似乎精神不正常的少年，语调拖长，显出了犹疑。
从单面玻璃外向里看，少年长相白净端正，看着是个正常的，但这精神状态着实堪忧。资料里可没说白柯精神有问题。
审讯室中光线昏暗，唯一的一盏灯亮度不高，仅能将中间的两个位置照亮，是以从外面可以清楚地看见白柯，他还穿着昨天的校服，此时的他神色麻木但脸上带笑，怀中是他口中一直念叨不止的小狗——一只看起来崭新的黑色小狗玩偶。
“嗯。”小李抱着文件，目光很是复杂，“我们当时发现这小子有问题的时候也吓了一跳，之前可没消息说这家伙脑子有问题，不过根据他家周边以及案发现场远点地方的监控和邻居作证，凶手确定是他。”
“你们叫心理医生了吗？”
如果真是精神病白柯发病时犯罪根本不能判刑，就算不是，判刑也要等到他病好，很多罪犯会为了避罪假装自己是精神病，很难保证白柯不是其中之一。虽然说，要是选对了精神病院也不是很好受。
“叫了，要再过一段时间。”
宋岭何盯着审讯室中的人，从他的眉眼中看出了几分熟悉，但他没在意，只当是因为白柯和白楠长得像，许是因为白柯傻的模样太过专注，宋岭何忽而升起了几分兴趣，他带上笑容冲小李询问：“我可以进去问问吗？”
“这……”
“可以。”
声音是从后面传来的，宋岭何转头看见了万科。
几天赶着办案他没工夫收拾自己，下巴上是已经一公分的胡茬，眼下青黑，卧蚕下吊着已经清晰可见的眼带，眼中带着倦意偏生眼神依旧锐利。
“他现在精神状态不太稳定，你记得不要说什么刺激的话。”
“好的。”
面对万科冷淡的语气，宋岭何眉眼挂笑，一派温和模样。
宋岭何和小李一起进的审讯室，小李在一旁录像，而宋岭何坐到了白柯面前。
从两人进来到找准自己位置，白柯一直没有抬头，他只是垂着脑袋痴痴看着怀中的玩偶小狗，口中不断喃喃，似乎已经给摄取了魂魄。
宋岭何一直没出声，他等着白柯先抬头看他。
两分钟后，白柯抬头，看见了整整笑了两分钟脸都要笑僵了的宋岭何。
宋岭何有一个很神奇的技能，那就是无论他的笑容是不是出于真心，看起来都非常真诚，即便送来最出色的表情分析大师也只能得出他笑得真心实意的结论。
真诚的笑容进入白柯眼中，他舍弃小狗，看宋岭何看得入了神，他开口：“大……哥哥？”
“嗯？”宋岭何挑眉，他感觉对面的人似乎意有所指，那三个字听着对他不是泛称。
肉眼可见的，白柯激动起来，他抓紧怀中玩偶的同时站起来向宋岭何靠近，要不是脚踝被绑到了椅子上，看他的架势很有可能会直接凑到宋岭何面前。
“大哥哥，好久不见，你想我了吗？白柯好想你！”
审讯室内，小李看见白柯的姿态惊疑不定，而审讯室外，万科脸色发沉。
没想到，兜兜转转竟然还是和宋岭何有关系，白楠、白柯、乐央，他们竟然一点都查不出来，这小子可真会瞒。
审讯室中，宋岭何笑容依旧，只是眉头带上了点扬起的弧度。
大哥哥，他怎么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和这小孩有牵扯了。明信片加上面前这个小孩就是将他推向大坏人的契机吗？毕竟掷了个七，仅仅是这样的话似乎有点不给力啊。
他眼睛瞥向一边，视线落到了肩膀那的黑色骰子上面，只见骰子上的黑气和昨天一样浓郁，始终昭示着不详。
“哥哥，好久没见到你，但听说你现在事业有成，我好高兴，哥哥，姐姐已经去享福了，我一个人留在这里好无聊，你能陪陪我吗？”
宋岭何笑眯了眼睛，善意像是洪水一样涌出，将将要将人溺死。
“你就这么想姐姐去享福啊，要是姐姐享福了太孤单，那也会不开心的。你看看，你现在就是因为太孤单才不开心，你说姐姐会不会也这样？”
白柯眼睛睁大，泪水逐渐充盈眼眶在里头使劲打转，“可是，我只是看姐姐太累了……好多人都去享福了，姐姐会开心的。”
外面，心理医生被老王带来了，老王刚到现场就带着人走向了正在往审讯室里面看的万科，一凑近就听见万科在骂人。
“真**弱智。”
老王表情一僵，迅速反应过来冲心理医生解释，心理医生表示理解地点点头，和万科一起看向审讯室中的场景。
白柯在哭，他将小狗放到了宋岭何那边，自己抓着宋岭何一只手哭得很伤心。
宋岭何面对涕泪横流的白柯镇定自若，他头微偏低下，小声和白柯说着什么，旁的人听不大清，但能看出白柯的情绪确实被那几句话安抚了，白柯抬起水淋淋的眼睛迷蒙地看向宋岭何，似乎还想哭但是忍住了，抓着宋岭何的模样像是在抓最后一根稻草。
“大哥哥，谢谢你，谢谢你还能来陪我……”
“不用谢，都是应该的，毕竟，你叫我大哥哥，不是吗？”宋岭何注视面前那双带着水光的眼睛，持续用自己的亲和抚慰白柯情绪，他小心翼翼递出了白柯刚刚递过来的小黑狗，语气带着难以辨别的试探：“你，是想用它做交换吗？”
白柯撅着嘴，嘟囔：“小黑不能用来做交换的。”
小黑？忽而，宋岭何脑中浮现出了一段记忆，当初自己闲来无事还和舍友一起做过家教，那时候似乎是有一户姓白的雇主，再就是那户人家养了条小狗，可爱并且和眼前这个玩偶长相相似，想来，应该是了。
“小黑当然不能用来做交换，哥哥都忘了，小黑可是要自己选主人的。”宋岭何脸上带起不好意思，“所以，你是想让小黑陪一会哥哥？”
“嗯。”
白柯低头，神情莫辨。
“好，大哥哥一定会照顾好小黑的，那小柯也要照顾好自己啊。”
那双已经失了神的眼睛中再次带起高光，眼睛很亮，像是得到了神明救赎的信徒。
“嗯！我一定会按哥哥说的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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