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一醒来,栖尔便觉得自己的喉舌疼得不像话,试着咳了两声,发现自己竟是已失了声了!
不仅如此,手脚也被人用铁链紧紧捆住。
很快,队伍停下了。茫茫的夜色中,几只荧灯离开了队伍,微微照亮了面前的狰狞黑影——正是栖尔此前发现的那处怪异的祭台。
只见又有一队人站出队伍,将这祭台呈半圆状包围,当中一人另站在了祭台的正前方。
周遭荧光映射在他的脸上:正是村长方成。
“e teh hdhio hdhaj!”他口中高声吟唱着什么。
有了他领头,另外的半圈人也齐声开始吟唱起晦涩的语言。
在吟唱声中,方成转过身在祭台上不停地写写画画,不多时,一个法阵便成形了。
此时祭礼的祷词刚好结束,整个地面都开始震颤起来!
“轰隆隆——”一座古朴的庙宇缓缓升起,扑簌簌抖落一地散泥。
震颤停止时,庙宇的模样完全展现出来,屹立在弯月下,像只巨兽般张开了它漆黑无底的大口。
方成做了个手势,招呼身后的人上前,一行人又颤颤地架着栖尔进了这庙宇中。
内里是一条十分狭窄的甬道,随着行迹渐渐向下延伸,倒真像是进了怪兽的喉管里。
借着荧灯不时晃荡的微光,栖尔瞧见甬道两侧的石壁上似乎刻有什么纹路。
再细细分辨,似乎是一些异族的文字配上了一些简单的图样。
其上所述,正是这柚岷村世代守护的秘密。
自百年前起,此地便有村内通婚的习俗,致使后代逐渐开始有了体弱、畏光、体表苍白的特征。但即便如此,这个习俗仍是延续至今,为的是保证村内秘辛不外流及“活食”血统的纯正——整座村子都以肉身饲育着毒蛇“销骨青”。
而这“活食”,正是每逢王蛇诞生之日,用以提供养料。
这销骨青王蛇甫一诞生,食了这“一人份”的养料,便会异化为雌雄同体的形态,产下一批销骨青幼蛇。而在王蛇死亡后,蛇群便会开始厮杀,最后活下来的销骨青,正是下一代王蛇,得了养料,届时又会产下下一代销骨青幼蛇……
王蛇产下的销骨青幼蛇,一部分饲养在祭庙内,由村民定期投喂牲畜;另一部分则寄宿在村民的内脏中,作为一种守卫秘密的攻击手段,与村民共生。
之前的王蛇在三日前死去,而此次摇签选出的“活食”,正是村长方成的独子方文。
栖尔从这语焉不详的壁画中自是看不出这诸多骇人听闻的事来,只是路过时略扫了几眼,哑着嗓子被抬进祭庙深处。
愈是深入,愈是能听见杂乱的嘶鸣。
待面前终于开阔,一间圆形的大厅显出面貌来:当中是一平整的石台,瞧着长宽,约摸是一成人的身量;厅中布满大大小小的孔洞,边沿光滑,似乎经常遭受摩挲;墙壁上挂着数盏同样发着微微荧光的小灯。
待一行人来到厅中,蛇群仍旧在不停地相互纠缠厮杀。
只见村民纷纷解开黑袍,露出腰腹,手上在腰腹间动作着,一会便陆续有通体透明泛青,身量细长的小蛇钻出,游入大厅加入厮杀。
栖尔注意到这蛇群,心中大为惊疑:……这怪蛇长得,倒和那古籍上描述的销骨青的模样十分相似。
难道邢州同荒境的交界处——柚岷村便是其中之一?
放出小蛇后,一行人脸色又苍白了几分,但仍旧抬着栖尔,避也不避这蛇群,径直走向中央的石台去。
却不知怎的,就算被相互间的残杀激出了凶性,蛇群也不敢上前撕咬这些村民。反倒是村民行过之处,群蛇纷纷退避。
栖尔汗毛倒竖,隐隐明白接下来将会发生的事。然而此时,她先前悄悄放出的火苗还未将铁链完全烧断,不过也差不多了,她用力一挣,凭着往日在勾锐殿练就的体魄,直接将铁链挣断开来!
她迅速解下碍事的宽大白袍向旁一扔,霎时蛇群竟一拥而上,顷刻袍子便被撕咬着掩没、消失!
这袍子?!栖尔脸上骇然。
惊觉异变的村民们发出惊呼:“怎么回事?!”“他怎么挣脱的?!”“不对!好像不是方文!这是谁?!”
栖尔身形稍有迟滞,随后迅速反应过来,就近扯过一人,扒了他的袍子便套在自己身上。
那人没了袍子,很快便惨叫着被涌上的蛇群吞没,渐渐没了声息。
“大哥——!呜呜呜啊啊啊啊!”“全乱了套了!方成呢!怎么会变成这样!”“先把那人抓住!不能让她出村!”“别的待会再说!快!”
村民慌乱间,栖尔已经迅速掠至大厅入口处,头也不回地向上疾奔去!
今次情况危急,纵使她想要拿到销骨青的毒液,却也只得先活着出了这祭庙再说了!
然道路漆黑曲折,栖尔又被封了灵气,不一会便感到体力不支,腿脚酸软。
“我才一会没看着,你怎么就这般狼狈了。”此时魍魉不知从哪悠悠飘了回来,不紧不慢地跟在栖尔身旁。
栖尔抿着嘴一言不发地回身折返。
“还记仇呢?我也不是不明事理,你要是没了我要找下一个人提供祭品也挺麻烦,给你指条生路,听不听随你了。”
魍魉避轻就重,事实上,自他将借煞教授给栖尔之后,便是与她绑住了。鬼怪不同于寻常阴鬼,属于天地灵体,要想附于人体,只得被人“请”上身。
所谓“请神”正是同理,鬼怪上了人的身,便同这人的气息命数产生了勾连,要是人死了,对他的灵体也会有不小的损伤。
但这可不能叫栖尔知道了,否则便是多了个掣肘。想着栖尔趾高气昂威胁他“我死了于也你不利”然后差遣他当牛做马的景象,魍魉不禁挫了挫牙。
“那些人抄了另一条小道,已经快出去了,正商量着出去后要把你活埋在这里呢。”
“咱就不上你身了,先借你点煞气用用。”言罢,只见一团黑气自灵体中分离出来,不待栖尔同意与否便自发融进了她体内。
一时间栖尔只觉气脉内又充盈了起来,性命攸关,也不同魍魉废话,几个提息继续飞速向上。
一会儿功夫,习习夜风吹在脸上,栖尔得以重见天日。
她立刻使了个法术治愈了自己的哑症,随后用十分沙哑的嗓音追问魍魉:“你的煞气能撑多久?”
似乎是看出了栖尔的意图,魍魉答道:“你还是赶紧去关了这庙,我给的这点煞气可不够你收拾那些人。”
抿抿唇,栖尔快速掠至祭台旁,按照魍魉的指示毁去方成所画阵法的符胆。
静待了一息,祭庙仍是没有反应。
“快!”“后面的快点!庙要沉了!”
只听得庙口隐隐传来杂声,原来是部分村民们已经快到地上了。
栖尔对着魍魉疾喝道:“怎么回事!根本就不起作用!”
灵体也急得迅速地左右晃动:“不对呀!就是得毁去符胆啊!”
耳边人声愈发清晰:“那人还没走远!我看见她了!”
栖尔脑中思绪迅速飞转:时间已经不够毁掉整个阵法,既然涂掉符胆无用,在符头与符脚中选一个,那便选符脚了!
下了决定她手上便迅速动作。
符脚一毁,即刻便起了效,大地再次震颤起来,祭庙开始下沉。
身上煞气不知还能维系多久,栖尔果断抽身,远离了这是非之地。
路上不等栖尔开始谴责,魍魉便心虚于自己错误的判断,开始顾左右而言他:“你方才应该一出来,就赶快逃跑才是!”
栖尔微微敛起双眼看他:“不将庙宇关了,叫那些丢我去喂蛇的、甚至想置我于死地的人完好无缺地走出来?”自己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虽被栖尔回敬了一嘴,但转移话题的目的已经达到,魍魉闭了嘴。
回去的路程还剩下大半,煞气便撑不住,消散了去,好在镇子离柚岷村不算很远。
一回到寄宿的旅栈,栖尔便质问魍魉:“这煞气有什么弊病?”
实在是被魍魉坑怕了,这次魍魉主动提供帮助,栖尔直觉不是什么好事,但当时的情况也容不得她拒绝,便只能事后逼问魍魉。
这次魍魉似乎很有底气了:“用都用过了,你自己应该能感觉出来并无异样吧!这煞气就和你们修士的灵气一样,只是一种支持术法施展的气息而已。不过煞气是咱们鬼怪使的,你们人类修士要用,也得是叫咱们上过身的才行。”
坦然面对栖尔半信半疑的眼神,魍魉随意想道:不过,煞气用了会损耗一丢丢气运和寿元这种小事情,自己就没必要告知她了。
但栖尔现下已没有多的精力同他扯皮,此事暂且揭过不谈。
眼下最棘手的还是自己仍旧空空如也的气脉。
本以为过了这么久,那香膏的药效也该散了,未曾想自己的气脉仍旧无法正常周转。
“当时在祭庙中,你既然能探得他们那边的消息,那在我昏睡时,是否听闻了甚么恢复我灵气的法子?”
在村中飘荡了这么些时日,魍魉想不知道都难。
这香膏也没甚特别的,也只是在闻得着的时间里会叫修士晕厥的同时失去灵气,待过了一个时辰不闻人便会清醒过来,两个时辰后灵气便开始渐渐恢复。
村中之人惯用这手段来对付前来探查的修士,往日通常是趁着修士昏睡时便叫销骨青吃了他们,今次出于方成的私心,打算将栖尔顶替自己的儿子做“活食”,她才被留了这么几天。
当然,这“解决之法”自然不能叫栖尔轻易知晓,魍魉决定同她卖个人情。
面前蓝绿色的灵体忽闪忽闪的:“啊呀,倒是我走运,这方法不小心叫我听见了,只是施展起来实在耗费我的修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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