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也,既然魍魉道那尸笺能贮藏尸、魂,想来也是能供鬼魂栖身的。此先魍魉言尸笺中大半尸首没了魂魄,不定就是被这女鬼拿去滋补己身了。
栖尔靠着这尸笺解了业障,但却又受了这厉鬼缠身的无妄之灾,一时间也不知利与弊谁占了大头。
不过这般说起来,栖尔心里又有了新的计量:自己的左臂现下已然恢复,倒不如舍了那尸笺,不定这女鬼便跟着一道离去了……
不,且不说自己要如何在这女鬼的密切跟随下丢掉这尸笺,就算做成了,那女鬼便不会寻上自己了么?
这厢栖尔埋头思索间,女伥也兀自叮嘱她道:“男伥,你切记要保护好那黑纸里的‘材料’,莫要被他人夺走。”
“我魂魄受损无法夺舍便也没有肉身可用,只有在你的协助下,方才能将这黑纸同里边的‘材料’一道带回给主人。”
栖尔似是被这番话点醒了一般,一切仿佛都能说得通了。
这女鬼那般死命缠着要让自己一道上路,原是自己鬼魂之身无法带走尸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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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栖尔便在女伥的盯视下磨磨蹭蹭收拾好了包袱,同她出了南城。
一路上一人一鬼各有心思,也没甚可聊的,便一个在前带路一个缀在后头,埋头赶了一整日的路。
翌日临近晌午,魍魉幽幽转醒,悠然飘出。
一见周遭情形,大为惊诧:“啊吔,这是到哪里来了?你旁边这个鬼物又是何时结识的?”
倒是差些将他忘了。
要是算上他,那么脱身的成算便能增上不少。
栖尔觑了一眼女伥的方向,她仍旧一无所觉轻飘飘地前行着。
栖尔便淡淡对魍魉道:“我第一次见到你时,你的废话可没有这么多。”
魍魉顺着栖尔目光,立刻会意,便直接传音至栖尔脑中:“怎么,又惹上硬茬子了?”
不提还好,栖尔当即便冷哼一声,将前因后果悉数告知了魍魉。
魍魉听得一时冷汗直冒,一时又愤愤不已:“咱就说!那么多些魂魄上哪去了,原是这家伙昧下了!”
栖尔讥讽道:“可不止呢,我看现下咱俩的三魂七魄都要保不住了,指不定一被带到那‘主人’面前,便也作了材料了。”
作为仆役的女伥尚且如此棘手,不知作为主人的斑尊实力会是如何恐怖了,定不是她两人能应付的。
“为今之计,便只有借你之力,伺机逃回南城去。”
深知魍魉无利不早起的作风,栖尔警告道:“你须知,此事起因全责在于你;其次,你寄宿于我,受我供养,应该当清楚若是我被带走,你也讨不了好。”
魍魉晃悠:“这是自然,且不论这些,这尸笺还在你身上呢,咱定不会舍了它去的。”
栖尔瞥它一眼:“这便是我要说的另一件事了。这女鬼实力可怖,为保万全,须得舍了这尸笺拖延住她,好争取更多的时间逃走。”
魍魉这下变得结巴起来:“这、这倒也不用如此吧?若咱使出全力,怎会连一个小小的伥鬼都跑不过。”
“此次不同以往,这女鬼厉害得紧,又同你一般皆是灵体,想必动作起来也不是个慢的。你附于我的肉身不免累赘,即便是要舍了尸笺拖住她,我也没有十成十的把握能顺利脱身。”
闻言,魍魉沉默下来,不再叽歪些别的,栖尔权当它认了。
这边商计妥当了,栖尔便又在脑内同七三传音一番,将计划吩咐了下去。
他们这都不知出了南城多远了,夜长梦多,栖尔打算明日便行动。
女伥虽是一个不吃不喝无懈可击的绑匪,但她似乎神智总不大清醒,尤其每日过了午间,她总有一阵时间变得尤其爱自言自语,反应也变得迟钝起来。
这期间便是最好的时机,运气好些,以魍魉的速度,他们说不定在日落前便能赶回南城。
又是翌日。
女伥正兀自埋头不知道絮叨些什么,突然,她感觉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她精神一震,似有所感地猛然回头看去:一只通体透明几乎瞧不见的小蛇口含一张黑色符纸,正以极其敏捷的速度往树丛深处游弋而去!
这小蛇正是得了吩咐的七三。
先前栖尔便试探过了,只要这尸笺离了女伥约摸三尺远,她便会立刻有所察觉。时间紧迫,此地又不曾见到别的活物,便只能让七三冒险引开女伥。
女鬼尖啸一声:“男伥,快把它拿回来!”
栖尔置若罔闻,反身奔走而去,口中轻喝一声:“借煞!”
女鬼见状满脸惊慌:“违反誓约可是要——”
失去意识前,栖尔冷冷抛出一句:“那是我该担心的事,你还是赶快追过去罢,当心一会就瞧不见了。”
女伥明白她这是打定主意要逃跑,无法,只得愤恨转身朝树丛里飞射而去。
话说这头,七三虽然已经尽力循着隐蔽的地方爬行,但无论如何速度却是不及女伥的。
眼看那红眼女鬼就在脑袋上方盘旋,七三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动弹了,只得龟缩起来尽量减弱自己的气息。
女伥也仅仅是能感应到这尸笺在与不在自己周身三尺范围内,是以也无法确切地知道七三的位置,便只能在这方寸间跟只无头苍蝇似的乱窜,发出气急败坏的尖啸声来恫吓七三,想要激得它现形。
这般僵持了一会子,女伥开始肆意摧毁起周遭的环境来。
此时她的脑子已不像先前那般混沌,也算是反应过来:即便自己找到了那小蛇,没有肉身也拿不回黑纸,不如直接弄死了它再去追回男伥,胁迫男伥拿上主人的材料同自己继续上路。
神智回笼,女伥更加懊恼:实在失算,自己一开始便应当追那男伥去,这小蛇不定便是和她一伙的,抓住了她安有寻不回黑纸的道理?
岩缝中的七三眼见有一道风刃袭来,即刻便要击中它藏身的这块石头,便立刻飞窜出去,想要腾挪至另一处树荫下。
正中女伥下怀。
她当即便朝七三飞射而去,当七三有所察觉时,它已然完全被女伥的身影笼罩。
只见女伥一手作鹰爪状缓缓收拢,七三细长的皮肉立刻便发生了明显的扭曲变形,鳞片间隐隐有血迹快速渗出!
七三眼前阵阵发黑,口中的黑纸也几乎要含不住了。
突然,却见一道身影飞闪而过,一把抄起七三同黑纸塞进怀中!
马上到嘴的鸭子就这般飞了,女伥一时愤怒不已,一边又震惊非常:自己竟没能察觉到此人的靠近?!
她抬眼看去:正是去而复返的“栖尔”。
女伥有些捉摸不透她的想法,犹疑道:“你、你想通了?还是——”
魍魉却不等她说完,手上快速掐诀,一阵浓雾凭空聚起,将女伥紧紧笼住。
接着它脚上一顿,借着被击飞的碎石几个身法间便跳出十几丈之外!
这时感觉到熟悉的气息,七三打起精神睁了睁眼:“七二……主人……”
“哎哎,打住,你可别谢错了人!那厮才没有咱这样的好心肠呢!”
七三惊得原本半眯的细瞳霎时瞪得溜圆,它立刻通过主仆契约分辨一番,方才相信栖尔的壳子里确实换了芯。
听这口气,这壳子里的人不作他想,只能是魍魉那个老无赖了。
七三劲一松,身体又疲软下去。
栖尔的皮一旦叫魍魉套上了,霎时便多了几分鲜活。她挤眉弄眼,嗓音仍旧是一样的,却莫名多了几分奸猾:“你说你这么巴心巴肺地为她卖命干啥?”
回到栖尔身边,受她灵气滋养,七三的伤好了不少,此时说话也变得中气足了点:“我不为七二主人卖命,难道为你卖命么?跟着七二主人,我就不用像从前那样躲在角落里担惊受怕了,还能跟着到好多地方玩,又顿顿有新鲜的肉吃,她哪里不好了!”
“你再看看你,连自己的身体和住处都没有,吃的也都是七二主人辛辛苦苦为你挣来的。”
魍魉竟从七三小小的眼睛里看出了几分鄙夷,它反驳道:“我们鬼怪可比你们这些**凡胎自由得多!这天地间想去哪便能去哪,才不需要肉身这般累赘的——”
说着魍魉反应过来:差些被这脑子简单的小玩意绕进去了,我同它分辩这些做甚。
魍魉嗤笑道:“就这便将你打发了?她可是完全没把你的性命当回事!”
“只是为了自己逃命,便立刻牺牲你去引开那女鬼!次算你命大,咱回来救了你一命。但依咱看哪,这样的事往后她可不会少做哦。”
七三只管懒洋洋地躺在栖尔怀里:“哎呀,那就到时候再说嘛。这样的事又不是天天发生的,总的来说还是我还是赚到啦!”
魍魉一口气堵在嗓子眼,半天说不出话来:当真是鸡同鸭讲。
“话又说回来,你在背后这样讲七二主人的坏话,她知道吗?不过看在这次救命的情分上,我便放你一马了。”
说罢七三又头一栽昏睡过去。
“你果然不是她。”
“!”
熟悉的阴冷嗓音骤然近在咫尺,魍魉心下一惊:她是何时追上来的?!
魍魉迅速侧身,勉强躲过女伥黑气翻涌的一掌。
被黑气燎到的手臂外侧竟是阵阵发麻,魍魉这时才切身感受到了栖尔所说的棘手,以及它同这女鬼间实力差距之大。
它当即决定不再恋战,手上快得几乎能看见残影地掐起法诀,将全身煞气凝实,以一种从未有过的严肃神情蓄势待发,一刻不停地飞奔而去!
“呼——”
但是突然间,一股奇怪的飘忽感涌上来。
魍魉低头看去,栖尔的身体正缓缓从自己身上剥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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