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七州倒是不难解,只是不知这荒境里头没有没那几味材料。”
思绪翻涌,栖尔定了定神,飞快地同魍魉传音了句“稍后详说”,面上仍旧装作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恨恨地瞪着萧子悦。
萧子悦到了得意的兴头上,用手轻佻地将栖尔的脸拍得啪啪作响:“给我做狗,这是荒境多少人求不来的美差呢。”
栖尔这下倒不是真的装作愤怒,不顾身上重伤,她乍然弹起,捏着拳头照着萧子悦门面砸去!
然而这一着却被萧子悦轻轻一拨,化解了去。
栖尔自己倒险些栽下床去,磕个头破血流。
“还是先省点力气罢,后头还有差事要你做呢!”
说完萧子悦一摆手施施然离去。
栖尔扶着额头缓了缓劲,在脑袋里同魍魉说起正经事来:“你说我身上这毒,能解?”
“当然,也不看咱是哪里的出身!”
闻言栖尔在心底冷冷一笑:萧子悦这厮想栓我做狗,那便将计就计,叫他先捏着这链子做一些时日的安稳梦。
待到我寻着机会势必要将他抽筋扒皮剔骨!届时他再想用这“狗链子”要挟我那就是叫天天不应了!
那头魍魉还在兀自絮叨:“咱们不是正好要去寻大山么,山里材料不少,看有无药性相近的材料,要是能寻找替代的方子,便一道将你这毒解了。”
约莫是吃了教训,魍魉现在办事也不是张口闭口要好处了。
听了魍魉的盘算,栖尔又想起自己体内还有斑尊这个隐患,便也赞同魍魉的想法,先寻找深山招魑鬼是要紧。
荒境内清气充足,栖尔尚下不了床的这几日便只一味打坐修炼,灵力在周身流通得频繁,伤势便受其温养恢复得也很快。
待能下床了栖尔便要出门去,萧子悦也不担心叫她跑了,房门外半个看守也无。
这里似乎是萧子悦的一处私宅,格局不大,却处处透露着精致。
栖尔到了外头,见仍旧是是在枢圆城内,便寻着先前熟知的铺子,买了份周边地界的图纸。
这几日她也不做别的,便是到四周的山地探点,但已经差不多将各个山头都摸遍了,也没找着合适的。
栖尔虽有些不耐,但依着魍魉的意思,山的“气脉”不足是招不出魑鬼来的。
更何况咱们要的这魑鬼,是用来对付斑尊的,不仅得是有气脉的山头,还得是气脉足的大山!
这般找下去,山头没找到,萧子悦的活计倒是先到了。
栖尔刚从郊野回到枢圆城,便被一个侍从模样的魔族拦住了:“殿下要见你。”
殿下这个魔族语词汇栖尔先头在萧子悦的私宅那听过,便知道是他的破事找上门来了。
侍从引着栖尔回到私宅,在正厅见到了萧子悦。
萧子悦一副七州公子哥的做派,正捧着热茶呷啜。
听见侍从告了一声,眼也不抬地对栖尔道:“听说你这几日坐不住,跑了好些地方。既然伤好全了,那就做事去。”
俨然一副主人的派头。
栖尔也不应声,斜了他一眼,垮着个死气的白脸戳在那动也不动。
萧子悦两指架住一封信函飞过来,栖尔伸手接住,打开一看:里头是厚厚一沓纸页,含一副画像,并有此人姓名、四方关系、生平事迹、宅院资财等。
待栖尔看完,萧子悦便使了火焚毁了纸页。
“做干净点,别被逮住了,我不会保你。”
“记住,用七州术法。”
栖尔往旁看去,侍从已经离开。
她心下了然:无怪乎萧子悦要留下自己,原是想着利用七州术法之便,纵使杀了人这些魔族也想不到他头上,更查不到他头上,待事情败露了便将自己朝外一推……
这一盘算计,珠子弹到栖尔额角青筋上了。
几日后。
眼前是或深或浅的灰白雪块,栖尔将脸一抹,眼前将将能看清方道了,又是一阵劲风呼啸而过,在她脸上敷上一层薄霜。
虽说栖尔有修为在身,倒不似凡人那般需要依靠衣物保暖,但这霜雪打在身上却也麻烦。不但遮挡视野,浸透了衣衫又将它冻得板硬,是在令人不适。
噗。
这山里少有人来往,脚下的积雪蓬松厚实,一脚下去腿便陷进去半截。
栖尔倒想施术御空而行,但不定后头招魑鬼的时候得耗费多少灵力,一个大意灵力透支,便要像凡人一般冻死在这深山老林了。
是也,她到此正是为了魑鬼一事。
却说几日前接了萧子悦那厮的任务,栖尔便动身前往瑞奢朽,预备杀了那名任命到此的魔族要员。
除却来往的车马耗时,萧子悦给了栖尔五日的时间办好此事。
栖尔自有自己的想法,早听说瑞奢朽多山,若非如此她也不能这般顺从地就来这寒天冻地,为萧子悦办他的鸟事。
当然是先解决了斑尊要紧,就算误了些时日又如何,旁的事,自己能替他做了就算不错了。
“还得深入到哪?”栖尔说话间呼出的白气又被吹回来。
魍魉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再有个……一两里罢?往那个方向,气脉更浓些了。”
又行了两里,栖尔停在了一处几人高的洞口前。
“就是此处了,你将此前在市上买的材料拿出来。”
魍魉所说的办法,即是寻一处气脉深厚的大山,在这气脉的“气眼”处,佐以聚气聚灵的阵法,并颂吟他们鬼怪的招引之语,便有可能催生出新生的魑鬼。
栖尔眉头一皱:“有可能?”
“所以咱这不是叫你准备了好几份材料么?一次不成,咱们还能多试几次。今日不成,咱们明日再另寻一座山头。”
山间鬼怪的生成并非易事,且这瑞奢朽地处极寒,这里的山虽极为高大,但生气却不强,要想人为催生更是难上加难。
不过除却此地,这荒境却是再没有能寻找大山的去处了,便只能在这死磕。
待栖尔布好了阵法,洞穴内微光一闪。
“这是成了?”
魍魉:“你成了甚么,颂语都还未念!休要闲话,继续念!”
栖尔眼神一冷,却还是老实照做去。
一会,只听见洞穴内一声巨兽的嘶吼,黑暗中亮出一双莹绿的双眼。
一道漆黑的巨影缓缓走到栖尔面前。
这熊形鬼怪虽然远不如魍魉轻盈,但胜在魁梧壮硕,不愧是以力劲见长的魑鬼。
只听见魍魉尖声叫道:“你愣着作甚!还不快杀了它!定是你念诵的动静叫它从深眠中醒过来了!”
栖尔精神一凛,当即抽剑!
却见那黑熊的巨掌高高举起、白刃将将架上——
“倏!”
一团灰白的影子一闪而过,伏在黑熊头顶蛹动了几下,当即熊兽便身体一僵,竟直挺挺倒了下来!
影子从没了气息的巨兽身上跳下来,同栖尔打了个照面,又几下跳走了。
竟是个浑身雪白的长发小孩。
见那精怪一般的童子并未对自己展示出敌意,栖尔略松了一口气:现下自己还得留足灵力继续做招鬼的仪式。
却听见魍魉突然疯了似地咋呼叫嚷起来:“别管那傻子阵法了!这玩意就是魑鬼!纯野生的!”
栖尔一愣,随后紧追而去。
只是可惜,这一人一鬼想要在人家地盘上将其抓住,实在是痴人说梦。
要说速度,这雪白的魑鬼自是不及魍魉附身的栖尔,只是这风雪交加,又是枯树的枝枝叉叉,刚要撵上一转眼又没了踪迹。
即便栖尔用神识找着了位置,待他们追去时,却已是刻舟求剑。
一番折腾下来,栖尔灵力已经消耗了大半,眼睛还险些害了雪盲病。
无法,两人只得骂骂咧咧下山去,明日再来。
路上骂骂咧咧的以魍魉为主:“屁大点玩意,竟然还耍弄起老子来了!待捉了你,定要叫你知道咱的厉害!”
栖尔只觉得他多事:“不是还有阵法能招,吃力不讨好地去捉它作甚。”她是不想再上这山里折腾这么一回了。
许是正在火头上,魍魉说话又忘形起来:“你懂甚么!这种自己个生出来的,比那用术法催生的好了不知道哪去!”
如今这年月,无论是什么,天地养育的总是比人养育的好。
“这山这么寒天冻地,又瞧不见生息的地方,它还能将自己养得白白胖胖的,灵智同煞劲定是极佳的!”抓了它,自己便不用再同斑尊那老登苦熬了!还能享受到它转化来的煞气供养,想想便美得很。
有些事真是半分也念不得,这厢斑尊又醒了过来。
魍魉心里将白眼一翻,只得专心同斑尊较劲去。
外头的栖尔自是也少不了受体内两鬼的影响,周身的冷汗水一般浸出来,面上的神情也一会狰狞一会隐忍。
这时的两鬼一人自然无暇去注意到外界的情状:一道鬼鬼祟祟的灰影在栖尔身后的树杈间探头探脑。
斑尊沉睡了一些时日,许是养足了精力,竟在同魍魉栖尔的对峙中占了上风!
只见栖尔眉头舒展,显然内里的芯子已经换了鬼。
斑尊打量四周:“这——”
话未说完,只见一团灰白的影子猛地扑到她背上,嘴一张就咬上了斑尊的脸!
一块若隐若现的魂皮从栖尔脸上分离。
“呃啊——!”
斑尊惨叫一声,慌忙扭脸去看,只见一张白得透明的小脸上,嵌着两枚黑多白少的眼仁,正定定地望着它。
斑尊眉眼一狠,伸手要将那小人从背上撕下来,却不想那童子不做不休,又是张口咬住它伸来的手掌!
却见栖尔肉身未损上半分,连道印都未有,斑尊的神情却好似被削骨去皮了一般,同那洞中黑熊的情状别无二致。
这一来二去,斑尊心知这东西正正好是它克星,当即便做了缩头乌龟,叫栖尔魂魄出来顶了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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