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是陆峥，对方一席灰蓝色定制西装，精心打理的发丝垂落在眉眼上方，整个人潇洒又不羁。
“陆家跟这边的商场搞了活动，我来看项目进程，你这是刚录完综艺？”
“嗯。”
沈无言平日里跟陆峥的关系也没有多亲近，顶多比点头之交好上一些，毕竟两家也有项目往来。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我是说，这层。”
这层酒店依旧是专属于沈无言的休息空间，除了酒店人员没人会到这层来，他也不觉得陆峥半夜不睡觉就喜欢到处逛。
陆峥笑了笑：“刚巧在楼下见到你了，上来打声招呼。”
“嗯，打完了，我要睡觉了。”
“行，不打扰你休息了，晚安。”
“嗯。”
沈无言录了一天，匆匆点过头就进了房间，丝毫不管陆峥的动向，也完全没有寒暄的心思。
他脱去外衣，朝着浴室的方向走去。
“谁？！”
熟悉的窗边，规整的窗帘后映照出熟悉的人影，沈无言拧着眉，抄起桌边的烟灰缸便先发制人扔了过去。
管他是谁，打了再说。
“咚——”
沉闷的击打声和压抑的闷哼声一同从窗边传来，浅色的窗帘上洇出一小片湿润。
沈无言缓步走过去，一只手捏着凳子边缘，等着给窗帘外的人致命一击。
“沈少……”
熟悉的嗓音压抑着痛楚在窗外响起，沈无言一愣，松开了手中的桌凳，“唰”地扯开窗帘。
“你怎么在这里？又爬窗，你真是活腻了！”
陆朝寒也无处说理，他原本是想避开陆峥的，楼下小情侣在促进感情，他只能往楼上爬，谁知道这么巧，沈无言刚好在这一层。
天地可鉴，这次他真的不是故意的。
“沈少……好疼……”
“啧——下来我看看。”
沈无言粗鲁地将人从窗台上拽了下来，陆朝寒额头被烟灰缸一角砸了个小窟窿，这会儿用手捂着，血液从指缝中滴答滴答落下。
“沈少……我不是故意的……”
“那就是有意的，遇到你就没好事。”
陆朝寒不说话了，他避开沈无言伸过来的手掌，“那让我流血身亡吧。”
他说这种狠厉的话，声音都是闷闷的，听起来像撒娇一样，沈无言攥了攥拳，“行啊，这伤口还是太小了，你再多划拉几下。”
“对了，要死的话自己坐电梯下去，别脏了我的房间。”
“……哦。”
“哦？你还哦？你大半夜爬窗到我房间来，说着要死要活的话，还不准我说你两句了？”
沈无言那股子气儿冲了上来，他丝毫不顾忌陆朝寒的额角，揪着他的手法逼迫他扬起头来看自己：“陆朝寒，我对你太仁慈了，你都敢给我甩脸子了是吗？”
陆朝寒嘶了一声，瞧着沈无言的眼睛不敢讲话，眼圈倒是慢慢泛红，等沈无言意识到对方要干什么的时候，眼泪已经滑到了他的手腕上。
“跟你说话呢，哭什么？你是三岁小孩吗？”
“对不起……”
陆朝寒双手往前摸索，握住沈无言那只垂在身侧的手。
黏腻的血液蹭了他一手心，紧接着陆朝寒稍稍用力带着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沈少……我总是给你添麻烦……”
沈无言强忍着手心的温热，“你到底——”
“啪——”
清脆的巴掌声打断了沈无言的不耐，他看着陆朝寒脸上慢慢浮现的掌印，又盯着紧攥着自己右手的双手。
“你疯了！”
“是我不好……你消消气……还生气的话你就再打我两巴掌好不好？”
低微到尘埃里的恳求，让沈无言一下子抽回自己的右手，连揪着陆朝寒发丝的左手也同时背到了身后。
“你……你这人怎么，你没底线吗？这么卑微给谁看！”
“……”
陆朝寒垂下头，任凭血液顺着自己的脸颊滑落到地毯上被无声吞噬，像他这个人一般，沉默又渺小。
沈无言盯着对方的头颅看了一会，掌心的血液开始凝固，他叹了口气，自暴自弃似的伸出那带血的手狠狠在对方头上揉了两把。
“把我手都弄脏了！”
“对不起……”
“再说对不起就滚出去。”
“……哦。”
哦哦哦你公鸡打鸣吗？
沈无言很想再骂他两句，但瞧着他几乎要没有血色的唇，还是咽了下去，“起来，我去拿医药箱。”
陆朝寒这才起身，亮出那双被血沾染了还依旧明亮的冰蓝色瞳孔。
医药箱在床边，沈无言背对着陆朝寒从床边的柜子里将医药箱拿了出来，幸好这酒店东西齐全，不然还得叫人来收拾，麻烦得很。
陆朝寒在他身后，跪在柔软的地毯上，盯着上边的血迹，又望了眼窗外：终于有进度了，不枉他精准接到那个烟灰缸。
“过来，上药。”
“来了，谢谢沈少。”
酒精刺激，额角的伤口不算浅，陆朝寒真心实意地皱了皱眉，嘴里偶尔泄出一两句轻声的斯哈。
沈无言看了他一眼，手下的动作愈发用力。
他丝毫不觉得自己这样对待陆朝寒有问题，早就说了让对方避着自己走，他还要出现在自己的视线里，这能怪谁？
但凡自己身边有个保镖，说不准丢烟灰缸的时候陆朝寒早已经被保镖架着从半空丢了下去呢。
自己还是仁慈了。
“沈少……有点疼……”
“忍着！”
“……哦。”
虽说沈无言讲话凶巴巴，但是陆朝寒能感觉到他手下的动作轻了不少。
消完毒，沈无言看着说明书给他上了止血的药粉，拿着绷带将他的脑袋包成了半个木乃伊。
“沈少，这会不会有点……丑？”
“啧，废话怎么那么多！”
“哦，其实很好看的。”
“那么丑你当我眼瞎？”
“……哦，我觉得好看。”
“……哦。”
将人留在卧室，沈无言去冲了个澡准备睡觉，卧室里的窗帘坏了，还萦绕着一股尚未散去的血腥味道，他干脆去次卧。
也幸好这一层都是供他休息的，空间大，房间也多。
沈无言往前面走，陆朝寒巴巴地跟在他身后。
“你跟着我做什么？”
“沈少……我害怕……”
这有什么好怕的，随便找间房睡觉不就好了？
心里这么想着，沈无言却突然想到了什么，往旁边一侧：“进来吧。”
陆朝寒也做了简单的清洁，穿着和沈无言同款的睡袍，往那一坐两人看起来还真的有些暧昧。
“诶我问你，你怎么在这个酒店？”
陆朝寒眼神四处打转，被沈无言单手捏着转回来：“看哪呢，我在跟你讲话呢。”
“其实……陆峥叫我来的……”
沈无言点点头：“然后呢，你为什么要爬窗？”
“因为……因为……不想跟他在一起……”
瞧着陆朝寒这幅人人欺凌的样子，沈无言自己替他脑补了那些不愿讲出来的话，无非就是私生子和婚生子之间的龌龊。
陆朝寒这幅样子，看上去就是被人捏在手心肆意揉搓的，不过看不出来啊，陆峥对他得有多差才能逼得人半夜爬窗啊。
“他欺负你？”
“……嗯，没有……”
沈无言不信，松开对方的下巴敷衍哦了一声，“行吧，你去睡沙发。”
“哦。”
躺在柔软的大床上，沈无言才惊觉这一天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哪一件单拎出来都是让人不爽的，但出乎意料的，现在心情居然也没有那么差。
“沈少……沈少……你睡了吗？”
“讲。”
“沙发有点小，我的腿伸不开。”
沈无言睁眼，果不其然，陆朝寒正在以一种诡异的姿势缩在沙发上，长腿被迫蜷起，被包的歪歪扭扭的脑袋虚虚靠在沙发背上。
可怜极了。
“那就去打地铺。”
“哦。”
陆朝寒动作很快，麻利地从别的房间抱了一床被子扑在沈无言脚边，躺进去之后还不忘来一句：“沈少，晚安……谢谢你。”
“嗯。”
被他这一打岔，沈无言有些睡不着了，他开始思索自己明明那么讨厌私生子，怎么到了陆朝寒身上却频频破例？
难不成是看他可怜？可私生子都是一个德行，就连陆朝寒都是带着目的来的，怎么能容忍这人到今天？
他在床上翻来覆去，思索不出个结果。
“沈少……你睡不着吗？”
“关你屁事。”
床下似乎翻了个身，传来布料之间的摩擦声。
“沈少，你说赢了比赛我们就认识，现在我们算不算认识了？”
沈无言睁开眼睛直视着天花板：“我还说过让你别出现在我面前，怎么你不记得？”
“记得的！”
陆朝寒有些着急，直接从地上坐了起来，他凭感觉看着沈无言的眼睛：“今天是个意外，我本来就想在后面看看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被推到了前面。”
沈无言说不出反驳的话，毕竟挑选粉丝的环节是其他嘉宾临时起意，至于陆朝寒，算他幸运。
“沈少，你在生气吗？”
“没有，你运气不错啊。”
“遇到你之后都不错，嘿嘿。”
“哼~油嘴滑舌。”
陆朝寒没讲话，趴着床边仔细开口：“真的，我从前运气可差了。”
明明是语气颇为寻常的一句话，传到沈无言耳朵里却有些刺耳，他皱了皱眉，很快就有了想法：“那你想不想让这运气久一些？”
“想，沈少有什么办法吗？”
“跟着我就好了。”
沈无言无所谓开口，像是随意吃顿饭那般简单。
房间一下静谧，徒留二人的呼吸交缠。
“怎么？你不愿意？”
要是不愿意，他现在就把人从窗户丢出去！
“不是不是，”哪怕对方看不见，陆朝寒还是拼命摆手，“是太激动了，沈少，我太激动了，谢谢沈少。”
“哼，睡觉吧。”
“好，晚安沈少。”
“晚安。”
……
“沈少，地板好硬……”
“……上来，不准越界。”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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